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时候我还真有些忧心。叶大小姐如此强势,若是嫁进了我们陆家,岂不是陆家都要改姓叶了?”手中的折扇依旧随意的摇着,声音也懒洋洋的。
叶潇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握着剑鞘的手猛地收紧。
“哎对了,”陆壬矣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收起折扇一本正经的补充道,“说到嫁进陆家……小爷我已经有了想娶的女人,啊,就是昨日与你交手的苏姑娘。若是以后你们成了妯娌,还希望大嫂能像今日一样坦坦荡荡。”
苏莫?!
叶潇难以置信的偏过头,一下就在看台的贵宾席中找到了那戴着面纱的绯衣女子。
苏凉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擂台,却见那夜宵小美女突然转头,似乎是看向了自己这个方向……
眼神怎么如此悲怆?!她向天上的爸爸妈妈发誓她这回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这疯丫头又哪根筋搭错了?
叶潇攥紧了手,渐渐从震惊中平复,转回头微微垂眼,她的声音已经再无波澜,“好。”
长剑出鞘,一个横削。
陆壬矣折扇一展,脚下轻点,避开剑锋整个人向后飞去,最后,轻轻的落在了……
擂台之下。
“铛——”
锣声定音。
“第二十局,叶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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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柔柔的融进叶城大街小巷的灯火间,相映相衬,彻底让叶城变成了不夜之城。
武林大会的第二日,基本上所有有望登上盟主之位的高手都已出场,明日便是盟主的最终角逐。因此尽管夜已经深了,但各大赌坊却还处于爆满的状态。
略有些昏暗的赌坊内,形形□□的人扎堆坐在一起激烈的讨论着。
“来来来,都过来,今天的情形大家也都听说了。现在可就剩一次机会翻盘了!”
“别提了!我之前还押了陆小少爷胜,结果……他竟然今日就被淘汰了!”
“啧啧,你也不看看陆小少爷对上的是谁。”
“是啊!这江湖上谁不知道,叶家大小姐已经和陆家大少爷有了婚约,陆小少爷再怎么任性也不好对自己未来大嫂下狠手,这么安排莫不是故意的吧……”
“说起来,这叶大小姐也真是走运。第一次打擂便已经输了,偏偏那个苏女侠……”
“唉,”有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恹恹的垂头,“其实,昨日我还押了几两银子赌那位苏女侠胜,就想着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一呢……”
身边的人都笑了起来,“这你就打错了如意算盘。昨日苏女侠摔下擂台崴了脚,今日铁定是要被淘汰的。”
那人无奈的摇头,“原本指望会有什么反转……谁料到,这苏女侠竟然一上台就把鞭子扔了!”
“这倒不稀奇,毕竟苏女侠的对手是青峰派掌门呐,若是旁人,她拖着受伤的脚也许尚能一战,文掌门……早早认输才是明智之举啊明智之举!”
“所以……接下来押谁胜才能翻盘啊到底?”
“依我看,这盟主之位要么是青峰派的,要么便是枫云堡的。”
“哎,这个我不赞同。今日啊,我发现,那慕家公子也是一等一的好!”
“我和你们说啊……”
嘈杂的赌坊内,一面容俊俏的男孩扶着面戴薄纱的黑衣女子在八仙桌边坐下,正是苏凉师徒俩。而刚刚那群人的谈话,他们都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第40章 【隐】旦夕之危(一)
听到那句“叶家大小姐已经和陆家大少爷有了婚约”时,苏凉诧异的眨了眨眼。
叶潇和那个陆壬甲有婚约?
可今天她明明在陆壬矣和叶潇之间看到了些“若隐若现”的暧昧来着……
陆壬矣是个任性妄为的纨绔,再加上他本就不想趟武林大会的浑水,主动下台倒也“情有可原”。
但,叶潇那疯丫头,昨日自己要认输她都用削衣裳来逼自己出手,而今日对陆壬矣的退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两人的眼神交流,也有点不对,针尖对麦芒中还“闪烁”着一咩咩火花。
苏凉眯了眯眼,脑子里几乎已经构思出了一个狗血漫天飞的爱情故事……
“师父,我们大晚上到这里来做什么?”不解的看了眼四周闹哄哄的人群,离钦小声打断了自家师父的幻想,眉头微蹙,似乎十分不喜欢这个地方。
苏凉回过神,扭头去看那挂在赌坊中央的榜单,心情又沉重了起来,“来看看快要到手的银子是如何飞走的……”
要知道,最初她押上九成身家赌慕回深胜时,只不过有一小部分人跟在她身后撞撞运气。但,或许是今日慕回深已经初显锋芒,此时此刻,赌他获胜的人数一日之间竟扶摇直上,甚至直接跳进了榜上前五。
望着那一群见风使舵的人,苏凉在心里已经将他们撕了无数遍。
不像话不像话,赌个钱都如此不坚定!
喜欢文少霖,喜欢枫品南的就要做一个忠诚的米分丝啊啊!现在挤到慕回深这儿来算什么事儿?!这样她最后赌赢的银子就少了好几倍啊〒_〒
又在赌坊观望了一阵,苏凉也觉着无趣,便撑着木桌缓缓起身,朝身边的小离钦伸出手,“走吧。”
悬满彩灯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路边摊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吸引了一群牵着大人手的孩子。街道两边的酒楼时不时还传出阵阵笙箫之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不远处,卖糖葫芦的老头在街头叫卖,身边正有一对父子在买糖葫芦,男孩约莫和离钦差不多年纪,看上去却比小离钦天真些,正拉着男子的衣袖,软声唤着“爹爹”。
苏凉心头微微颤了颤。
原本也不算什么,但想到白日里百里期和离钦父子相遇不相识的情形,眼前这一幕还是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平常这个年岁的孩子大约都是这样,依偎在爹娘身边,被庇护在羽翼下吧。
不像她,不像……离钦。
苏凉垂头看向正稳稳扶着自己的小离钦,有些恍然。
还记得十年前,她见到刚出生的漠娆时,之所以有些触动,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漠娆是同病相怜。当时,她只意识到漠娆即将失去双亲,和她一样成为孤儿。但却忘了,漠娆在云水山庄的那些年,虽然因为百里夫人的心结,女扮男装、常年不能出落玉轩半步,但百里夫妇却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和最起码的父爱母爱。
所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自己相似,甚至比自己更“身世凄惨”的不是漠娆。
而是,明明父母健在却偏偏要像孤儿一样活着的……
离钦。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自己。
“师父?”
察觉到自家师父的视线,离钦微微仰头,素白的小脸虽残留着些许稚气,但眉眼间却已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苏凉眸色微闪,有些刻意的移开了目光,再次望向彩灯下正举着糖葫芦的男孩。
成熟的背后是眼泪。
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
顺着苏凉的视线,离钦也瞧见了那男孩手中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抿了抿唇,他忽然扬唇笑了起来,“……师父想吃糖葫芦?”
“……”苏凉的眼神带着一丝“谜之哀怨”。
“来。”细心的扶着苏凉在路边一铺子边坐下,离钦转身便朝扛着糖葫芦要走的老头走去。
苏凉抿了抿唇,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家徒儿“瘦削”【误】的小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师父。”正深深的反省间,离钦已经走了回来,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唇边的笑容浅浅。
别对她这么笑啊!!一个正太的笑容对她这种活了四十多年的老女人杀伤力莫名的大啊啊啊!
像是被蛊惑了似的,她下意识的接过糖葫芦,摘下面纱咬了一口……
“嘶……”
好!酸!
苏凉抽搐着唇角,艰难的咽下了口中酸甜的汁液。
“怎么?不好吃吗?”离钦惊诧眨了眨眼,笑容僵在了唇边,有些失望的瞪了瞪那串不争气的糖葫芦。
“……”
瞧见那可怜兮兮孩子气【误】的表情,苏凉登时将所有想骂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瘫着的脸勉强扯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好,好吃。”
一边忍着眼泪,一边酸的直吸气,她终于咬着牙将一串糖葫芦吃的干干净净。
“师父既然喜欢,那我再去买一串!”
“……不必!不必了。”眼瞧着小离钦又要转身,苏凉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将人唤了回来。
“?”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苏凉赶紧岔开了话题,“赌坊已经去过了,现在……回蓬莱居吗?”
这么快就回去?
小离钦垂眼,闷闷的应了一声,“好。”
“……”这声音怎么听很委屈啊~
心头又中了一箭,苏凉撑着木桌站起了身,琢磨了片刻,真诚的开口,“那……你还想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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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对于自家徒儿的喜好、心性,苏凉真的是一无所知。
就比如……
她从不知道,如此良辰如此夜,自家徒儿竟然想躺在草地上,在夜风中看月亮。
大晚上,抱着腿坐在叶城郊外的苏凉内心有一点小崩溃。
男孩枕着臂躺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天,唇角上扬,黑眸透亮,似乎十分愉悦的样子。
……他在高兴啥?
憋了半晌,苏凉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阿钦……喜欢看月亮?”
男孩依旧盯着夜空,嗓音清亮微扬,明晃晃昭示着他的好心情,“师父不喜欢吗?”
苏凉噎了噎,“……在这里赏月和在绝情崖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