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嘤咛了一声,许是闻到令她安心的味道,往他怀里缩了缩,缓缓睁开双眼,“晏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晏颂笑道:“不是做梦,是我。”
云涯揉了揉眼睛,从他怀里坐起身来,“可是我之前明明是在……。”她看了眼四周,见是在车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夜,雨丝拍打着车窗。
她忽然沉默了。
晏颂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都过去了,以后我会保护好你,还要再睡吗?”
云涯趴在他肩头,想到那个人,那个屋里发生的一切,遥远的像是一个梦,“晏哥哥,我见到一个奇怪的人,他……。”
云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
她是一个多么警惕的人啊,能在那样的环境里睡着,除了这个人没有危险,能让她下意识放松之外,那么这个人是除了晏颂和渺渺之外,第三个对她来说有些特殊的存在。
“好了,别再想那么多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云涯乖巧的闭上双眼,脑海里却始终萦绕不去那双眼睛。
晏颂眼底划过一抹冷冽,这个人,他一定要揪出来。
不知不觉中,云涯又睡了过去,许是今天一天太累了,又或是这个怀抱让人太安心,这一觉睡的有些沉。
快下山的时候,车子忽然紧急刹车,惯性作用下晏颂身子猛然往前倾,他慌忙护住云涯的头,冷眸扫向司机。
司机赶紧道歉:“首长……对不起,是前方突然出现一辆车子……。”
只见迎面的狭窄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轿车,车道窄的只能容一辆车子通过,将去路完全堵死,两辆车子之间只有几毫米的缝隙。
也是这司机技术过硬,反应够快,否则铁定撞上去。
晏颂摆了摆手,只见副驾驶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瘦高个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睛,显得严谨沉着。
这男人不是跟在裴轻寒身边的小跟班吗?
傅白走过来扣了扣车窗,车窗缓缓降半,露出男人冷酷俊美的面容,一双冷眸扫了过来,气势凛冽,令人莫敢逼视。
傅白目光快速在车内扫了一眼,冷风灌进来,晏颂将大衣往上提了提,将云涯的半张脸都裹在怀里,只露出一头柔美飘逸的秀发,傅白抿了抿唇,心底替寒哥不值,面上却并未露出半丝异样。
“晏先生,寒哥有事找您,寒哥在这附近有一套房产,就在往西二十公里的西兰湖,而且今晚下雨,路不好走,不如先回那里歇息一下,等天亮雨停了再回去,如何?”
晏颂也想见见裴轻寒,沉吟了一下:“好。”
“那我们走前边,给您带路。”傅白转身回到车里,很快,车子缓缓退了出去。
“跟上前边那辆车。”晏颂吩咐司机。
“那里边是不是坐的晏颂?”宁子洹目光紧紧盯着后边那辆军车,那眼神跟盯仇人似的。
傅白没搭理他,看向裴轻寒,低声道:“他答应了。”
“她还好吗?”裴轻寒叹息了一声,幽幽道。
傅白抿了抿唇:“很好。”
裴轻寒勾了勾唇:“那就好。”
“你们在说什么?”宁子洹皱眉看着两人:“云涯是不是在晏颂的车里?我下去找她。”话落就要不管不顾的打开车门。
裴轻寒拉了他一把,拧眉沉声说道:“你不要命了?”
车子下了盘山公路,车速提高了不少,路上还偶尔有一两辆大卡车路过,宁子洹现在下去那不是找死?
“你凭什么管我?”宁子洹甩开他的手,横眉冷对,车厢本来就低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随时有可能会在车里动手。
裴轻寒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领,唇色凉薄:“反正你要撞死了我最多出于道义给你收一下尸而已。”
宁子洹气哼哼的又坐了回来,却是坐立难安,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跟在后边的军车,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过去。
裴轻寒看他如此,冷笑了一声。
傅白接了一个电话,扭头看了眼裴轻寒,眼角觑了眼宁子洹,尽量压低声音:“这个康桥是假的,身份来历成谜,一星期前出现在京都,投奔康成做了他的保镖,这期间一直安分守己,没有跟任何外界势力联络过,但我们的人截获了他的手机信号,他的手机都是有代码的,咱们的人正在破译,相信很快这个人的身份就会浮出水面。”
“沿着真正的康桥查下去,就会发现蛛丝马迹。”宁子洹忽然开口。
傅白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得宁子洹也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看什么看?是不是被本少的聪明给惊到了?把你眼珠子瞪回去,否则本少给你抠出来当球踢。”
傅白嘴角抽了抽,就正常不过三秒钟,立马现原形。
裴轻寒淡淡道:“就照他说的做。”
傅白点头,立即打电话交代下去。
宁子洹忽然凑近他,裴轻寒眉头微蹙,不着痕迹的与他拉开距离。
“姓裴的,虽然咱俩相看两相厌,但现在有个更重要的矛盾摆在眼前,我可以暂时跟你统一战线,等把晏颂逼出局之后,咱俩再各凭本事,你看如何?”宁子洹一脸大灰狼诱拐小红帽的奸诈眼神。
裴轻寒扭头看了他一眼,少年长的眉清目秀,如果忽略掉那双眼睛里深浓的戾气,这无疑是一个纯净秀雅的少年。
裴轻寒知道的,面前这个少年,一直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还是一只十分凶恶的狼崽子,当有一天他长大了,会用它尖利的獠牙将敌人撕得粉碎。
“如果我不是那个可能,那么你、更不会是那个可能,与其挖空心思,不如想想该怎样强大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裴轻寒语气轻淡,目光望向车窗外的雨夜。
这话与其是说给宁子洹听,不如是说给自己听。
宁子洹立刻就暴跳如雷了,却又压制着不发作,“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我只知道,只要是我想要的,我一定会努力得到,即使会为此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少年说这句话时,眼底闪烁着疯狂又坚定的火焰。
裴轻寒心底被这番话震动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在笑对方的不自量力,又何尝不是在笑自己的自欺欺人。
“裴轻寒,我以前还挺看得起你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很可怜,一个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呵呵……。”
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曾经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可是当他跪在刑场上,当那些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他的时候,他再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从一个辉煌人生走到那个狼狈败落的地步,他从未后悔。
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只是为了那个人,仅此而已。
他的世界,不需要任何人懂,也不需要任何无谓的可怜。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裴轻寒笑了笑,在宁子洹鄙夷的视线中,一脸云淡风轻。
“不会知道什么?”
——
西兰湖是个旅游景点,因为临近京都,游客一直是络绎不绝,这里即将要规划成旅游特区,因此房价也是节节攀升。
一座两层的小别墅坐落在西兰湖畔,带一个小院子,风景优美,静谧温馨。
车子缓缓停在别墅门前,雨下的越发大了,傅白撑着伞走过来,而宁子洹已经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跑下来,在军车停稳的下一瞬,飞跑过去拍打车门。
下一刻,车门从里边打开,宁子洹被迫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司机走下来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把伞,递给晏颂。
晏颂握着伞把,用伞顶戳了一下宁子洹,冷冷道:“滚远点儿。”
“晏颂,你牛气什么,不就是当了个军官吗?”宁子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恨恨说道。
天知道他最恨晏颂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真不知道云涯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他不承认他就是嫉妒。
“啪”雨伞打开,晏颂将云涯拖到肩膀上,单手抱着她,迈开长腿走下车,雨伞撑在头顶,完美的遮挡了雨丝。
一身墨绿军装,英挺俊美,肩膀上两杠三星的肩章闪闪发亮,简直要亮瞎宁子洹的眼。
“是没什么牛气的,但你穷其一生也得不到这样的荣誉。”话落像是懒得再看他一眼,撑着雨伞快步朝别墅内走去。
宁子洹双拳紧握,忽然一脚踢在车门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大骂道:“晏颂,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撂翻你。”
晏颂脚步丝毫未停,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轻寒下车,正好看到这样一幕,眸光淡淡的掠过云涯,她伏在晏颂肩头,雨丝渐大,却丝毫不影响她睡觉。
“云涯喜欢的,可不是这样幼稚的孩子。”裴轻寒话落,抬步离开。
别墅里装修的也很淡雅,和裴轻寒气质很搭,裴轻寒对晏颂道:“过来的急,什么都没准备,但好在还能住人,楼上第一间房是你们的,你带云涯先去休息吧,我们的事容后再说。”
晏颂什么都没说,抱着云涯大步上了楼。
裴轻寒看着两人进了房间,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傅白拿着药和半杯温水走过来:“寒哥,该吃药了。”
裴轻寒接过来药,也没就水,就这样吞了,却丝毫不觉得苦。
傅白叹了口气,寒哥这样克制着自己,何必呢?
“别墅的暖气要开着,现在天气冷,她会受不了的,她那么怕冷……。”
“还有热水要供应及时,这里没住过人,设施都老化了,我去检查一下……。”话落挽起袖子就要起身。
“寒哥,您就歇一会儿吧,这一天奔波来回,您身体受不了的。”
“我不累。”他淡淡道。
宁子洹犹如落汤鸡般从外边走进来,恰在这时晏颂从楼上走下来,双手插兜,一脸高傲冷酷。
宁子洹立马就像一只炸毛的公鸡,冲过去说道:“我要见云涯,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我和她是朋友,你不能拦着。”
晏颂轻呵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少年:“我警告你,不要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宁子洹仰着下巴,身高上矮了一截,气势也不知不觉的低了一截,“我也警告你,你不能这么霸道,云涯有交朋友的自由。”
“我是她的未婚夫,我有权利更有责任和义务处理她身边出现的各式各样的烂桃花,像你这样无脑又冲动的幼稚型男人,应该找个宝妈好好管教你,而不是在云涯身边找存在感,她马上就要订婚了,忙得很,没有时间搭理你。”遇到这样胡搅蛮缠的情敌,晏颂倒是觉得裴轻寒有风度多了。
宁子洹立马暴跳如雷:“你算哪根葱?莫说还没订婚,就算结了婚老子照样拆散你们。”
晏颂眸光一沉,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既然对方不要脸,他还给这个脸干嘛?竟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这个小子真是找死。
深吸口气,把心底的戾气深深压下,这个时候动手就是落了下乘,淡淡一笑:“我不是哪根葱,我是云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未来的丈夫,你是云涯的朋友对吗?1月18号,我和云涯的订婚宴,一定要来喝杯喜酒,云涯希望她能在朋友的祝福下见证她的幸福。”
对着这样的晏颂,宁子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倒是希望跟晏颂好好打一架,但这个男人就是不动手,到时候他也好到云涯面前告状……
裴轻寒摇头笑了笑,想到两年前,晏颂也只是个冲动热血的少年,而这两年的时间,他已经快速成长,褪去青涩冲动,变得成熟稳重,面对情敌的挑衅,也能很有风度的回击。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去找虐啊,反正宁子洹是受不了那种场合。
晏颂笑了笑:“随你的意。”
宁子洹就跟有一团火憋在胸口似得,上不来下不去,恨不得毁天灭地。
裴轻寒看向晏颂:“我们去书房说吧。”
晏颂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手表,“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