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另外盛了一小碗。
她是李英歌的奶娘,萧寒潜并不觉得当着她的面哄李英歌有何不妥,三两下喂完李英歌,自己尝了一口,不置可否的颔首,只道,“李夫人要是方便,就留份配料菜单,回头给小福丁儿留个底。”
这是打算交给乾王府的厨房,将来好做给李英歌吃。
谢妈妈喜得无可无不可,忙道,“又不是什么不外传的偏方,殿下要,回头奴婢就写给丁公公。”
萧寒潜满足了,此行目的达成,揉了揉李英歌脑袋道,“喜欢吃就告诉知府夫人一声。别忘了我说的话,常青选好了地方,提前知会我一声。”
谢妈妈目露疑惑,眨眼看李英歌。
李英歌实在没脸解释,总不能说萧寒潜已经把谈情说爱的事正式提上了议程,正儿八经当成每日的固定任务来做。
只得轻咳一声,扭转话题道,“红豆饭不过是应景,又不是天天吃的。你别管这些了”
“你喜欢,就是天天做来吃又何妨?”萧寒潜不以为然,挑眉看向谢妈妈,寻求认可道,“哪个规定红豆饭不能天天吃,每个月都吃?你说是不是?”
谢妈妈心头大乐,顿时点头如捣蒜。
萧寒潜冲着无语的李英歌扬了扬眉毛,略交待了几句起居事宜,抬脚往外走,拦下要送他的李英歌,到底碍着谢妈妈在,只又轻轻揉了揉李英歌的脑袋,柔和着声音低声道,“在外从简,这就算陪你庆贺过了。别说太久的话,好好休息,嗯?”
所以他特意走这一趟,只是想亲自看看她住得好不好,再陪她吃一碗红豆饭庆祝?
李英歌看着萧寒潜如松的背影,一时竟有些恍惚。
一直旁观的常青略一犹豫,想着小主子的几次“前科”,就上前主动伸出手,“小姐,要摸摸你的心跳快不快吗?”
李英歌:“”
她默默转身进屋,不明真相的谢妈妈挥开常青的咸猪手,边收拾食盒,边笑道,“这回我亲眼所见,回头可有准话跟夫人说了。不过殿下大度,今儿特殊才那样让着你,平时可不敢让殿下伺候这些吃喝的活计。”
李英歌亦是被萧寒潜徒然翻倍的体贴唬了一跳,闻言只得含糊应了一声。
那个呆萌的幼稚鬼,该不会是因为她现在要和他“更进一步”,所以他对她的好也相应升级了吧?
男女之间,有这么算的么?
李英歌扶额,即便心中嫌恶,也不得不翻出前世和袁骁泱“热恋”时的尘封记忆,仔细检讨自己前世是不是谈了个假恋爱。
怎么到了萧寒潜这儿,哪儿哪儿都不按套路走?
她暗暗叹气。
谢妈妈却欢天喜地的拎着食盒走了,郑重拜谢过知府夫人,一出常州府进了澧县李氏的地界,脸上的喜色顿时收拢得一干二净。
东边晴西边雨,知府后院里头情况大好,老太太杨氏的上房里,却是气氛紧绷,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杨氏终于绷不住面上的淡然,重重磕下茶盏,忍着厌恶道,“老四媳妇,你在我个老婆子面前做张做致的,就不怕叫外人知道,骂你一声不孝忤逆!就算是乾王殿下知道了,我就不信殿下堂堂皇子王爷,会看你这个未来岳母,做出不敬长辈不孝嫡母的事体来!”
谢氏老神在在,对瓷器磕碰发出的刺耳声响过耳不入,翻着刚仔细清洗过的手,悠哉地看了看。
这期间,她找了无数漂亮借口,为女儿下过一次厨房,添过四壶茶水,上过六次官房,直把老太太杨氏遛得装不了淡定破了功,才算出够了心底那口邪火。
死老婆算着她之前慢了一步,竟然仗着诰命和辈分,试图在前来请李英歌的知府大人面前,打探萧寒潜的行踪来意,顺便指桑骂槐的黑她这个媳妇。
她要是晚去一步,死老太婆是不是连女儿都敢拿来说嘴?
自私自利的老东西,为了自己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头乱喷!
谢氏想到这里,缓缓抬起眼,看向脸色隐隐发青的杨氏,冷笑一声道,“您想知道乾王殿下的意思,倒不必急着逼问我,等谢妈妈从知府大人家回来,您就知道了。”
她算计着时辰,一听院中有动静,就扬声道,“谢妈妈?进来罢。”
屋内并没有留下人伺候,屋外守门的丫鬟听杨氏没出声,忙放谢妈妈进了里间。
谢妈妈福礼,晃了晃空了的食盒,笑道,“英哥儿好着呢。殿下还尝了口夫人做的红豆饭。赞了声好是小事,说过几天要陪英哥儿一起回来,给老太太贺寿,这却是天大的事了!”
☆、第158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老太太杨氏闻言先喜后惊,随即目光犹如利刃般,在谢妈妈和谢氏身上来回打转儿,心绪不停起伏。谢妈妈说罢却不看杨氏,只规规矩矩的站到谢氏身后,低声将这一趟进城的收获简单说了。
谢氏眉头微挑,微微笑起来。
萧寒潜即能应下贺寿的事,就说明李英歌已经将她的意思转达到了。
她心中越发有底,就开始盘算着哪天抽空亲自去拜会知府夫人,顺便将红豆饭的配料方子写给小福丁儿。
杨氏见谢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又气恨又惊疑,当下也顾不上再和人打擂台,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份孝心,居然能为我这老婆子请动乾王殿下。老四媳妇,咱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使尽诡计坚持要分家,究竟打着什么盘算!”
“树大分枝,如今李锵李铨都已成家立业,李铨媳妇这头一胎也怀上了。眼看离英哥儿及笄也没两年,铭儿也大了,我想要分家,放到哪家都站得住理。”谢氏抬眼对上杨氏的视线,嘴角挂着端方的笑容,“大哥他们这三房在族里,也是被族里小辈叫一声叔公的年纪了,您不肯松口,又是何苦?
您愿意说敞亮话,我就跟您来句实在的我做过什么事您清楚,我也不辩白。事情闹成这样,要么您松松口,要么就押着七姨娘和彩琴去见官,您不怕家丑外扬,我也不惧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您可得考虑清楚了,这老脸值不值得豁出去。您也听见了,乾王殿下屈尊降贵要给您贺寿,可别把喜事办成了坏事。
这小福丁儿虽跟着英哥儿进城了,不过乾王殿下既然拨了他到英哥儿身边,自然是知晓我欲分家的打算。殿下是个什么态度,想来您老比我们多吃了几十年盐,当是想的明白”
杨氏越听面色越是精彩,心念几转,忽然呵呵笑起来。
她听着谢氏直呼庶子全名,只当这其中是嫡庶之间生了龌龊,又想那个素未蒙面的嫡孙李承铭还是个立不起来的毛头小子,心下不无痛快。
她是知道李子昌有多看重庶长子李锵的。
谢氏在她面前再能耐又如何,还不是在庶子身上栽了跟头,急巴巴地打起了分家的主意。
就算谢氏膝下多了两个嫡子女又如何,还不是棋差一招?
再对比她将三个房头的庶子压得死死的“成就”,当下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老四媳妇,这回是我低估了你的毒辣,连亲生女儿都能当棋子利用。”杨氏笑够了,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恢复了往日镇定,慢慢道,“你要分家可以,除了殿下亲来贺寿之外,且说说你还能给出什么条件,我好衡量衡量?”
贪心不足的死老太婆。
谢氏腹诽归腹诽,却是早算到杨氏的鬼精。
当下也不含糊,公事公办道,“我答应过族里和另外三房什么条件,想来您事后也不难查到。到您这儿也一样,每年该孝敬的一分不会少,无论是您还是族里有事,我们四房也不会不管不顾。
再多的却是没有了。您这儿分家走的是公公生前清算的公账罢?四房也一样,往后给您的族里的,也只会从公账走。这点就算是老爷来,也是一样说法。
早几年汪公公代乾王殿下给您转达过几次话,族里族外多少有点闲话,如今但凡殿下一露脸,您这面子里子就找回了一大半,将来您真成了殿下的亲家祖母,还有什么旧事揭不过去的?
这笔帐如何算,您老该比我清楚。您要是还不满意,那我也没办法了,少不得要请殿下做主,亲自和您老谈一谈。”
她拿话唬杨氏。
杨氏却不敢冒险。
谢氏了解她,她也同样了解谢氏。
闻言故作姿态,假作沉吟了一会儿,才冷声道,“我信不过你,你白纸黑字写下来,我们各自留存一份。你干脆,我也给你个痛快话。英哥儿受伤的事,不关你和我、也不关钱婆子的事。
都是七姨娘居心叵测,起了贪念主使的。这事族里必定过问,你只管当你的受害者,由我出面说道。
但七姨娘和彩琴不能打杀了事,死了才叫说不清。且让她们去家庙待着,至于分家的事你且等几天,我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也不会让你再多在族里耽搁。”
事情既成,她一旦权衡清楚,就懒得再看谢氏在她跟前碍眼。
而七姨娘自己犯蠢,她只觉又恶心又羞恼,如今把人弄走,能不能有重见天日那天,全看她心情。
也让三老爷和三太太晓得,想借分家脱离她的掌控,没那么容易。
只要她不死,那三房人就别想摆脱她这个嫡母。
话说得爽快果断,倒像杨氏平日的作风。
老太婆心态倒是调整得极快。
谢氏半是感叹半是不耻,她本也无意弄死七姨娘和彩琴,一听这话就知道杨氏是迁怒,转头就让谢妈妈备上纸笔,大手一挥,写清楚了两人谈好的条件。
杨氏仔细看过,收起契约,临到了依旧忍不住刺了谢氏一句,“听说李锵和李铨如今在朝中做得不错?等老四来了,我这老婆子少不得要和他说两句,替你这个教导庶子有方的嫡母,赞上两句。”
谢氏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面上却大度配合,假作不虞的愣了一愣,才甩袖带着谢妈妈离开。
杨氏收敛笑容,放松脊背靠上椅背,缓声道,“派个人去京里仔细打听打听。看看朝中是否有什么动静,可跟李锵、李铨有关。”
刚进屋的管事妈吗闻言肃然,服侍着杨氏用茶,低声道,“您的意思,四夫人分家是冲着那两个庶子去的?”
“她这次闹得过分了些。不像她的作风。”杨氏不全然被动挨打,早在得知李英歌受伤后,就不得不往坏处想,之后种种也不无做戏的成分,听心腹如此说,就若有所思道,“李福是老四的一手培养的心腹。谢氏闹,他却不管不问,可见心中不是有底,就是另有盘算。
分家的事老四事先知道也就罢了,若是事先不知道,恐怕老四媳妇这一场大戏,主要针对的不是我。”
说着嘿然笑起来,“若真是那两个庶子捅了什么篓子,光是分家还不够老四媳妇收拾烂摊子的。哼,到时候影响不到族里。且看老四媳妇头疼她那内宅去。”
她只猜对了一半。
管事妈吗却是叹服,少不得恭维道,“您说得是。四夫人自认手段了得,哪里比得过您这双火眼金睛。最后谁算计了谁,还不好说呢。”
杨氏缓缓闭上眼,低低道,“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这边主仆俩自顾脑补,那边才被说到的李福却匆匆进了谢氏落脚的客院。
“你来得正好,老太太已经应下了分家的事。这里列了张份例,你收好。”谢氏吹干重新抄纂的一份单子,交给李福道,“往后四时八节,府里给族里和老太太的东西,就按照这份单子来。以往的定例作废。”
李福快速扫了一眼,见所列内容都是些金银黄白之物,看着比往常的给得重了,实则却是破财消灾,少了不少扯皮的麻烦。
他是个全然为李子昌考虑的死忠,如今见四房人总算能顺利分了家,不由为李子昌松了口气。
这些年,李子昌官位做得再高,也少不了受杨氏的牵制。
李福清楚李子昌对嫡母那份不能外露的厌恶和不满。
如今有谢氏出头,他乐见其成。
心中不无敬意,当下一躬身,正色道,“夫人放心,老奴必然办得妥妥当当。”
只是他却不是闻风而来,而是另有事情在身,话锋一转又道,“京里还来了消息,说是老爷朝中事忙,无法请假来给老太太拜寿了。还招了老奴回去,夫人您看”
他敢私下将庶子的暗账捅到谢氏眼皮子底下,就敢私下让心腹留意府里南院的动静。
南院住着李锵和李铨两户人。
而代李子昌送消息来的,就是他放在南院的心腹眼线。
李锵做的勾当事发了?
他有此担忧,谢氏自然也想得到。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谢氏眉头微皱,颇有些自嘲的冷笑道,“我这里刚落定分家的事,就有人急着要闹幺蛾子,还真是老天开眼,好歹留了点时间给我。”
李福不敢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