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康泽愧疚地看着贺宁,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那柠柠呢?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儿?”

贺宁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也没什么大反应,“回去也可以,但乡下她可能住不惯,所以晚上还是要回家。”

康以柠听着这是要把自己弄回去,赶紧表态,“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帮你。”

贺宁想着一摊子的糟心事,疲惫地捏了捏眉头,“去吧,回去休息两天,妈妈这里分不了心。”

康以柠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但转念一想,那边毕竟是爸爸的家,自己如果表现得太不愿意恐怕会伤了他的心,还会让贺宁难做。

现在大家都这么累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们操心。虽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离开,但也只能闭上嘴,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临上飞机之前,她发了一长串的小气泡给江询,抱怨奶奶家催命。

得到了一个搓狗头的可爱表情。

正磨着牙要骂人,那头却像是预判到了她的反应,连忙又发了张小狗吹哨的动图,花体的加油二字变着花样地扭动着。

康以柠:“......”

如果都是狗的话,好像也就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了。

盯着屏幕又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抿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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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榕城时间已经很晚了,康泽没有继续回避老家的电话但也谈不上热情,只淡淡地告诉他们明天回去,就挂了。

这段日子他们父女俩心里都绷着根弦儿,现下回了熟悉的环境,这一睡就难以克制地睡到了中午。

火急火燎地洗漱整理完,康泽带着康以柠又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了烟酒礼品,这才开着车往乡下走。

远离城市中心后,路越走越偏。

康以柠扒着车窗,看着急速掠过的三两幢矮房,心里浮起淡淡的忐忑。

头一回去乡下没有贺宁的陪同,还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她几乎都能想象出,前方会有怎样的冷眼和热嘲。

又过了半个小时,被连续几个减速带颠得几乎要吐的康以柠终于看见了,一幢眼熟的五层白色小洋楼。

房子是几年前重新修建的,但因为乡下风沙大,脏得几乎看不出原色。

黑洞洞的大门边上挂着两个红通通的大灯笼,红底黑字的对联贴得板正。

中间正站着嗑瓜子的女人应该是看见了他们,回头朝屋里喊了句什么就跑了下来,对着他们挥手,脸上挂着十年如一日的笑容。

正是康以柠的大伯母,刘素青。

“哎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都等了大半天了。”

车停稳后刘素青迎了上来,埋怨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像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康以柠心里不痛快,但康泽没怎么在意。

绕到后备箱将自己买的东西都提了出来,让开刘素青和康以柠要来帮忙的手,直接道,“进去吧。”

刘素青快速地瞟了一眼康泽手里的东西,又眉开眼笑地去挽康以柠的手,“柠柠啊,这一年没看见怎么瘦了这么多?这两天好好在这住着,大伯母给你弄好吃的啊。”

康以柠一听要留下来,头都大了,赶忙回头去看康泽。

“住就算了,我们家里还有事,等下就回去。”康泽进了大门,随口问了句,“哥不在家?”

“在呢在呢,估计是看电视看睡着了,没听见你们回来。”

刘素青赶紧上前两步走进院子,抢在他们之前跑上楼扯着嗓门喊,“康涛,康涛快出来,阿泽回来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猜到了难熬,却没想过这么……

康以柠跟着康泽一前一后进了门。

一楼的正中是个宽敞大厅, 一张八仙桌上置着香炉。未尽的香烟缭绕升腾,模糊了桌后的祖宗牌位。

康以柠目不斜视地上了二楼, 超大的电视音响盖不住老人的咳嗽,阴冷湿气从四面八方而来。

客厅里。

爷爷康至谦坐在红木椅上,半阖着眼睛正在抽烟。

奶奶孙立梅双手搭在拐杖上,一双利目正盯着他们这个方向。

至于看电视看到睡着的大伯康涛,正端着小圆杯不慌不忙地吹了口茶。吸入的声响如同破风箱,气氛冷如冰窖。

康泽将手上的东西搁在门边,没什么情绪地叫了声爸妈。

康涛像是才看见他般放下杯子,不冷不热地道了句, “回来了。”

阴阳怪气得像在嘲讽。

康以柠收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紧了紧,没吭声。

刘素青走到桌前,手脚麻利地又翻了个杯子出来。

笑吟吟地招呼着, “愣着干什么啊, 不认识人了啊?快过来坐着喝茶。”

康泽抬脚往那边走。

但也不知道刘素青这话, 怎么就刺激到了孙立梅。

皱巴巴的那张嘴立时就哼了声, “人家现在有钱了,谁还认识你们这些乡下人。”

“......”康泽眉心皱起, 语气也不好起来, “妈,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孙立梅冷笑一声, “我这儿子生的真是好,一整年都不回来一次,还要三催四请地去请。”

“......”

“昨天做了那么大一桌子菜, 全家就等你一个人等到天黑,你一句都没问,进来就摆脸色, 我们这家是欠你的了?”

康泽:“我不是说了今天回来吗?你们等什么?”

孙立梅:“那谁知道你那么没心肝啊?说不回来就真不回来!”

“……”

见气氛僵持,刘素青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阿泽那边也是有事情,又不是故意不回来的,妈你也别气了,小心血压。”

孙立梅瞪着眼,“他担心我什么血压,他巴不得我早点死了没人烦他。”

这话就有些赌气。

刘素青赶紧低声说了几句将人安抚下去,又收拾了位置让康泽和康以柠坐下,这才问,“阿宁那边怎么样了?今天没回来啊?”

康泽脸色铁青,强忍着怒气,“不是很好,走不开。”

“你说说这事儿真是的,怎么就摊上这事儿了?”

刘素青给他倒了杯茶,继续说,“大人孩子都跟着遭罪,你和柠柠都瘦了一大圈儿了,很久没睡好了吧?这脸都是黑的。”

康泽没什么情绪,“还好。”

放下茶壶,刘素青笑着看向康泽,“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住几天,过年家里才杀了头猪和几只鸭子,就等着你们来!刚好这两天我给你炖点汤喝,好好补补。”

“不用了,我那边还有事。”

“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再说这房间我都给你们收拾好了,这多少年都没在家住过了,就住一两天休息休息,贺宁总不会不同意吧?”

康泽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还待说点什么,康至谦就咳嗽了起来。

嘶哑如砂纸般的嗓音卷着厚厚的方言,如骂人般吼道,“你叫他留下来干什么?他要走就让他走就行了,我死了反正也不需要他给我送上山,我没生这个人就行了!!”

康泽:“……”

虽然预测到了今天估计很难熬,但康以柠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难熬。

她从小是由贺宁带大的,贺宁是松城人,并不会榕城的方言。

康泽为了照顾她和康以柠,说的一直也是普通话。是以这么多年,康以柠除了些脏话以外对榕城方言都是只会听不会说。

面对康至谦的指责,也只能用普通话小小地怼了句,“威胁谁呢..”

她声音小,但耐不住老爷子在家积威已深,他一开口,这屋子里安静得就像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了。以至于大家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这四个字。

连一直趴在摇摇椅上玩游戏的表哥,康裕都抬起头来,心有余悸却又幸灾乐祸地看着这边。

康至谦果然大怒,指着康以柠就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康以柠顶着众人的视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尤其是康至谦和孙立梅的眼神,凶狠得简直不是在看孙女,倒像是有血海深仇的恶棍。

康泽往前挡了挡,眉心紧蹙,“孩子还小,不懂事。”

孙立梅不买账,“都这么大还小什么小?在家里娇生惯养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要是在我这里,早就两个巴掌了甩得直哭了,还在这里欠..”

康泽常年不在家,她话里话外地暗示着贺宁没把人教好。

康以柠听得火冒三丈,正要反驳,余光忽然瞟见一道黑影。

一个看起来三十上下的丰腴女人从楼梯上拐下来,短短的几步路走得摇曳生姿。

这么冷的屋子里,她穿着一条白色针织裙外面罩了一件浅粉色的呢子大衣,薄薄的肉色丝袜裹着一双稍微圆润的白腿。

黑色高跟鞋敲在瓷砖上,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康以柠不认识她,也看不惯这种奇怪的配色,只瞅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刘素青笑着介绍,“这是我娘家那边的表妹,前两天过来玩的,叫杨瑶。阿瑶,这就是我一直跟你提的,你姐夫的弟弟,阿泽,大工程师。”

杨瑶笑着跟康泽打了个招呼,嗓音温柔犹如若风拂柳。

康泽心情不好,敷衍地点了点头客气了两句,便低头喝茶,全程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杨瑶也不太在意,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桌子旁,笑眼吟吟地和刘素青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孙立梅说话。

冷凝的气氛渐渐回暖。

康以柠坐在康泽身边,刚才的剑拔弩张就像是一场梦。

她看着面前这几张笑脸,恍惚间有种自己真的只是跟着康泽,来到一个不太熟的亲戚家里拜年的错觉。

只是不知道,这表面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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