郑八妮没有姐姐那么厚的脸皮,又不敢反抗,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是一脸愧疚,反而让林念不好意思说硬话。
一岁多的小孩子处于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大宝也完全不像郑大妮保证的那样乖。
他看到什么都想碰,抓到什么都要往嘴里塞,还喜欢有事没事嚎一嗓子显示存在感。
林念忍了几天终于没忍下去,让李伯诚找了张副营长,叫他回去管管老婆。
张副营长一句话抵得上别人百句,第二天郑大妮终于没把大宝送来。
小孩没来,郑八妮却来了。
林念早上在门口发现她的时候还有些惊奇。
“林、林老师,我能跟着一起听吗?”郑八妮双手绞在一起,头压得很低,浑身上下写满了紧张。
她举手保证说:“我肯定不会打扰你。”
林念问:“是你姐姐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想来的。”郑八妮说:“我想认识点字。”
林念看了她一会,侧身让开:“进来吧。”
郑八妮跟着林念走进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这个可以当学费吗?”
这东西像个虫子一样,林念看着有点瘆得慌:“这是什么?”
“不知道。”郑八妮说:“但是县城有人收!”
她是看东西能卖钱,才去山里找的。
“我不用,你收回去吧。”林念摆手:“能换钱就去县里卖掉,钱自己收着。”
“我、我……”
“行了,过来吧。”林念没跟她继续废话,招呼了一声,随后对顾晨文和顾晨武两兄弟说:“郑八妮以后跟着你们一起上学。”
兄弟俩之前天天被大宝的噪音攻击,对于郑八妮也没什么好感,顾晨武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林念在顾晨武头上拍了一下:“上课,把你的作业拿出来!”
她照常检查好作业和复习情况,继续教新的知识。
教了二十分钟的新内容,林念布置题目让他们解答,在兄弟俩做题的时候把郑八妮叫到一边。
“你会写字吗?”
郑八妮摇摇头。
“那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学。”林念给了她一支笔,又拿出废报纸,写了三个字:“这是你的名字。”
郑八妮眼睛盯着那几个字看,手指无意识跟着动。
林念说:“你可以自己试着写写看。”
郑八妮俯身。
她看林念写的时候简单的很,等自己开始尝试,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小小的一支笔。
“你的姿 * 势不对。”林念握着笔伸手示意:“像我这样。”
郑八妮跟着改变握笔姿势,却差点让手指打起来。
废了好一番功夫,她才学会如何正确握笔。随后林念又写了一遍她的名字,让她记住每一笔的顺序,再让她跟着描。
郑八妮吃力地学起写字,光一个名字就写了两分钟。
她没学过字体结构,笔下的字快要飞起来了,每一笔都不在规定的位置。
但是郑八妮却很高兴,她像是看到宝物一样抓着报纸不放,写了一遍又一遍。
林念去教兄弟俩的时候,郑八妮写了好几十遍自己的名字,待到休息的时候拿到林念跟前,献宝一样说:“林老师,我学会了!”
“不错,记住你名字的写法。”
林念又教她写横竖撇捺,让她每一笔写五十遍。
三个学生学到十一点放学,今天张芬亚没在,所以林念又留了顾晨文兄弟俩吃饭。
张芬亚回娘家了,准备去医院做个检查。
甘城设施落后,张芬亚信不过,这可是她第一个孩子,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回到省城,张芬亚先回家住了一晚上,休息好了才去医院。
医院检查的大夫和她认识,见面就说:“你最近长圆润了点。”
张芬亚最近的日子过得确实挺滋润,她手里有钱,肚子里有货,与顾军的关系也在改善,很少有不顺心的地方。
唯一不满的还是那两个侄子,不过那两个人自从开始跟着林念读书之后,白天基本都不在家,见不到自然也不会给她添堵。
张芬亚做完检查,拿到身体一切正常的报告,心里更加舒畅。
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张芬亚准备在家里多呆几天再回去。
她是家里唯一的姑娘,还是最小的那个,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里。
张芬亚在家里住的舒服,越住越不想走,其间顾军打了两个电话来催促,都被她给档了回去。
这天早上,张芬亚在家里刚吃完早饭,就听下面有人喊:“张芬亚在不在,有你的电话!”
大嫂收拾着碗筷,说了句:“估计又是让你回去的。”
张芬亚翻了个白眼:“烦死了。”
她不情不愿起身,磨磨蹭蹭下楼,接过听筒硬梆梆问了句:“找我干什么?”
“请问是顾军同志的家属吗?”听筒里,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张芬亚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胃里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让她有种想吐的冲动。
“我是。”
“有一件很不幸的消息要告知你……”
之后的话张芬亚都没有听清,她耳朵开始嗡鸣,声音越来越响。
“顾军同志的葬……”
“啪!”张芬亚将电话挂断。
看电话的邻居问:“是不是又来叫你回去的?”
张芬亚脸色惨白,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她扶着墙壁,踉跄了几步,突然一个晕眩摔倒在地。
“哎呦!”邻居一惊,赶忙扶起人。
张芬亚的身体很沉,眼睛泛白。
“快来人啊!”
第二十六章 *
醉酒
顾军是在随行押送武器回部队的路上遭遇山顶滚石, 被砸中头部当场牺牲的。
当时车队距离部队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
除了顾军之外,这场意外中还有另外两位士兵受伤,都在第一时间被送到最近的医院抢救。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李伯诚他们一夜都没睡, 第二天灌了碗浓茶, 就得去处理事情的后续。
顾军的葬礼以及遗体告别仪式被定在三天后, 张芬亚也赶在前一天回来。
经历一场巨变, 她整个人都毫无精气神, 如同一只丧失养分的花朵,接近枯萎的边缘。
顾军的灵堂就停在他的家里,张芬亚被人半扶半拉着进去。
刚进门, 她突然来了力气, 一把挥开扶着她的人, 奔向丈夫的棺椁。
棺材还没有钉上, 用力就能推开。
旁边人赶忙想去拦,却没来得及拦住。
张芬亚扶着棺材, 呆呆看着里面的人,突然扭头瞪着眼说:“他不是我男人!”
话毕,泪流满面。
顾军是被滚石击中头部牺牲的, 虽然之后尽量整理了, 但遗容依旧可怖。
他整个脑袋几乎都砸开了花,五官都破碎开来,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张芬亚一直拒绝承认这是自己丈夫, 说顾军是藏起来了故意让她担心。
她头发散乱, 脸色煞白,姿态几乎癫狂,还想把棺材里的人拖出来。
“弟妹, 你别这样!”
有人上去把她拉住。
“顾军,你出来!你还是不是人啊!”
被人拦住之后,张芬亚瞬间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她瘫在地上哭德肝肠寸断,用脑袋撞着棺材。
“你不是人!你走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她这样伤心,连旁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崩溃,灵堂里的人都被影响地红了眼。
张芬亚哭了好长时间,随后又一次晕倒,被紧急送往了卫生室。
她没有晕太长时间,但是医生建议她最好观察一下,因为短时间内连续两次晕厥,可能会对胎儿造成一定影响。
张芬亚没什么反应,到了夜里却偷偷溜了回去。
她在灵堂里守了一夜,似乎接受了现实,第二天平静了许多。
顾军的遗体被安葬在后山的墓园,他是这里的第二位住户。
葬礼结束,并不意味着事情全都解决。还有抚恤金的发放、烈士申报,以及顾晨文和顾晨武两兄弟的去留。
张芬亚对于其余的事项表现的都很平静,唯独到了顾晨文他们这反应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