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群人走后,陶嫤才从那边的船上下来,把他的衣服递还给他,笑道:“恭喜魏王舅舅英雄救美。”

江衡眉心微蹙,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陶嫤没理他,负手松快地绕过他身旁,“我去看看秦姑娘怎么样了,要我说,她落水落得可真及时,若不是魏王舅舅在,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江衡踅身,张了张口想叫她的名字,始终没叫出来。

他想跟她解释什么,但又觉得不妥。

她叫他一声魏王舅舅,也只把他当成舅舅,他跟她解释这些,难道不是欲盖弥彰么?

*

秦中仁得知女儿落水的消息后,赶忙辞去前院的酒宴,慌慌张张地赶到后院来。

秦慕慕目下正躺在萱草院的客房中,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再加上有点感染风寒的趋势,多多调养两日便无大碍。

院外秦中仁得知小女是被江衡所救,道谢不迭:“今日若是没有魏王在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魏王的恩情,下官与小女定会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江衡有些心不在焉,“秦知府不必客气。”

方才陶嫤来过一趟,见秦慕慕没什么事,便跟白蕊回芙蓉园八角亭中了,那里还有其他几位姑娘,她得先把她们送走。

秦中仁一面道谢一面唉声叹气,“都是我平常管教不严,让她这么冒失……您说这时候,偏要去掐什么莲蓬。”

江衡看了他一眼,“广灵郡主想去,她们只是凑个热闹。”

语气里不加掩饰的袒护。

秦中仁一时哽咽,无话可说。好在屋里的丫鬟出来传话,“姑娘这会好很多了,老爷可以进去看看。”

秦中仁露出欢喜,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叫住江衡:“魏王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不如跟下官一起进去吧?好让小女亲口想您道谢。”

江衡拒绝,“不必,前院还有事,本王先走一步。秦姑娘若是不舒服,可以让她在府上多留一会,待傍晚再离去。”

说着不顾秦中仁的挽留,踅身走出萱草院。

*

前院的宾客不知后院情况,看到江衡回来,不知他这段时间去了哪儿,纷纷举杯要敬他。

江衡只回了几杯,其他一律以茶代酒。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众人意兴阑珊地搁下酒杯,挨个跟江衡辞行,打道回府。江衡让下人送他们一一出府,待人都走光后,才想起来秦中仁,找了个仆从问道:“秦知府离开了么?”

仆从道:“尚未,仍在萱草院中。”

江衡不得不过去看一看,那秦中仁正守在秦慕慕的床头,跟她说些什么。秦慕慕低垂着眼,手里捧着茶杯却不喝。

她余光瞥见江衡进来,诧异之中难免惊喜:“魏,魏王。”

江衡颔首,“秦姑娘感觉如何?”

秦慕慕面颊透红,轻声回道:“已经好多了,多谢魏王关怀。”

秦中仁听见他的声音,忙回过身来叫了声魏王,态度恭谦。

他脸上没多少表情,直接对秦中仁道:“本王已经让人备好马车,令嫒若是无事,可以直接乘马车回府。”

秦中仁连声道:“魏王考虑得如此周到,委实令下官感激不尽。不过……有一件事下官不知当不当讲。”

江衡掀眸。

他惴惴看了江衡一眼,低声道:“原本魏王救了小女,下官应当满怀感激才是。然而今天的事被那么多人看见,小女被您抱上岸边……若是传出去,恐怕她这辈子的清誉也就全毁了。下官这么说,恳请魏王不要觉得下官得寸进尺……”

江衡蹙了蹙眉,看向床榻上的秦慕慕,她正一脸羞红,低垂着头不敢回视他。

*

送走一干女眷后,陶嫤可算松一口气,准备回杜蘅苑休息。

她对白蕊道:“我要喝莲子汤,煮得清甜的那种,还要用冰块镇着。”

白蕊笑着应是,“婢子这就回去煮。”

刚回到杜蘅苑,寒光便急匆匆地来到她跟前,“姑娘,姑娘,果真被您猜中了!”

陶嫤脚步一顿,当即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她不放心秦慕慕,总觉得她还有什么阴谋,是以她歇在萱草院里时,陶嫤便指派寒光留在那里伺候。顺道听听她有什么动静,以便随时汇报给自己。

寒光将秦中仁和江衡的对话原原本本学了一遍,气愤地道:“这一对父女真是不识好歹,魏王救了她就算了,居然还想进魏王府的门!”

陶嫤听罢不出声,她在想上辈子秦慕慕是不是也是用这种手段让江衡娶她的?如果是的话,那江衡就太笨了,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们。

可惜不得而知。

陶嫤随口一问:“魏王呢?”

寒光道:“在正堂呢。”

估计在思考人生吧,陶嫤不无揶揄地想,救人还救出个麻烦来,不知道他想过这个后果没有。

*

及至晚饭时分,江衡跟往常一样叫她到正堂用膳。

陶嫤在他对面坐下,并不急着下筷,托腮端详了他一会儿,唇边噙着一丝笑意。

江衡放下筷子,“不吃饭看什么?”

她故意问:“魏王舅舅今天救了美人,可有什么感想?”

江衡睇向她,等她后续。

她哎地叹一口气,举起筷子夹了一颗青菜,“我还以为你救了秦姑娘,会对她负责呢,毕竟你对人家摸过又抱过了。”

这句话无疑戳中江衡的痛处,他动作滞了滞,面无表情道:“秦知府确实有这个意思。”

闻言陶嫤拖着长腔哦一声,“那你真要娶她呀?”

江衡干脆不吃饭了,认真地回答小不点的问题。

想起下午秦中仁跟他说起这件事的场景,他看着她幸灾乐祸的小脸,忽然想问她一个问题,“若是我真要娶她呢?”

陶嫤唔了一声,拧着眉尖儿思索:“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喜欢她。如果魏王舅舅非要娶,我也没资格阻拦。”说罢一顿,托腮想起另一件事,“不过我还得跟皇后娘娘提前说一声,让她不用再操心你的婚事了。”

说罢许久,江衡都没有反应。

她抬眼,江衡一动不动,漆黑双眸定定看着她。

☆、第69章 十五

陶嫤被他看的莫名,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

好吧,其实她心里是不情愿江衡娶秦慕慕的,但谁叫她被他今天下水救人的举动惹恼了呢。明知道秦慕慕对他心怀不轨,明知道她不喜欢她,还非要亲自下去救她。

看,现在被人缠上了,只能怪他自作自受。

然而转念一想,那种情况下,周围没有一个会水的人,他又岂能见死不救?两种思想冲突在一起,就造成了陶嫤目下这种矛盾的情绪,她既生气江衡的行为,又不好正大光明地指责他,只能这样明里暗里地嘲讽了。

江衡让一干丫鬟都下去,正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看着她,忽而低笑出声:“若本王娶了她,日后她便是魏王府的正妃,与你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此一来也没关系么?”

陶嫤仔细想了想,还是有关系的。

要让她天天看见秦慕慕那张脸,她必定会整日活在不痛快中,连静养都没法好好静养了。

江衡双手交叉而握,好整以暇地继续问:“魏王府有了女主人,你便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了,更不能再让本王带你去掐莲蓬。凡事都有人管着,还有人比你地位高一筹,叫叫,没关系么?”

让她被秦慕慕管着?想得美!

从小到大她只被阿爹阿娘管过,别人根本没这资格。陶嫤鼓着脸颊戳了戳面前的白米饭,“有关系。”

江衡的嗓音和缓了些:“那你还想让本王娶她吗?”

陶嫤蓦然抬起头,对他怒目而视,“可是魏王舅舅对人家都摸过了,抱过了,不娶还能怎么着?”

江衡一愣,从心里深处涌上一股高兴。肯追究,是不是代表心里有他?

他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不想让她看得太明显,便撑着额头轻笑。

陶嫤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半响他笑够了,起身来到她跟前,可是眉梢的笑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他一只手臂撑着她身旁的桌子,俯身压向她,“本王不想娶的人,谁还能逼我就范?”

再说那秦氏父女的心思,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又岂能瞒得过他。他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事,什么心思他都一清二楚。当时秦慕慕落水的动作生硬,一看便知是故意而为,后面一连串的事,不用想也能猜到。

江衡救她,是不想引起更大的事端,她若因此赖上了他,他多的是解决的法子。

两人之间距离太近,近得连他呼出的气息都能感受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让陶嫤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他不逼近,只静静地看着她。

陶嫤霍地站起来,“那你想怎么样?”

她声音娇软,尤其一生气时,拖着强调像极了撒娇,听得人心都酥了。

江衡克制不住地想碰她,想将她圈到怀里,但还是忍住了,直起身问道:“你的丫鬟没告诉你,我当场便回绝了秦知府么?”

陶嫤诧异地转过头,不大相信。

仔细一想,寒光确实只跟她学了秦中仁的话,并未提起江衡的反应。他还能回绝?这事有转圜的余地吗?

江衡告诉她:“秦中仁的女儿若是因此说不成亲事,本王军府里有许多适婚男子,可以随她挑选,绝不会因为本王救过她而有微词。正好仁勇副尉赵斌至今没有妻子,将秦慕慕说给他,他保准乐意得很。”

赵斌就是一路跟着江衡回松州的那个人,他都三十好几了,秦慕慕才十五六岁。

而且陶嫤听人说,赵斌不是没有娶过妻,而是他的正室病逝了,至今没有再娶。若是秦慕慕过去,那便是做续弦。

一个妙龄女子去做续弦,怎么想都很委屈她,不过不得不承认,陶嫤心情愉悦了许多。

她扯了扯江衡的袖子,“听说赵斌都三十了?他们相差是不是有点大。”

江衡凝睇她,深邃的瞳仁里似乎别有深意,“本王也二十八了,跟赵斌差不了多少。”

所以他的意思秦慕慕既然能接受他,也能接受赵斌?

可是看他的眼神,似乎又不全是这个意思。陶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正好相差十五呢!”

静了片刻,江衡问道:“你觉得差十五很多吗?”

“当然啦。”陶嫤毫不犹豫地点头,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十五岁都能当阿爹了呢。如果二十年之后,秦慕慕三十五岁,赵副尉都有五十了,到时候出门恐怕都得搀扶着他吧?”

江衡俯视她时,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他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本王身体很好,到七旬时都不用人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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