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辛夷勾唇笑了笑:“还是妈聪明。”
“老七以后离他远点儿,这个人比裴轻寒还难以掌控,我以前倒是小看他了。”
裴辛夷垂下脑袋沉默。
裴英侧眸看了她一眼,冷笑着勾唇:“有些人就是犯贱。”
裴辛夷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脸颊火辣辣发烫。
“老四真要跟你离婚?”裴英语气无不掩饰鄙夷,“这个儿子我了解,他当初力排众议娶你,足见他的固执,如今若真想跟你离婚,也是没有挽回的余地,除非你现在怀孕了,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
裴辛夷眸光一亮,继而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个女人,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连亲生儿子都可以面不改色的算计……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是我把你从泥沼里拉出来,你要永远记着这一点。”裴英说着走远了。
裴辛夷咬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
晏颂晚上回来,两人好好吃了一顿饭。
“裴轻寒今天来了?”晏颂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嗯。”云涯点了点头,抬眸看着他:“怎么了?”
晏颂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夹了筷子鱼肉到她碗里:“多吃点。”
“晏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涯放下筷子,看着他。
“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饭毕,云涯泡了杯茶,茶香袅袅,云涯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消食散步,晏颂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忽然开口说道:“云涯,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云涯点点头,步子没停:“好啊。”
晏颂低咳了一声,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很久以前,有一个惊才绝艳的贵公子,他的才学容貌家世无一不引得女子为之痴狂,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知书达理,优雅高贵,人生完美顺遂,犹如童话一般,两人国外留学,感情与日俱增,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两家家世相当,感情也受到所有亲友祝福,两人的结合犹如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云涯驻足回眸,“太完美了,老天都看不下去。”
晏颂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沉重:“就在结婚前夕,忽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妻,那是一个粗鄙的乡下女人,用尽所有负心的字眼辱骂这个男人,男人负心薄幸,女子浪荡插足,虽然信的人很少,但却为这段童话般的结合蒙上了一层阴影,原来这个乡下女人的父亲曾是男人父亲的救命恩人,为报恩为儿女定下婚约,但当时匆匆,没有细谈,日后女子找上门来,四个兄弟中自然看上了最惊才绝艳的二子,使尽所有手段要嫁给他,为此不惜拆散一对璧人,道德绑架,用流言相逼,男子不答应誓要把他逼上道德的耻辱柱,受千夫所指万民唾弃,女子自然也是被对方所嫉恨,成为世人谩骂的荡妇,男子自然不肯,家族也累觉蒙羞,不肯将最有前途的儿子拿去娶一个粗鄙不堪的女人回来,然而蚍蜉撼大树,女人不要脸,这个家族却要面子,最终妥协了……。”
云涯听的有些咂舌,简单的话语却是极有画面感,她几乎能想像得到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不仅为那对恋人扼腕,对那个胡搅蛮缠的女人更是心生厌恶。
“后来呢?他真的娶了那个女人吗?”云涯走到晏颂面前,焦急的问道。
虽然只是听着,她心里就觉得堵得慌,恨不得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晏颂忽然将她抱到怀里,脑袋枕在她的肩上,云涯觉得这一刻的男人显得那么脆弱,一颗心柔软下来。
“后来,男子自然不愿,宁以死相逼,他不愿为家族妥协,更不愿辜负心爱之人,只有一死才能解脱,他和爱人约定殉情,做一对亡命夫妻,他们私奔了,浪迹天涯,从此以地为铺以天为盖,日子虽贫苦却很幸福,后来啊,女子怀孕了,他们终于有了爱的结晶……。”
云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真好啊,虽世事艰难,却终遂所愿。
她又忽而问道:“那那个女人呢?她甘心就此放手吗?”
晏颂语气有些咬牙切齿:“这个男人宁死也不愿娶她,她感觉自尊受到了强烈打击,转而嫁给了大哥,做起了长媳,把控全家大权,她虽没见过世面,却是个有些聪明的人,一步步站稳了脚跟,她率先生下了长子,打压妯娌,架空婆母,在府里作威作福,一方面又假意惺惺原谅那人,请求夫妻归来,合家团圆,所有人都以为她真的想通了,包括那两个人,离家时久,想念亲人,终于还是回来了。”
云涯觉得事情根本没完,她蹙眉问道:“然后呢?”
她直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根据晏颂的描述,这个女人十分固执又毒辣,像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晏颂喉头滚动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像是说不出口,双手紧紧扣着云涯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口,云涯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温柔而沉定。
“所有人都太天真了,以为这个女人真心悔过,夫妻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回了家,所有人都很高兴,这个女人甚至为了彰显大度亲自为两人操办起婚礼,婚礼真是豪华啊,所有人都在赞扬着这个女人的宽容,然而那些人都忘了,毒蛇咬人的时候都是藏身在草丛中,出其不意给人一击,她把自己伪装的很好,骗过了所有人,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年,所有人都渐渐忘了当年的恩怨,在这个女人的管理下,家里各处井井有条,谁不赞一声贤惠,然而在那个女人再一次怀孕产子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说到这里,云涯感觉晏颂声音有些哽咽,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内叹息一声。
“一尸两命,女子死在了产床上,死的时候只有26岁,那般年轻,却已与世长辞,死状极其惨烈痛苦,是活活痛死的,男子痛不欲生,抱着妻子的尸体在产房里呆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那时是夏天,尸体在他怀中开始腐烂,所有人都在劝他,他却什么都听不到……三天后,他用妻子生产的脐带亲手勒死了自己,死的时候依旧紧紧抱着妻子,所有人都分不开两人,他用血在地上写了遗言,生不同衾,死亦同穴,此生无憾,唯此所愿……,家人尊他遗愿,死后将两人合葬到了一处……。”
晏颂说着忽而紧紧抱着云涯,那力道如此重,仿若要把她揉入到骨血去的力度,她却没有吭声,只觉得震撼,仿佛透过时光的长河照见那对爱的轰轰烈烈的夫妻,世间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如此震撼而强烈,一颗心酸楚难言,这样的爱,太过沉重,太过悲伤,不过他们即使如此结局,也是幸福的吧,总好过一人独活。
过了很久,晏颂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低声道:“他们,是我的爷爷和奶奶。”
云涯早有猜测,所以并不如何意外,但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依旧心疼,为晏哥哥心疼,为晏叔叔心疼,更为那对苦命鸳鸯心疼。
也因此,更是恨透了陆玉珂,这个杀千刀的毒妇,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以前只是听说晏国茂夫妻俩殉情早逝,为世间留下许多美丽的传奇,外界也传晏家二房遗传的痴情,晏国茂如此,晏南陌如此,晏颂亦是如此……
却不知,这其中有这么深的隐情……
晏国茂死的时候,晏叔叔只有几岁吧,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得是多大的打击,索性,他没有就此沉沦,而是遇到了庄姨,她用自己的温柔包容的爱融化了那个男人冰冷的心,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云涯捧着他的脸,她看到一贯强硬的男子眼眶有些发湿,是啊,那是自己的亲人,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是个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平衡吧。
“晏哥哥,我们要给爷爷奶奶报仇。”云涯一字一顿坚定的说道。
晏颂顿了顿,低声道:“爸爸小时候灾难不断,七岁那年差点溺水,那时候太爷爷还年轻,能护着爸爸,慢慢爸爸长大了,他会保护自己了,也慢慢查清了父母死亡的真相,但因顾忌太爷爷顾忌这个家,选择了隐忍,这么多年过去,爸爸从未一天忘记过父母的仇恨,但是太爷爷还在,他不能轻举妄动,但是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道:“什么家族兴亡,什么血缘亲情,我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报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陆玉珂动了云涯,这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不会再隐忍下去,爸爸不动手,他来动手。
云涯眼眶湿润,紧紧抱着他:“晏哥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感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证明你将我当成你最信任的人。
晏颂嘴角勾着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一字一字低沉而温柔:“我不愿你置身于危险之中,在我们订婚之前,我要为你肃清所有的危险,云涯,我的心,你可曾感受到?”
他握着云涯的手,落在他的胸膛,一颗心,滚烫的跳动着,一下一下,震得云涯手腕发麻,心口发疼。
------题外话------
男主家全是痴情人,虽致死而犹未悔。
女主家……一言难尽,夫妻反目,家常便饭,好鲜明的对比(┬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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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 疯狂计划 死神镰刀(二更)
当年的恩恩怨怨早已流逝在时光的长河中,想要找到证据难上加难,当年的证人也都被陆玉珂处理的干干净净,但纸包不住火,瞒不过晏南陌,更瞒不住晏颂。
当年陆玉珂收买了给穆紫苓接生的产婆,那时候医疗设施不齐全,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再加上穆紫苓当时受了惊吓,发动的太急,根本就来不及送医院,因此老夫人找了个当地经验最丰富的稳婆来给穆紫苓接生,当时胎位不正,难产,最后孩子生下来是个死胎,穆紫苓产后大出血,死在了床上,当时大家都陷在悲杵中,没人去细想,再加上晏国茂的失态,等有心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接生的稳婆早被陆玉珂处理了。
根据晏颂的调查,这个稳婆回去的第三天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落水溺亡了,那条河里淹死过不少人,因此也并没引起大家注意,但是这个稳婆的儿媳妇黄氏却是偷听到了稳婆跟陆玉珂的谈话,陆玉珂信不过别人,自己乔装去见的稳婆。
黄氏记得陆玉珂的声音,但是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晏家的大奶奶,直到有一次她去晏家做工,听到陆玉珂指挥下人的声音,想到多年前婆母蹊跷的死因,再暗地里调查了晏家的一些事儿,越发觉得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她当时儿子重病,急需大笔钱,准备试一试敲诈一笔陆玉珂。
她也是个聪明人,没有贪心要太多,只希望能凑够儿子的手术费,但她低估了这个女人的狠心,陆玉珂假意答应给钱,却暗暗将死神的镰刀对准了她的脖子,黄氏心底不安,也是想到婆母的下场,怕自己步其后尘,就偷偷把真相写在一张布上缝在儿子的贴身内裤上,果不其然,没多久黄氏就出车祸死了,留下一个重病的儿子,陆玉珂试探了一下这个人,发现他并不知情,也许是想到自己那个先天病弱的儿子,良心发现,留了这个孩子一命,还掏钱给这个孩子付清了所有医药费,还把这个孩子收为义子,在下人间赚足了口碑好感,彻底洗白了自己。
这个孩子活到32岁,在临死前收拾遗物的时候,终于发现潜藏在内裤里的秘密,他知道自己奶奶和母亲的死全拜自己救命恩人所赐,他竟认贼做母,这个孩子也是有气节的,把东西交给了值得信任的朋友代为保管,他知道终有一天会有人找来的,做好这一切,还没等找陆玉珂同归于尽,就被陆玉珂发现端倪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了。
陆玉珂不知道流传在外的证据,只知道这个孩子可能知晓了真相,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养不熟的白养狼。”她这样评价死去的那个孩子。
晏南陌顺着线索找过去,亲手拿到了那张遗书,上边写满了陆玉珂的累累罪刑,但为了晏家,他不能拿陆玉珂怎么样,而且这不成作为直接证据,换句话就是说,虽然对陆玉珂的罪行一清二楚,因为没直接证据,并不能把她怎么样。
而现在,晏颂要做的就是,即使没有证据也要捏造出来证据,陆玉珂逍遥了这么多年,是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第二天,云涯去看望苏玉,在此逗留的久了些,跟殷素华还能说上几句话。
从苏玉处出来,云涯看到晏华红着眼睛跑过来,云涯蹙眉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晏华也不说话,只是红着眼眶。
云涯看了眼四周,把她拉到自己房间,晏华一直沉稳安静,相比晏星来说成熟很多,还鲜少见到她如此一面。
没人的时候,晏华抱着云涯哭了起来:“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好害怕……。”语气如此悲伤无助。
云涯愣了愣,这才想到她说的是晏南风,她的亲叔叔。
云涯一直觉得,晏华对自己亲叔叔的感情有些不正常,但她想晏华年龄小,思想不成熟,许是同病相怜,但现在,她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云涯什么都没说,默默陪着她,哭了一会儿晏华擦着眼泪,“不好意思,我一时没控制住……。”
“没关系,发泄出来就好受多了。”云涯笑的温柔而包容。
晏华心底松了口气,忽然抓住云涯的手,乞求道:“云涯,你师承华神医一脉,能救好太爷爷和六婶,你肯定也能救五叔的对吗?你救救他好不好?他已经那么不幸了,我不想他死……。”
云涯不想拒绝一个女孩如此卑微的请求,可他是陆玉珂的亲生儿子,每当想到这个女人对晏哥哥的爷爷奶奶做的那些事情,她就恨屋及乌,对那个晏南风也好感不起来。
“华儿,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医术真的有限,太爷爷和六婶那是他们幸运,我也只是做了一个医者该做的事,但是五叔……恕我直言,如果其他人都没有办法,我更是无能为力。”
晏华眸子里的光彩一寸寸熄灭下去,最终化为一滩死水,整个人灰败下去,像是一瞬间抽走了灵魂。
云涯虽怜惜,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救一个仇人的儿子。
晏华恍惚着走了,云涯担忧她出什么事,一直跟在她后边,晏星正在院子里跳花绳,见云涯进来,立刻跟只花蝴蝶似得跑过来,欢喜的说道:“云涯姐姐,你怎么来了?我们一起来跳绳吧,很好玩儿的哦。”
云涯摇头笑笑,指了指晏华:“我跟你二姐过来的。”
晏星看了眼恍恍惚惚的晏华,撇了撇嘴:“最近老丧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钱不还似的。”
“别这么说你二姐,她心里不好受。”
云涯话落跟着晏华走了进去。
孟淑景最近都没出门,见晏华进来,张口喊道:“华儿?”晏华却没理她,径直去了里间,晏华一直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哪里这么失礼过,孟淑景当下蹙了蹙眉,直到她看到随后走进来的纪云涯。
“大娘,别来无恙啊。”少女巧笑倩兮。
孟淑景猛然站了起来,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一声又坐了回去,别开脑袋看着窗台上的盆景,冷哼道:“你来做什么?”语气不阴不阳,可见心里还憋着气呢。
“大娘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云涯坐下来,,无奈的叹道。
孟淑景信她才怪,这个女孩小小年纪,心思却比海深,把她拖下水她倒是上岸了。
“其实我也是为了大娘好,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你怎么能看清人心呢?大娘怪我不若怪利用你的人,我也委屈的很呢。”
孟淑景呵呵冷笑:“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大娘确实要感谢我。”云涯笑眯眯说道。
“你……。”孟淑景噎了噎,只觉得她的笑是那么刺眼。
云涯笑容一收,面无表情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大娘怨我我认,但你就不想报仇吗?”
孟淑景目光一顿,暗暗打量着云涯。
云涯唇畔绽放一抹轻柔的微笑,不知为何,却猛然令孟淑景打了个寒颤,那笑容如同罂粟花般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