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员正委屈着呢,“又不是我偷的,凭什么让我赔?”
张向阳是个记仇的,故意拿话堵他,“要不是你非要拽我去派出所,我的菜篮子能丢吗?你赶紧赔我。谁知道你和那偷篮子的人是不是一伙的?”
营业员眼睛一瞪,差点被他气吐血,“你说什么?我堂堂蔬菜公司售货员,我会偷你菜篮子?”
张向阳也没理会对方的冷脸,“你别给我扯这么多。你堂堂一个蔬菜公司售货员,该不会连一个菜篮子都赔不起吧?”
“我……”营业员气得咬牙切齿。
张向阳哼了一声,语带威胁,“你要是不赔我,我就去找你们采购科长,说你刚刚丢下工作,污蔑顾客是杀人犯……”
“大兄弟,你别说了!我赔,我赔你!”营业员从来就没见过这样斤斤计较的。
张向阳眉毛一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菜篮子八毛三,两颗白菜六分钱。”
营业员付了菜篮子的钱,至于白菜直接又挑了两颗给他。
张向阳抱着白菜出了蔬菜公司,又到了百货大楼买点媳妇要用的针头线脑。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售货员正在整理货架,张向阳曲起手指敲击柜台,轻声道,“帮我拿刺绣用的丝线。”
售货员指着他手下的玻璃柜台,“每个颜色下面都有编号,你要哪种,我给你拿。”
刺绣用的颜色是非常多的,就比如黄色,他们都能有十几种,关键每样颜色之间的差别是非常小的。
张向阳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售货员。
没一会儿售货员就挑好了他要的线,张向阳低头一一核对的时候。
售货员拍拍他的肩膀,下巴微抬,示意他往后看,“那个小男孩一直盯着你,他是你儿子吗?”
张向阳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斜对面的方向是糖果柜台边立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他的妈妈站在他旁边,跟售货员讲话。
小男孩攥着他妈妈的裤子,两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张向阳瞧。
张向阳在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下,转过身冲售货员摇头,“我不认识他。”
售货员百思不得其解,“那可真稀奇了,他为啥一直盯着你瞧啊?”
“谁知道呢!”张向阳核对好色号后,又要了几根针。
付了钱和票之后离开了这个柜台。
张向阳发现那个小男孩的视线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针线柜台是在二楼,他想下楼必须要经过糖果柜台,当他离小男孩越来越近的时候,很快察觉到小男孩脸色煞白,全身紧绷,两眼直直地盯着他,脚下意识往后退。
这一退不要紧,直接踩到他妈妈的脚了。
小男孩妈妈轻轻推了他一下,小男孩却因为太过惧怕,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张向阳原本想快速离开的,可没想到小男孩突然往他面前倒,他唬了一跳,下意识抻手去接,却因为离得太远,没能接住。
小男孩一抬眼就对上张向阳那张放大的脸,本来就处于害怕状态,离得这么近,他再也仰制不住心中的惧意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就如排山倒海,响彻整个二楼。
这二楼的人,包括售货员全都齐齐朝他们看去,很快就围了不少人。
小男孩的妈妈回头的瞬间看到儿子趴在地上,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伸手想要扶他起来。
小男孩妈妈一把揪住儿子的后衣领,把人提起来,拍打他身上的尘土,“你哭什么?”
小男孩指着张向阳,“妈妈,他……”
原本小男孩以为张向阳是好心,想要扶他儿子起来,可没想到小男孩这一指,小男孩妈妈就误会了。以为儿子是被他给撞的。
小男孩妈妈板着脸,把儿子藏到她身后,据理力争,“我说这位同志,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路都不会走吗?我儿子这么高的个子,你都看不到?”
张向阳有些无语,“我说这位同志,你儿子明明是你碰倒的。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可不能凭白污蔑我。”
二楼卖的东西都是偏贵的,有几个柜台清闲没客的,百无聊赖的时候,确实看到这一幕,七嘴八舌给张向阳作证。
小男孩妈妈瞅着张向阳的脸,感觉有几分面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现在听他说话轻声细语,周围还有那么多的证人,当下也就信了七八分。
她低下头,帮儿子擦了擦眼泪,“是不是他撞你的呀?”
小男孩两手小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看了一眼张向阳,缩着脖子飞快摇头,“不是,他没有撞我。”
小男孩妈妈当下就冷了脸,“那你刚才指人家干什么?”害得她出了这么大丑。这熊孩子。
小男孩被妈妈瞪,哭得更惨了,一声接着一声,
“这位同志,不好意思,我儿子可能摔疼了,所以……嗨,都是误会,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女同志倒是个知错就改的人,站起来后就一个劲儿地给张向阳道歉,末了还说了一声,“同志,我觉得你好眼熟啊,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张向阳心一紧,看了眼她腿边还在哭泣的小男孩,“你哄儿子吧,我走了。”
小男孩妈妈见他没有揪着不放,点了点头,又低头继续哄儿子了,“别哭了,我不是给你买糖了吗?”
说着,她把刚才售货员称好的糖果塞到他手里,“糖给你了,别哭了。”
哪知道小男孩看到那糖吓得面色惨白,手一挥,糖果摔倒了地上,洒了一地。
这是散称的水果糖,没有小包装,只有包层是个牛皮纸,这么一打,牛皮纸从中间破开,糖果洒了出来。沾上灰尘,肯定是没法吃了。
小男孩妈妈气得脸都青了,把剩下的糖捡起来,麻烦售货员重新给换个包装。
售货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许是家里也有孩子,所以态度还不错。也给她换了。
其他人见没热闹可看,纷纷散了。
等人都走了后,小男孩的哭声倒是越来越小,渐渐只剩下抽泣声。
小男孩妈妈握着他的肩膀,“你哭什么啊?你不说,妈妈怎么会知道。”
小男孩就是不肯说。
小男孩妈妈拿他没辙,叹了口气,付了钱和票之后,拎着刚刚包好的的糖果,拉着小男孩的手想要离开。
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动,他的两只脚就像钉子似的一直钉在原地。
小男孩妈妈蹲下身跟他讲道理,“我们该回家做饭了。”说完,又加大力度,拉他往楼梯口走。
小男孩抿着嘴,就是不肯走。
小男孩妈妈急得不行,脾气也上来了,板着脸,“再不走,妈妈真生气了啊?”
售货员见小男孩一直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突然问,“他是不是怕遇到刚刚那个男同志啊?”
小男孩的脑袋立刻如捣蒜一般,猛点头。
小男孩妈妈怔了怔,“你怕他干什么?他又没欺负你?”
小男孩捏着衣角,身体抖成稻糠,声音发颤,“他是鬼。他要来抓我了。”
小男孩妈妈越听越糊涂,“你这孩子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胡话呢。”
小男孩是个犟脾气,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妈妈,你不是说他被公安叔叔打死了吗?”
小男孩妈妈怔了怔,下意识回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话说到一半,这才想到,她昨天带着儿子去电影院看电影,影片里有个杀了七个人的男人,被公安抓住,枪决了。
儿子被杀人犯吓傻了,哪怕对方被公安枪毙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这人真的死了吗?”
她肯定地点头,“真的死了。”
儿子又问,“他死了会去哪里?”
想到儿子特别喜欢吃糖,连睡觉时,嘴里也含着糖,长了一嘴虫子牙,她当即就吓唬他,“死了就变成鬼了。如果你想吃糖,他就会来抓你的。”
没想到她说完,就被孩子爸爸给凶了,说她不该吓儿子。
儿子这才知道妈妈是吓他的。
于是第二日一早,两人来了百货大楼,儿子闹着要吃糖,非要她买,她拿他没辙,只好答应给他买,于是不幸的是,儿子遇上了这只鬼。
小男孩妈妈了解完前因后果,心里暗叹实在是太巧了。
她摸摸儿子的头,“没事儿,只要你以后不吃糖,他不会来找你的。”说着,她偷偷凑到儿子耳边小声道,“如果你还留在这里,说不定他回来抓你呢。”
小男孩身子一抖,两眼瞪大,拽着她的手,急切地道,“妈妈,咱们快走!快回家!”
小男孩妈妈立刻带着他下了楼,飞奔着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吧,男主长着一张好人脸……
第 135 章
张向阳到家的时候, 何方芝和孩子都起来了。
红叶听到开门声, 从灶房里出来, 看他只抱着两颗白菜,“爸爸,你不是说要做好吃的给我们吗?白菜算什么好吃的?”
张向阳把针线往红叶手里塞, “把这东西放到高桌上。”
他抱着白菜进了灶房,何方芝正在烧水,抬头扫了他一眼, 眉头微蹙,“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回来?”
“有事耽搁了。”她最近在准备论文, 张向阳不想她因此事分心。
何方芝往灶膛里塞了把柴, “你怎么头发都乱了?”
张向阳非常注重形象, 头发一定都是梳得整整齐齐的,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狼狈过。
张向阳把怀里的两颗白菜放在案板上,用手拨了几下头发, “风吹得吧。”
红叶手里拎着那包针线也跟着进来, 见张向阳也不理她, 有点不高兴,噘着嘴, 拽了下他的袖子, “爸,你怎么了?咱们今天只吃白菜吗?”
张向阳斜睨了她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咱家的肉票早就用完了。”
红叶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们可以去外面吃啊。”
张向阳哼了一声, “要吃可以,不过这顿饭得你和红心请。”
红叶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们穷了?”
张向阳哼了一声,“你们零花钱不是攒了不少嘛。每次都是我和你妈请,这回轮到你们请我们了。”
红轩朝他做了个鬼脸,“您可真小气。”
张向阳挑眉问,“那你去不去啊?”
红叶捂着胸口,肉疼道地从鼻端吐出一个字,“去!”
说完,她跑回堂屋去了。
何方芝烧好水,站起来,“你怎么变得这么抠门了?”
张向阳默默叹了口气,他能说他怕家里的三个孩子也像小耀那样染上一身臭毛病吗?“哎,咱们不能太娇惯她们,得要时时提醒她们,咱们俩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何方芝拿了搪瓷盆过来舀热水,“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