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愿意出钱出力,为九字军供给粮饷。我的人在东北淇河到底根基不深,没有忠叔暗中出力,怕是无法面面俱到,处处周全。他出的财力,我能事后补给他,他出的心力,却不是拨一拨算盘珠子能算得明白的。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要瞒过外敌、对手,就要先瞒过自己人,瞒过你。你当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没有忠叔明里掩护暗中帮衬,李松的伤未必只是战伤,未必只为军国而伤。
忠叔此人,倒是不枉岳母大人赐他忠之一字。即忠于家主,又忠于家国,当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也是能做敢做大事的人。他肯为我所用,不是为我,而是为我身后的你。你莫因此而对他有看法,嗯?”
倒是没否认欺瞒她李松之事的“罪名”。
之前她傻乎乎的,要他不要因张枫滥用名帖的事,怪张枫。
现在倒好,他反过来要她不要因忠叔不告而为的事,怪忠叔。
李英歌自嘲一撇嘴,继续睨着萧寒潜,“你拍我娘的马屁也没用。我刚才说的,只是其一。”
萧寒潜“哦?”了一声,看着她嘟嘟的红润小嘴,忍不住偏头亲了一下,低声笑道,“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媳妇儿,我洗耳恭听。”
李英歌伸手一指,“我不要你抱着我转来转去了。我要去床上。”
“傻媳妇儿,怎么这么孩子气?”萧寒潜觉得自己不仅有点坏,还有点怪,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小媳妇儿颐指气使的小模样儿,忍不住又去含小媳妇儿的嘴,含含糊糊道,“你要坐要抱要去哪儿,我都听你的就是。”
他表示他很听话,却霸道的一吻不停,搂着小媳妇儿一路从贵妃塌亲到了床上。
李英歌上气不接下气的挣开,瞪着萧寒潜喘匀了气,才手脚并用的蹭到床头,从套柜里摸出个小匣子,抱着又蹭啊蹭,蹭回盘腿而坐的萧寒潜跟前。
萧寒潜心下好笑,面上满是兴味,大感醉得动作不协调脑子犯迷糊的小媳妇儿,真是又傻又可爱。
他剑眉高挑,李英歌却低眉垂眸,打开小匣子抽出一张墨迹尚新的名帖,双手抻开举到萧寒潜眼前,氲着酒气的晶亮双眼越过名帖,直视萧寒潜,“四年前,武王殿下和和王殿下出宫建府,你曾在内务府督检过两处王府事宜。
你是皇子亲王,是皇后娘娘的幼子,还有个做太子的亲兄长。内务府那些公公,哪个不是滚刀肉的老滑头。你能冷脸,他们别说当着你的面,就是背着你,也不敢对李家、对我娘冷脸!
除非授命于人,事先得过提点。请期那天,他们不过是配合着唱完红脸唱白脸,好做出假象混淆焦点,叫我娘和李福会错意,好叫你私下方便误导我,说什么不娶我要退婚,不过是捏准了李家七寸,引着我,骗着我签下这纸契约。
我只是不明白,当年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轻易就应下我三件事。如今反而精打细算,诱我主动提出兑现最后一件承诺,换成这一纸真相揭开后,可成立可推翻的薄薄契约,是为了什么?”
萧寒潜不答,半露半藏的浓浓笑意蔓延上眉梢眼角,大手撑着床铺,倾近高大身形凑向小媳妇儿,照着小媳妇儿的眉心轻轻一吻,“媳妇儿,你要是男儿身,不科考举业,也可以进大理寺做讼师。抽丝剥茧反推因果的本事,实乃大善。”
大善个球球!
不答就是默认。
李英歌果断祭出小拳拳,去捶萧寒潜的胸,扬起下巴避开萧寒潜的嘴,皱着鼻子哼,“有事说事儿,不服来辩。”
她思路清晰,面色却酡红,双眼蒙着酒气熏腾的朦胧。
从没见过哪个醉鬼,醉得这样矛盾,这样讨人欢喜的。
萧寒潜低笑出声,一手攥起小媳妇儿的粉拳送到嘴边,一手捻起背面写契约的名帖翻转,啄着小媳妇儿的手背亲一下顿一下,辩得漫不经心,“好,我先回答你的其一。起初瞒下找见李松的事,一为大局,二为李松安危。找他的人,不止我的人、忠叔的人,放他在明,不如藏他在暗。
他一开始为人命出走,并未走远,也不曾想过就此离家不归。不过是同样察觉来者不明且不善,东躲西藏之下,被逼得只能避祸出关。落草为寇,是为自保也是为自立,手中有人,才有能耐和底气。
后来肯应我所提,为我所用,也是为自强为血仇,他若不能风光回归功名加身,名下九字军再厉害也不过是上不得台盘的流寇,还谈什么重振内二房门楣,谈什么为至亲讨公道报血仇?
淇河李氏内里是否如表面花团锦簇,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李松此人。他也许年少冲动过,却不傻,也并非胸无丘壑。看他能当断则断,能潜心蛰伏,足见他磨砺过后沉淀下的心性如何。
外头说我是伯乐,他是千里马,只对了一半。我看中他,他愿意信我跟我,是双向选择。不单是为报救命之恩。各自抱负和志向殊途同归是因,借琼俞关大捷擂响战鼓,不过是各取所需的果。”
定北大将军在东北边关,有儒将之名,最擅计智谋略。
李松却暗地里吐槽,觉得定北大将军身为内大房的老太爷,心机手段曲折如内宅妇人。
他说,他将来不做儒将,要做就做杀将。
如今独臂刀法斩获多少敌国头颅,杀将威名铮铮。
少年志向,成真了。
李英歌眼中迷雾更浓更重,面色愣愣怔怔。
萧寒潜见她呆呆的小模样儿,心底叹气溢出嘴边,漫不经心的语气转而诚挚,“布局初成,渐渐稳当后,我仍决定继续瞒着你,却和你的其二有关。那次我去兴园找你,才发现我答应过为你做什么事,你鲜少追问过程,只看结果。唯独李松,多少年多少次,你从未放下。
后来你回澧县李氏祝寿,在常州府知府府邸遇见袁骁泱,我也才真正认识道,你因你族姐对淇河袁家芥蒂有多深,对生死不知的李松有多上心。
我骗你兑现旧日承诺是真,我怕娶了你,却护你不周全也是真。你说这世上,富贵迷人眼。我却比你更清楚,这世上,仇恨也迷人眼。我怕只怕,你得知迟来的真相后,会不管不顾的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
你想对付谁,我帮你。但你若是感情用事,对付他人不成,反而为了他人而伤及自己,这样的结果,谁来帮我面对?”
李英歌越听,眼睫越是止不住的颤,眨着眼睛张了张口,片刻才发出声音,“寡虞哥哥,你早算着局势明朗后,你和李松要重返东北,怕我放不下李松,非要跟着你去东北,才先下手为强,骗我将承诺兑现成契约?”
他于契约里开的条件很简单,若他行事不周全,她不能和他闹。
不能闹着要去东北,不能再用承诺逼他带她走。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
李英歌瞪大双眼,原本略显呆愣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第272章 小骗子
却听萧寒潜凉凉的哼了一声,“放不下李松?他是你族兄,也是外男,你放不下他?嗯?”
偏好自酿自饮干醋的某人,又开始犯别扭病了。
但不反驳,也是一种默认。
李英歌忽闪着眼,抽出被萧寒潜握着的手,搭上他的肩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娇声道,“寡虞哥哥,我觉得热。”
萧寒潜哼不下去了。
他对自己的思维跳跃毫无自知,此时此刻,却发觉他的小媳妇儿,思维略跳跃。
他瞥了眼已然被小媳妇儿蹭掉的披肩外裳,随手将捻在指间的契约丢在其上,顺着小媳妇儿带他的力道,贴上小媳妇儿半仰起的小脸,啄一下她的鼻头,失笑道,“还说没醉?是不是心口闷得难受?今晚不回枫院了?就睡这儿?热就脱了衣裳,我帮你,嗯?”
李英歌皱了皱鼻子,“寡虞哥哥,你话好多。”
他的小媳妇儿真成小醉鬼了,居然敢嫌弃他。
萧寒潜闷声笑,果断用行动代替话语,指尖才触碰到小媳妇儿的小衣系带,就被啪的一声打掉,耳边随即响起小媳妇儿的哼哼声,“寡虞哥哥,不劳你大驾。谁说热了就要脱衣裳的?”
李英歌扯了扯领口,小手扇风,小脸一歪,眼中有狡黠亮光隐隐划过,“寡虞哥哥,我今天穿的,是照着你那晚说的,新做的肚兜。”
她歪头,露出一截脖颈,一截绕在其后的莺哥绿的吊颈细带子。
萧寒潜盘坐在她身前,目光居高临下,顺着纤细得仿佛一捻就会断裂的细带而下,掠过露在松散领口下,一方绣着绿芭蕉红樱桃的嫩黄兜面,落在以红宝石做蕊的璀璨樱桃上,看不完整,看不真切。
“谢妈妈说我腰肢细,做大不如做一剪子就裁去好大一截料子。”李英歌半是羞怯半是期翼,脸颊酒晕更红更深,期期艾艾凑近萧寒潜,低声问,“寡虞哥哥,你喜欢吗,好看吗,会不会做得太小?”
她一动,扯松的领口也跟着动,一方兜面又多露一小截,软绸缎面映着烛光变幻着光影,忽而明忽而暗,依旧不完整不真切,只衬着如雪肌肤,凭白勾勒出玲珑娇柔的如画美景。
萧寒潜的眸光错不开移不动,声线不自觉暗哑,“喜欢。好看。不小。”
他答得简短。
李英歌却似极其满意他的肯定,小手掐了掐腰间,抿着嘴笑,“寡虞哥哥,你还记得新婚夜,瑾瑜姐姐给我穿在里面的小裤吗?我用做肚兜剩下的布料,照着做了一条,正好和肚兜配成一套。夏天穿,倒是便利清爽。可惜不太雅观。”
那小裤式样确实古怪。
面料少而贴合,也确实不太雅观。
但若是和肚兜同色同料相同绣样,配成一套穿在小媳妇儿身上的话
萧寒潜眉梢微微一挑,心口怦然鼓跳,全然不觉思路被小媳妇儿三两句话,就带偏了方向,心猿意马的流连着晙巡视线。
鼻端满是酒香和皂角交杂的清甜味道,他讶然开口,似赞叹似疑惑的长长“哦?”了一声,“我交待一句,你倒能举一反三?媳妇儿,你这番巧思可不能白费了,雅观不雅观,你自己说得不算。不如我帮你鉴赏鉴赏?”
鉴赏个鬼!
想得美!
李英歌心下瞬间白眼三千次,面上显出踯躅之色,嘟着嘴,似乎色厉内荏,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话题道,“这一身,我是避着人做了穿上的,连谢妈妈都没能瞧见。我幼时都是谢妈妈近身伺候的,今天她服侍我沐浴,说我这里长大不少。”
她扇风的手快速往胸口一比划,咬着唇羞羞的笑,“寡虞哥哥,是不是你太厉害太会养,才能帮我养得这样好?”
这是夸人,还是激人?
傻媳妇儿怎么能说这种话!
但凡是个男的,谁受的了?
萧寒潜只觉喉咙徒然发干发疼,手随心动,缓缓扬起,“媳妇儿,你真觉得我很厉害?那我再接再厉,好不好?”
“不好。”李英歌拒绝得又快又干脆,却没有再次打掉他的手,而是反转握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掰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抬眼看向萧寒潜,话锋又是一变,“这是松院,又不是枫院,你不准闹。寡虞哥哥,你想再接再厉,不用拘泥一时。
天长日久的,你慢慢的常常的,再多帮我养一养不就好了?一年养不成,就两年。两年养不成,就三年。等到时机成熟,我随你怎么闹,你要我怎么伺候你,我就怎么伺候你,好不好?”
好。
萧寒潜在心里答道,面上却有些懵懵怔怔。
他想怎么闹她,想要她怎么伺候他,只怕她一知半解,尚且不知他曾梦回多少遐想多少旖旎。
他只觉被小媳妇儿握着的掌心沁出一层薄汗来。
耳中听得清楚小媳妇儿的一字一句,拼奏成句的字词隐含的意味,却叫他理不清,越想则更乱。
再任由小媳妇儿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下去,他觉得,他快要被小媳妇儿的轻浅语句,磋磨得原地爆炸了。
萧寒潜绷着身子没敢乱动,大掌一翻将小媳妇儿的柔荑包进掌心里,重重一握,道,“媳妇儿,傻媳妇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磋磨我?嗯?”
说着似泄气似无奈,拉着小媳妇儿身形一歪,伸展单臂,枕着护着小媳妇儿双双躺倒。
他侧身而躺,看着小媳妇儿的眸色晦涩暗沉,到底一探头,轻吻落在小媳妇儿的眉眼、脸颊、嘴角。
“寡虞哥哥,离我及笄还有两年多,三年呢。”李英歌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她,被他紧握的手若有似无的晃来晃去,晃过已然起了变化的某处,细声细气的和萧寒潜咬耳朵道,“你料得不错,我放不下李松。但你算漏了一点,寡虞哥哥,我欢喜你,我也同样放不下你。”
她是在故意欺负他。
一环扣一环的欺负他。
欺负来欺负去被反噬,何尝不是欺负着他,又欺负了自己?
他是她喜欢的男人。
她怎么可能没有一星半点的意动?
李英歌眼角泛起浅浅的粉,声音都颤起来,“谢妈妈说,女儿家就要男人疼着爱着,才能长得好长得快。真分开三年,你还怎么帮我养这里和那里。没人伺候你的玩具,我心疼我舍不得,我不要再委屈你那么久。还是说,你答应过我,只给我一个人玩的玩具,将来山高皇帝远,要落进别人手里?”
萧寒潜先是笑。
谢妈妈说的话,真是深得他心。
然后又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