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告诉她:“叫叫。”

陶嫤眨着眼睛,“嗯?”

过了半响,他阖上眼睛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陶嫤急坏了,“你什么时候说过啦?我没听到,你再说一遍!”

要是再说,饶是她这么迟钝的也能听出来了吧?江衡不肯再多言,快到魏王府的时候,毫无预兆地问:“你有没有倾慕的人?”

陶嫤还在角落里纠结他究竟喜欢谁,全然不知被看上的人是自己。忽地被他这么问,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

跟普通姑娘相比,她缺了一份细腻的心思,是以活了两辈子,都没往情情爱爱这方面考虑。上辈子周溥在她身边陪了那么久,一直被她当成惺惺相惜的同伴,周溥曾多次向她示好,都被她忽视了。一直到了上辈子,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可见周溥也是一个情路坎坷的人。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车夫道了声:“王爷,到了。”

他没反应,似有所思。

他不走,陶嫤自然不好轻举妄动,而且他坐在外面,高高壮壮的挡住了去路。陶嫤正欲发问,他没头没脑地问:“周溥呢?”

“什么?”陶嫤一愕,旋即回过神来,明白他是指刚才的问题,认真地想了想,“周溥不一样。”

江衡眸色一暗,“哪里不一样?”

大抵是太在乎,连声音都不自觉严肃了许多。

陶嫤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恍惚把她和周溥的过往想了一遍,“他……帮了我许多,是我很尊敬很珍惜的人。”

言讫看向江衡,“魏王舅舅为何问这个?”

江衡没有正面回答,“他不适合你。”顿了顿,或许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补上一句,“你日后选夫婿,应当选一个能独当一面,替你遮风挡雨的。”

莫名其妙的,他说这个干什么?

陶嫤忍俊不禁,不急着下车了,“可是我才十四呢!”

就算心理不止十四,但她的身体才十四啊。江衡跟她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而且他何时懂得关心起她的婚事来?

江衡迎视她,别有深意道:“不小了,再过一年之后及笄,便可以嫁人了。”

陶嫤有点懵。

他揉了揉她的头顶,起身走下马车,“你好好考虑我方才的话。”

她在后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什么意思。

考虑什么?该找个什么样的夫婿么?

*

生辰这天,前院早早地搭好了戏台,陶嫤坐在最前面听戏,周围是江衡邀请来的夫人千金。不时有官员跟他的夫人上前献礼,恭维祝贺,陶嫤虽然不认识,但也都回以笑意。

今天她十四岁,别人带着善意庆生,她自然是高兴的。

秦家也准备了礼物,但献礼的人太多,她一时照拂不来,便让白蕊玉茗替她收下,根本来不及看里面装了什么。出乎她意料的,秦慕慕一直很老实,坐在郭氏身旁认认真真地听戏。

台上正在唱玉春娥,台下男女分坐两边,陶嫤一扭头,正好可以看到江衡在和人对话。

他今日穿着墨绿缠枝莲纹暗地金圆领袍,威严之中透着不羁,谈笑间随性自然。察觉到她的注视,向她看来,她朝他吐了吐舌头,继续听戏。

江衡目露柔和,低声一笑。

台上的唱什么,陶嫤听得不大懂,身旁坐的人又不认识,没一会困意袭来,她撑着额头昏昏欲睡。白蕊在旁边轻轻唤了一声,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原来这出戏还没唱完,顿觉无趣。

她怕再听下去会睡着,这么一来就太失态了,遂对白蕊道:“你陪我去走走。”

去后院转一转,好歹能清醒清醒。

她让人跟江衡支会了声,便从一旁离席,往后院走去。松州昨晚才下过一场雪,天气分外明朗,使人心旷神怡。

离开戏台之后,她一直转到后院八角亭里,懒怠地坐在围栏上,倚着亭柱吩咐白蕊:“我在这里歇一会,你等下叫我。”

白蕊不赞同,“姑娘睡在这里会着凉的,您若是困了,婢子去跟魏王说一声,您回屋睡吧。”

她摇摇头,“前院还有那么多人,魏王舅舅特意为我设的宴,我怎能驳了他的面子?”

白蕊急道:“可是……”

她已然闭上眼睛,不再搭理。

白蕊说不动她,又怕她在这里睡觉会生病,忙走出亭子道:“婢子回去给您拿衣服,您在这里别走啊。”

陶嫤混混沌沌地应了一声,不多时便真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她昨晚分明睡得很好,可是一听戏便容易犯困。方才还生龙活虎的,这回就蔫头耷脑地打起瞌睡来了。

江衡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缩成一团,懒洋洋地倚着亭柱,两排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像栖息的蝴蝶。融融日光落下来,照在她粉妆玉琢的脸上,肌肤晶莹,粉腮微红,娇美如花。她静静地睡在那里,竟让人不忍上前惊扰。

小姑娘长大了,他一天一天看着她的变化,有种亲手养大的自豪感。

他的叫叫,再有一年就及笄了。

江衡上前,解下黑狐裘衣披在她身上,目光落在她安详的睡容上,低低唤了声:“叫叫?”

她没反应,睡得死沉。

江衡看向她的粉唇,慢慢俯身,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渴望,吻上她粉嫩的双唇。不敢深入,只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然而她的唇瓣太柔软,一旦尝过便舍不得松开。他辗转多次,舔去她嘴上残留的糕屑,哑声叫她:“小白豆腐。”

确实跟豆腐一样,又白又嫩,叫他根本不敢下手。

陶嫤还当是头发扫到嘴唇上,痒痒的,伸手拂了拂,发出嘤咛声响。

江衡恋恋不舍地松开,看着她的眼神满含宠溺。

小不点还是小不点,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睡在这里不怕着凉么?他替她裹紧了裘衣,打横抱起她,准备把她送回杜蘅苑。

转身的那一霎,正好看到远处站着一个人。目露惊愕,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们。

☆、第79章 威胁

不能让他走。

秦慕慕脑海里只剩这一个声音,她慌忙转身:“魏王!”

方才那一幕太震惊,以至于她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她猜测魏王对广灵郡主的感情或许不一般,但没想到竟是男女之情。

她早该想到的,自打陶嫤来松州之后,魏王便变了许多。他不顾男女之别,让郡主住进魏王府,对她无限纵容,无限溺爱。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跟别人不一样,那里头的柔情几乎要让人淹没。他给她所有的特殊,只对她一个人言听计从。

原本秦慕慕安慰自己,那只是长辈对小辈的宠爱,未料想今日被她亲眼所见,委实不敢相信。

即便两人没有血缘,但那个辈分在……陶嫤叫他一声魏王舅舅,他难道不会觉得羞愧么?

江衡停步,面无表情地回视她。

她疾步上前,暂且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证明心中所想,“你该不是爱上广灵郡主了……”

话语迟疑,那眼神里暗藏地鄙夷与不赞同,却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她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居然肖想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难道他不觉得罪恶么?

江衡眸色深了深,眉峰低压,“与你无关。”

言讫要走,她又跟上,这回直接张开双臂拦在他跟前,大有不管不顾的趋势,“魏王这样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那些官员都在外面,我只要出去一说,他们可都会信个七八分!毕竟你与郡主一起离席,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她的声音聒噪,听得江衡厌恶,又担心她吵醒了陶嫤,便腾出一只手捂住陶嫤的耳朵,“秦姑娘的意思是?”

他就连跟她说话时,都不看她一眼,满心满意都想着陶嫤。

这让秦慕慕很不愉快,她自认生得貌美,又身段窈窕,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未张开的小姑娘?如此一想,底气十足,大大方方地道:“上回魏王在后院救了我,却不愿意对我负责,目下我名声受损,无人敢娶。慕慕的要求不高,只想以侧妃身份入魏王府,不知魏王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便听江衡低笑出声。

这笑来得无缘无故,他什么都没说,便让秦慕慕有种被人嘲讽的错觉。

秦慕慕脸上一热,“魏王笑什么?”

江衡毫不留情道:“笑秦姑娘不自量力。”他再看她时,目光冷厉,寒声道:“上回本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以为要挟本王,便有用么?”

秦慕慕被他的威严震慑,少顷缓过神来,这是她临时决定的,事情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背水一战了。“那么魏王的意思是,我把这事告诉全松州的百姓?让他们知道他们尊敬的魏王,其实是个罔顾人伦的人?”

江衡没有搭理她,把陶嫤放到廊庑下的围栏上,盖好裘衣之后,才回身面对秦慕慕,“在本王的府上,你认为由得你做主么?”

他唤了一声李鸿,几乎同时,李鸿从月洞门下走出。

“王爷。”

李鸿是江衡的贴身侍从,方才没在身边,是江衡让他在这里等候。目下正好,不至于空口无凭,“秦姑娘身为未出阁的女子,跟踪本王到后院来,你可是亲眼看到了?”

李鸿颔首:“回王爷,属下亲眼所见。”

秦慕慕一滞,无法反驳。

江衡又问:“她肖想王妃之位,不自量力与本王讨价还价,甚至威胁本王,你听见了么?”

李鸿又道:“回王爷,听见了。”

那就好,江衡点头,“去告诉秦知府,让他管教好他的女儿。”

言讫转身欲走,行至一半,秦慕慕重又拦在他的跟前,“王爷是要颠倒黑白吗?你不怕我告诉广灵郡主……”

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被堵在嗓子眼儿里。

江衡一手握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廊柱上,声音透着威严:“秦姑娘三番五次触怒本王,真当本王拿你没办法?”

他力气大,她没有招架之力,只觉得呼吸渐渐稀薄,一股迫人的压力袭来。江衡拿捏她就像拿捏一只麻雀,毫不费力,“你别忘了,松州是本王的地盘,秦知府的去留前途,全凭本王做主。今日一事,若是被第三人知道,休怪本王不顾多年情面,请秦姑娘一家远走他乡了。”

秦慕慕说不上话,头一回见到他如此骇人的模样,惊恐得瞠圆了双目。

原先她以为江衡与人和睦,是个好说话的人,又跟阿爹多年交情,怎么都不会闹得太难堪。未料想她低估了他,他一开始没同她计较,不是因为大度,而是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她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只要他一句话,他们家在松州便没有立足之地。

渐渐地喘不上气来,秦慕慕脸色发青,翻起白眼来。

再掐下去人就没救了……李鸿正犹豫这要不要劝一劝,江衡松开她道:“今日是个教训,秦姑娘好自为之。”

秦慕慕趺坐在地,握着脖子急促地喘息。死里逃生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话说完后,江衡过去重新抱起陶嫤,一切事宜交给李鸿打点,他往杜蘅苑走去。

*

前院戏班子还在唱戏,众人左等右等,始终等不来魏王与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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