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胡菲感觉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听。
毕坤同意拨给她纪录片的制作经费了？
“胡菲，来，坐下。我给台长打个电话。”
挥手示意胡菲回来，毕坤拿起电话给台长打了过去。
像这种批准节目制作经费的事情，肯定不可能是谁一句话就能决定。毕坤现在打电话询问台长的意见，也很合规矩。
可是，有没有搞错啊？
刚才毕坤还是一副打死也不可能给钱的样子，怎么转头的功夫就来了个态度大转变？
幻觉，一定是幻觉！
胡菲打死也不敢相信毕坤会同意这件事。
好，就算是毕坤脑子让驴给踢了，台长也不可能批准的吧。
结果，当听到话筒外放里传来的台长声音时，胡菲的世界观再次崩塌了。
“拍摄纪录片？好啊！胡菲同志刚和我谈过话，这就开始认真投入到工作之中。值得表扬，值得支持。”
“制作经费六百万？这个数字不小啊。不过，同志们有工作热情，我们也不能拖后腿。毕副台，你主抓纪录频道，依据实际情况做出判断。你同意，我这边就没意见。”
“代我向胡菲同志提出表扬。不过，也要明确告诉她，光有工作热情还是不够的，收视率提高才是王道。一句话，只要出了成绩，什么都好说！”
电话挂断了，胡菲懵了。
“胡菲，听到台长的话了吗。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你的纪录片拍摄项目，台里批准了。不过呢……”
说到这里，毕坤微微一顿。
而胡菲听到“不过呢”这三个字，则是心情猛地一松。
没错，就是放心的那种感觉。
一个要花费六百万经费的制作的纪录片，如果台里就这么眼都不眨的同意了，胡菲是绝对不敢动一分钱的。
而现在，毕坤要说条件了，这才是重点。
肯定有非常苛刻的条件，否则他是不会同意的。
“胡菲，台里是不可能拿着那么多钱给你去过家家的。就像刚才台长说的，收视率才是王道。你告诉我，你对新的纪录片节目，收视率预期是多少？”
“这……”
预期收视率？
这怎么预期？
胡菲这次过来，根本就没做任何准备，甚至连策划案都没拿来。
为什么，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毕坤会同意这个项目，做那些准备干什么。
结果呢，问到专业性的问题的时候，她傻眼了。
见胡菲半天不说话，毕坤只是呵呵一笑，随即拿出来一张表格。
“胡菲，去年3月份，娱乐频道新开了一档《快乐冲冲冲》的节目，制作经费是五百万。晚六点档播出，平均收视率是1.4%。
鉴于纪录片的特殊性，我不给你提更高的要求，只要你这档节目的最高峰收视率，达到《快乐冲冲冲》平均收视率的一半。怎么样，能不能做到？”
一半？也就是0.7啊。
等等，魏编辑好像说过，央视频道最佳纪录片的收视率才只有0.1的。
萧俊的纪录片就算再好，能比的上央视最佳纪录片？
胡菲看着一脸笑容的毕坤，气笑了。
“毕台，您要是不想批这个项目，也没必要浪费这么多口水吧？纪录频道现在的收视率是多少？您在早晨开会的时候也说了，连0.001都不到。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您让我用一部片子，把收视率提高一百倍？央视纪录频道的最顶峰收视率是多少？连0.2都不到呢。我有事先走了，你就当我从来没来过吧！”
说完，胡菲起身就走，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谁知那个毕坤，又来了句意想不到的话。
“好，就0.2！”
“啊？”
“胡菲，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台里拨给你六百万的制作经费拍摄纪录片，要求要有0.2的最高收视率。而且这部纪录片还必须要在下一年的金莺奖上拿到奖项。
完的成这个目标，就像台长说的，表彰、奖金、福利一样都不会少给了你们纪录频道。
可是如果完不成，你的那部纪录片收视率不达标或者没有出现在金莺奖的提名上。纪录频道解散，所有人员辞退！
你敢不敢跟我签这个军令状？”
毕坤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胡菲当然理解其中的意思。
可是这个军令状，她还真不敢签。
萧俊的纪录片，用魏编辑的眼光来看，是有机会提名金莺奖的。可是收视率呢，呵呵，能有个0.1，那就逆天了好吧。
“胡菲，这么低的要求，你都不敢保证。谁给你的信心跑到我这里来要钱的？好，你走吧。纪录片都拍不了，纪录频道也就没必要存在了。我现在就给台长打电话，立刻解散这个频道吧。老魏还在那整天看报纸，等着领退休金，这种没用的人，台里也没必要留着了。”
毕坤作势要去拿电话，胡菲急了。
怎么刚才还说的好好的，风格一下子就变了呢。
原本纪录频道还能苟延残喘下去，台里也是照顾那位魏编辑，只等着一年后魏编辑退休，再解散这个频道。
难道就因为自己今天这一趟过来，把魏编辑也给害了？
“等等！”
“哦？”
“这个军令状，我签！”
“哈哈，胡菲，你真的要签？你可想好了，我这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呢。如果，刚才给你定的任务完不成。别人辞退，可你还是有机会去娱乐频道的。只要……”
“别废话了，我签！”
……
十几分钟后，胡菲一脸凝重地走出了毕坤的办公室。
当房门关闭，屋里的毕坤脸上都乐开花了，赶紧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财务打了过去。
“小王啊，我，毕坤。纪录频道要拍摄一部纪录片，节目预算六千万。”
“啊？六千万！”
“你TM小点声。节目预算是六千万，批复经费是六百万，明白没有？”
“六千……六百……啊，明白了，明白了。毕台，我这就去做财务计划。”
放下话筒，毕坤脸上笑容更胜，再次拨出去一个号码。
“喂，台长，财务漏洞的问题解决了。”
“干的不错。这件事过去，我退了，台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谢谢台长，谢谢台长。”
……
胡菲不知道，毕坤同意批给她节目制作经费的真实原因。
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萧俊的那部纪录片到底有没有可能成功。
如果不成功，恐怕整个纪录频道的人，都要跟着一起遭殃了。
当她回到纪录频道办公室，把结果一说。
整个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对不起，对不起。魏叔、花姐、小周，是我害了你们。我根本就不应该去找毕坤的。特别是魏叔，本来您可以安安心心退休的，可现在……”
“哎，小胡啊。这事不能怪你。其实上头那帮家伙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两年多前，我把毕坤家的一个侄子，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家伙早就放出话来，不会让我好过。
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从新闻频道调到这个纪录频道来，而且干了这么多年，连个频道主管都拿不上。没事的，人老了，有些东西我也看开了。好在我家小子争气，没了退休金，他还能养我。”
说着话，魏编辑拿起桌上的报纸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谁都能看出来老人家一瞬间脸色黯淡了许多。
“菲菲啊，你不用这么愧疚的。花姐我这人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电视台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没事，大姐这些日子搞副业呢，没了工作照样能活。”
花姐也是一脸的无所谓，可旁边的周宇却是哭丧着脸。
“我咋办啊？算了，我还是趁现在赶紧找新工作吧。”
听着三人的话，胡菲抿着嘴都要哭出来了。
她能怎么办，不答应毕坤，纪录频道马上就会被解散。
答应下来这件事，好歹也能争取个半年时间，相信明年一月份金莺奖评奖之前，魏编辑他们也能安顿好以后的生活。
可是自己……
胡菲低头看看那份所谓的军令状，六百万的制作经费，算是直接把她捆绑给电视台了。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逃脱那个毕坤的魔掌了吧。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气氛低沉到了极点。
而此刻，刚才还在思考自己的纪录片策划案，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萧俊，实在看不下去了。
“喂，你们干什么？怎么都跟对生活彻底绝望了似的。经费批下来了，这不是好事吗？”
听到萧俊的话，胡菲有些生气。
要不是这个萧俊，她怎么可能再去找毕坤，闹出现在这个局面。
可转念一想，萧俊也是为了帮自己啊，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一念及此，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滴在那张“军令状”上。
这下，萧俊更不开心了。
“胡菲，到底什么要求，拿来我看看。”
说话间，一把抢过胡菲手里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内容，表情别提有多丰富了。
“收视率0.2？麻蛋，这简直就是侮辱我！1.2我都能给他完成的好不好！”
“提名金莺奖？大爷的，谁在乎他提名啊，哥这是要震惊华夏的纪录片，不拿到最高奖，我直播砍头！”
“六百万经费亏损，胡菲做毕坤的私人助理？呃……菲菲美女，我给你六百万，你当我的私人助理得了。”
说话间，萧俊直接把那张所谓的“军令状”，团成个纸团扔进垃圾桶。
“行了，都别哭丧着脸了。咱们还是赶紧商量商量，怎么做这个纪录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