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人还在玩,也有人显得满不在乎,甚至还有人对着坐在最前排的小组长,翻了个“多管闲事”的白眼。
但,好像也没必要在意那些人?
林朝夕翻开书,听着自己故作镇定的嗓音,在清晨的教室里响起。
“中考语文一共120分,60分作文。在剩下的60分中,有将近40分的基础分……简单来说,只要掌握了基础部分,很有希望考到80分……”
“知道啦……”底下,同学们拖长调子说,“李老师早就说过很多遍了。”
林朝夕讪笑了下:“那,我们开始吧?必备篇目总共66篇,按照每天两首古诗一篇文言文的速度,到元旦前就能过完第一遍,剩下就是炒冷饭了。晨读课背诵,午自习抽20分钟默写,大家觉得怎么样?”
“行吧。”
“可以、可以你说了算。”
男生们反应尤其快,在郑马特的带领下,纷纷表示支持。
女生们倒是没说什么,包小萌低着头,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有那位昨天母亲说已经安排好出路的女生白了她一眼,像要说很逆反的话。
林朝夕赶忙阻止她:“额,不愿意的人不用开口,你的意见不重要。想背的同学,我们翻到第一篇,从《观沧海》开始。”
翻书声和讲小话的声音同时响起。林朝夕敢打赌,背地里一定有很多人在小声骂小组长和她。
可当“东临碣石”的念书声响起的刹那,她是真的听不到那些话了。
——
会有变化吗?
总会有的。
虽然无法清晰看到变化的程度和方向,但就像冬天不断吹来的冷空气,总会让你在不经意间套上一件件棉衣。
穿得更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却自然而然,就这么发生了。
睡神兄恢复之前上课睡觉的常规日程,不再旷课。
虽然他每天还是会去网吧,第二天还是会顶着疲惫的熊猫眼出现。
可有次林朝夕偶尔看到他的电脑屏幕,发现他没有在操作电子小人,而是在浏览游戏编程一类的玩意。
男孩面容严肃且愁苦,脸上写满了“这tm是个什么鬼”的字样。
林朝夕也看了一眼屏幕,表示爱莫能助。
而郑马特也会偷偷请教裴之数学题了。
他以前也会叫嚣着问裴之数学速成大法,但这次却拿着不会的练习题,很认真请教。
裴之同学看了眼题目,拿过那本练习册,合上后放到一边。
在郑马特同学目瞪口呆中,他在稿纸上画下一个个精确的三角形,开始从最基础的三角问题,开始给他讲解。
“只会做一道习题没有太大意义。”裴之说,“我从几何基础讲起吧。”
裴之讲课当然很好。
用词和缓,条理清晰,并深谙老林数学教学的精髓,以至于郑天明同学可能深深爱上了听裴之同学讲数学……
他甚至改掉每天的校外午餐环节,跟裴之一起在教室啃三明治。
有次别的男生经过他身边,郑马特还猛地盖住稿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天哥你干什么,一脸被捉奸的样子?”
郑马特:“我要是突然就努力学习了多丢人?”
男生一脸鄙夷看着他。
林朝夕捂着半边脸,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
冬天再深一些的时候,出校门,天就已经完全黑透。
天一黑,人就很容易饿,林朝夕小跑回家,老林在厨房里炒菜,红烧肉的香气在冷风中隐隐绰绰。
她推开厨房门,直接拿起碗舀了半碗米饭,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在小桌边吃起来。
“班里怎么样?”老林盖上锅盖,坐到她面前。
“就还那样。”
“爸爸深刻而富有激情的集体教育没有作用吗?”
“好像有点,不过这才两个礼拜,爸爸你又不是神仙。”林朝夕扒了两口饭。
老林瞪眼:“不是吗?”
为了哄老林,林朝夕讪笑道,“爸,你连着几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我们班的情况,你其实很关心大家,很有爱啊。”
她话音未落,老林穿着碎花围裙,直接站到锅前关火,解开围裙就走。
“爸你干嘛?”林朝夕喊。
“今晚辟谷!”院子里传来回答。
林朝夕摸着肚子冲院子里喊:“爸,你的大徒弟裴之同学快被折腾吐血了,你有没有什么几何速成法传授大家啊?”
屋外传来走路和开关门的声音,大片空白,林朝夕继续吃饭。
1分30秒后,老林拿着大叠稿纸坐回小餐桌对面,放下纸笔,竟真的开始写起初中数学教案。
老林写完一张放在旁边,林朝夕悄悄拿起来看。
正面是几何基础,反面是老林随意写的数学草稿。
老林就是这样,做任何事情都自得其乐,但又认真得不行。
看着父亲埋头写字的样子,林朝夕咬着筷子坐在厨房的小吊灯下,笑了起来。
虽然嘴上说不会教他们,可他其实不由自主地关心他见到的他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孩子。
人的能力有限,但有些东西,却可以很无限。
林朝夕替老林感动了一把。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书包,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
那里面装着同样多的稿纸,上面写满了一年后老林车祸前后密密麻麻的回忆。
阻止车祸不像人身处人生绝壁想逆袭翻盘那么简单,后者虽然艰难,但付出足够代价,仿佛总有希望。
而前者才是纯粹毫无头绪、无法估计、难以解决的事件。
实在不行,她只能使用做梦大法。
在老林车祸前告诉他,未来恐怕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缠着老林,并警告他——不要离开。
第110章 网吧
元旦放假前两天, 星期三。
奶猫网吧充满欢乐祥和的游戏气氛,除了网吧一角。
永川中学四人组又发来“数学联赛密卷”, 出卷人很可能是张副校长本人,每道题都很古怪。
林朝夕、陆志浩、花卷看着他们各自显示屏上的题目, 面容严肃, 专心做题。
为了防止外部声音干扰, 他们每个人还戴上耳机,可qq弹窗还时不时抖动下, 打扰他们。
网络那头是永川中学四人组。
永川之虎——我已经做到第一大题了!
花卷抬头, 瞥了眼对话框,又看了眼裴之的试卷,回复。
花卷——裴之已经做到第二道大题了, 哦不对,快做完了。
永川之虎——你说有什么用,让裴之回答我!
花卷没有再回, 继续潜心做题。
根据这次的游戏规则, 他们将20分钟限时答题,时间到后, 各自计算总分,所以永川中学四人组想尽办法打扰他们。
反正精神情况不太稳定的孩子们想出的玩法也稀奇古怪,胜者没有奖励, 但如果他们输了,元旦要去永川一日游。
“他们哪来的信心,我们输了就会去?”林朝夕看完对方敲来的比赛条款后, 这么说道。
“因为如果我们不去,他们就更有理由再来安宁玩。”花卷说。
林朝夕悚然:“那必须去拼了。”
她掏出草稿纸,撸起袖管,就开始做题。
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看到初中生数学联赛的题目,她几乎形成一种本能反应。看到题目联系知识点,从而找到相应解题思路,题海战术的意义就在于此,熟能生巧。
可面对这份试卷,她一题题做下去,逐渐感受到一丝不同之处。
——
永川中学,数学教研室。将近晚上7点,教研室的灯仍亮着。
永川中学那四个令人头疼的学生正排排坐在办公桌前,一人一张试卷一支笔,安静如鸡地答题。
不仅如此,在教研室角落位置,有两位老师正面对电脑,登着qq,和正在安宁市奶猫网吧答题的另外四个孩子进行简短聊天。
如果林朝夕在场,得知来自“永川之虎”的聊天记录出自她的老朋友张副校长之手,一定会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可张叔平并没这种心理负担。
这次突袭测试并非为了检测他们学校学生“竞争对手”的实力,而是因为一些更深层的原因。
现在,他们省奥数训练营总教头高远就坐在他身边。
在刚结束的全国奥数冬令营集训中,他们省只有1人最后进入60人国家集训队大名单。
这1个名额,还是国家集训队怕他们面子过不去,勉强给出的。
对任何一个省来说,这都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他们数学教育的失败。
高远在省教育厅连开了几天会,各种检讨问题,探讨到最后,大家终于把之前不敢说的问题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