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返回天界、魔界称臣

翌日清晨。

叶昙已经记不起她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里,也不知道润玉什么时候睡在她床上。

闭眼再睁开眼,她的眼神逐渐清明。只一个晚上,她便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润玉真是居功至伟。

——难道当了天帝,灵修也能事半功倍吗?

这个时辰还没醒,看来润玉昨晚真的太辛勤了。也好,她有件事必须自己一个人去做。

一路问到凰女闭关的法地,叶昙大声说道,“凰女师叔,你别躲在里面不出来。你有本事出馊主意,怎么没本事出来见我!”

法地内无人回应。

——她要气死。

前天晚上凰女给她挖了个坑,把润玉塞在坑底,骗她傻傻跳进去。好吧,虽然就一夜她便彻底恢复,但……不说了,说多都是泪。

“等你出关了,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

法地依旧安静如鸡,叶昙只能悻悻而归。

回去的路上,叶昙遇见了锦觅。为表达心中的欣喜,锦觅把收到的花束中最美的两朵递给了叶昙。

“阿姐,送给你白色马蹄莲,庆祝你早一日恢复健康。”

“多谢。”

“对了,那天姐夫送给阿姐的花,阿姐喜欢吗?”

“花?什么花?”叶昙疑惑地回道,“我没看见过花。”

“桔梗呀。那天姐夫折了桔梗,我以为阿姐收到了。”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没关系。等到了天界,我亲自种一些桔梗,我来送给阿姐!”

“也好。”

二人一同回到小屋,润玉正好从里面走来。见到叶昙恢复原样,他喜不自禁地走过来抱住叶昙。

“叶儿,你没事就好,我醒来不见你,还以为你又出了事。”

叶昙给锦觅一个眼神,锦觅便捂着眼睛跑进屋内。

“大庭广众的,你要注意分寸才行。”

“我们之间还要注意什么分寸?你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要吓死。”

她轻拍润玉的背,“你知道的,我不会有事。”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么吓我了。”

“好。”叶昙忽然说道,“我想晒太阳,你陪我去晒太阳吧。”

于是二人走到阳光直射处。

她感受着阳光从指缝间流泻,感慨地说道,“好不容易能晒太阳了,我在魔界呆的都快发霉。”

润玉笑笑,“魔界王城毗邻忘川河,又无阳光照射,你身为花草是会觉得不适。所幸,你不必再去那个阴暗地了。”

“那天我突然失控,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大开杀戒。我到底杀了多少人?”

“为夫在忘川对岸,将娘子奋勇杀敌的情景尽收眼底。娘子果真了得,魔界王城精兵锐将少说也有五、六十万,最后为夫也只数得十多万人。”

“哦?那魔界四王怎么样了?”

他答,“哪还有什么四王。娘子早前铲除了焱城王和固城王,以及数位心生异议的魔将。后听鎏英说,你发狂杀的第一人,就是掩护她们撤退的擎城王。”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点印象。那个小老头真的被我杀了?”

“鎏英断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再说她的父王卞城王也受了重伤,那个暮辞只差一点身死魂消。”

“所以最后是鎏英跑到我们驻地来求救?”

“……正是。”

叶昙越想越黑线,“我说旭凤不会真的被你唬住,以为我是假的,为报我欺他之仇,不遗余力地杀我?”

“确实。”

“啧啧,”她不赞同地说道,“真不知该夸他还是该损他。”

“别说什么夸呀损的,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哄他吧!他知道我们两个合起伙来欺骗他,生气的不得了。若不是因为你受伤失忆,我又要在魔界和天界、上清天来回奔波,没准我们两个早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挨他的骂?!我惯着他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稍停顿,下一刻瞬间冲到他们面前。

“到底是谁惯着谁?!”

叶昙偏头一看,心虚地退回来。

旭凤满脸怒气,“你们两个把我当猴耍,是不是很开心?”他指着叶昙,“屡教不改,”又指着润玉说道,“助纣为虐。”

二人偃旗息鼓。

“我一件一件和你们算!我问你,你怎么会有两具身体?”

叶昙老实答道,“我用一瓣真身塑了具肉身,然后神魂寄居在那具新身体上,美其名曰移花接木。”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打算怎么离开魔界?”

“我自己的肉身,我自然有办法离开,才不需要被!杀!死!”

旭凤气不打一处来,“你被杀那是你咎由自取,谁让你没事吃什么九婴内丹。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花界受伤,是哪个混蛋伤了你。”

叶昙一缩脖子,“我不受点真伤,骗不过擎城王那只老狐狸。”

“别顾左右言其他,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锦觅。”

这二人一惊,“她不过四千岁,也能伤了你?”

“说了没人伤我,是我自己做的。我知道她是我爹的女儿,闲着无聊就去看她的命格,发现她竟然会短折而亡,于是我想办法改了她的命格,这不就受了伤吗。”

“你、你要我怎么说你!篡改命格是这么简单的事吗?你就算当了法神,这样也是逆天而行,难怪你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叶昙犟嘴,“我还能怎么办?需要受一场真伤,我面前又只有锦觅,不就只能顺势而为。不过,幸好最后结果是好的。”

“好?被我们围剿而死,也能算是好结局?”

“‘我’死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我发狂杀了这么多人,魔界脸上过不去,就会想办法抹去我的存在,编造另一段故事。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将来就算有人生疑,也找不到半点证据。”

“说得好听。你受了那么多伤,我不信你不会痛。”

“别忘了我体内有九婴内丹。一旦受伤,内丹就会自行流转为我治疗。刀砍剑劈这点小伤其实没什么感觉,就是火系法术打在身上不太舒服。还有你最后捅我那一剑,耗尽了内丹所有精元,那个时候才是最疼的。”

“疼你也得忍着!”

“我知道。我这不也,没想找你麻烦嘛。”

不欲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叶昙悄悄转移了话题。

“润玉,你说你在忙魔界的事。怎么魔界的事,也要我们插手?”

旭凤抢先说道,“此事让魔界元气大伤,他们欲休战求和。可后来发现,光凭自己已经挽救不了王城,便想向天界求助。”

润玉一笑,“鎏英来搬救兵的时候,我曾借着你的身体说过可以帮忙,他们于是差遣鎏英来细问。我提出让魔界归顺天界,才会倾力相助。鎏英听了,气得当场转头就走。”

“她是这样的性子,然后呢?”

“王城一片混乱,他们又能撑上几天?最后还不是只能选择妥协。他们表示愿意签下降书,成为天界属地。我这才让人送去丹药、粮草。算算日子,鎏英就快会来天界正式谢恩袭职。”

“不愧是天帝陛下,这便宜都让你占完了。”

他却略带着些不满,“只是鎏英年轻气盛,我怕她不会真心臣服。”

“她会的。”叶昙玩着辫子说道,“我还留了一手。”

“什么后手?”

“暮辞。他之前中了天蚕尸解,我为了让他听话,承诺会给他塑一具肉身。拿到肉身之后,我又悄悄在上面做了一点小文章,保管他将来也能乖乖听话。”

“你就不怕他不从?”

“拿到肉身之前,他想活,便没有理由背叛我;重获新生后,他为了鎏英,就更加不会。只要我们拿捏住了暮辞,鎏英她玩不出花样来。”

旭凤插嘴问道,“她若是狠心不要暮辞了呢?”

“你不要小看一个女人的痴心。她找暮辞都找了近万年,不可能在找到他、能和他长相厮守之后,还狠得下心舍弃他。”

这下,旭凤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一个聪明的女人,不然迟早被她玩死。我说你这一套如此厉害,究竟是和谁学的?”

“和谁学的?你还不知道吗?”

他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那锦觅呢?”润玉开口问道,“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也是想把她玩弄于鼓掌吗?”

旭凤忽然来了精神,“魔界一役,我军尚未尽兴,随时可以出征花界。”

“锦觅不同。她是我爹的亲生女儿,就凭这点我不会动她。只要她不插手天界和花界的事,她就永远是我的好弟弟、好妹妹。”

“……是吗?”

叶昙一瞅旭凤,“这么失望干什么?忘了你答应过我,你绝对、绝对不会伤害她。”

“我记得,我知道。”

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叶昙摸摸瘪瘪的小肚子埋怨道,“突然好饿,你有东西吃吗?”

旭凤反射性地掏出一袋子竹实递给叶昙。

“给。”

叶昙笑道,“我就说吧。肚子饿了就要去找旭凤,他一定随身会携带口粮。”

“饿了还叽叽歪歪个不停,我看你根本就不饿。”

“饿,真的饿,你想象不到的饿。”

她边笑着,边分出一些给这二人。

正插科打诨之际,越辰从远处走来了。他一见恢复原样的叶昙,惊喜地问道,“小师妹,你没事了!”

叶昙振奋点头,“对,没事了。”

“昨日我见着你还是那样,怎么一个晚上就恢复了?”

她打着哈哈,“睡了一觉,起床发现全都好了。”

“这样吗?”他吃惊地上下打量,“真是万幸。我还担心你那副模样会持续很久。”

“我没事的。”

“我这次去灵山,特意带了一袋七彩雪莲子,也许对你有好处。”

她将剩下的竹实塞回旭凤,拍拍手心从越辰手中接过布袋,然后拿出一粒打量。

“七彩雪莲子?好像很厉害。这能种出来吗?”

“堪为零嘴,不适合栽种。”

“有点可惜。多谢大师兄关心!”

“你无事,我就安心了。”

叶昙身体康复,洛霖等人也就没有必要留在上清天。告别斗姆元君之后,他们收拾行装,分成三路出发。

旭凤飞回忘川边境驻地;润玉偷偷摸摸来的,所以他要提前偷偷摸摸溜回天界。

临走之前,他再三叮嘱叶昙要好好休息。叶昙好笑地回道,“你还好意思说。也只有你,才让我不能好好休息。”

叫润玉瞬间红了耳朵。咳了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锦觅看了好一会儿,认真点评道,“姐夫太粘人了!”

“就是,他这一点最不好。”

*

翌日。

得知几位上神即将返回天界,南天门一早就聚集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慎刑司唐凡、曲灵、禹言三名监察使,然后是景晏宫的修魄、戌一、戌二,后面是药仙、酒仙、清源等人。

看见他们二人由远而近,众人躬身行礼道,“恭迎胧夜公主返回天界!”

“诸位平身。”

一大伙人簇拥着叶昙嘘寒问暖,顺便让出一条路。

接着露面的是洛霖和临秀,众人依旧躬身行礼,“恭迎水神神上、风神神上返回天界!”

二人含笑免礼。

锦觅看着众星捧月的叶昙,好奇的问道,“阿姐身边好多人。”

“他们都是你阿姐的手下,自然会对她关注些。”

“那阿爹阿娘的手下呢?”

洛霖忍俊不禁,“为父手下都在下界。改日我让他们都上界来认认你。”

“好呀。”

太巳仙人站在不远处,领着这刚回归的几人去了九霄云殿。

润玉脸上看着很淡定,但叶昙感受得到,他此刻真的、真的很开心。他口头上批评叶昙,说她不该冲动,生着病还跑去忘川驻地,让人实在担心……

叶昙低眉顺眼应上几句,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让润玉怎么都说不下去,只得让她早点回去休息。离开九霄云殿时,她故意伸出双手,转了转手腕,轻哼一声走了。

润玉的脸顿时黑了一大块。

——那段记忆此生难忘,他可不想再体验一回。

洛湘府多了个养子,这件事迅速在天界传播开来,很多人都想亲眼一见锦觅的真容……然后旭凤就成了前!任!天界第一美男子。

有了喜事,洛湘府摆了一桌小小家宴。润玉虽也想加入,但因为第二天旭凤会带着天界大军和鎏英等人回到天界,他事情太多抽不开身未能入席。

宴后,临秀将叶昙拉进自己房里,握着她的手说道,“爹和娘都已经知道了。你此前修改了锦觅的命格,才会受了重伤吧。”

“我没事了。”

“你不但受伤,还折损了一半仙寿对不对?”

叶昙笑着说道,“有润玉在,我不会有事的。”

“你这傻孩子,润玉能为你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就因为锦觅是你爹的亲生女儿吗?”

“这样还不够吗?”

“锦觅是你爹的女儿,可你也是娘的心头肉呀。难道你要叫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娘放心。只要有润玉在,您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我也一定会长长久久、健健康康地活着。”

“真的吗?”

“真的。”

临秀心疼地将叶昙抱在怀里,“你答应娘,再也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好。”

叶昙有意隐瞒带偏。润玉和旭凤都只知她改命格才受了重伤,不曾想过此种行为还会消耗一半仙寿。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大约是对的,她该有十万余岁仙寿。之所以腰斩,是她为锦觅修改了命格。对此,只能说还好是她。这件事若换成别人来做,就不止是五万岁了。

夜深,叶昙次日还要上值,今夜就没宿在洛湘府,命戌一戌二回去整理寝殿。一推开洛湘府大门,迎面而来的却是正好走来的润玉。

“你怎么来了?”

他向叶昙伸出手,“我来接你回家。”

叶昙含笑握住。

锦觅自来到天界,就觉得空气里有种十分熟悉的香味。他耐不住好奇,趁着没人注意,循着味儿一路边找边看,还刚巧撞上回到天界的白衡。

“锦觅?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要去上清天吗。”

——白衡早前被润玉派去了花界,因此和锦觅结识。

锦觅点点头,“白衡大哥,我从上清天回来了,现在住在洛湘府。”

“原来如此。这么晚了,你还出来干什么?”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香味?”

“……没有。”

“有的!我一来天界就闻到了,好像是桔梗。天界也种了桔梗吗?”

白衡沉思一会儿答道,“天界花草大多是幻术所化,除了璇玑宫和景晏宫,我没看见别处种了真花真草。”

“可真的有花香,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索性我无事,就和你一起找找吧。”

“好的!”

另一边,叶昙跟着润玉,走着走着发现润玉好像带错路了。

“我说,景晏宫不是这个方向吧?”

润玉坚定地牵着她的手答道,“是这个方向。”

“还想骗我?这明明是去璇玑宫的路。”

“你搬家了。”

叶昙一脸黑线,“我搬家?我什么时候搬的家?我搬家为什么我不知道?”

“就你在外乐不思蜀的时候。”

她扯住润玉,“不至于吧。我才出去多久,你就给我挪了个地?”

润玉回头答道,“胧夜玩心太重,一不留神就跑出天界,我怕她在外面玩疯了收不回心,便将她的府邸搬迁,等她回来方便就近看顾——你说这个理由行不行?”

“……你是天帝,谁还敢和你提意见。”

“那今后,我们就是相互照应的好邻居了。”

叶昙直接翻个白眼,“算你厉害。”

“谢娘子夸奖。”

一路走到落星潭,叶昙神奇地发现那一片茂密暗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见边际的花田。

“天哪,这里什么时候种了花?”

她兴奋地跑到潭边一看,紫色、绿色、白色、蓝色、粉色的花朵娇艳绽放。

“居然还是桔梗。要种花怎么只种桔梗!?”

润玉缓步走到她身后,从广袖里拿出一样东西。

“你写的,”他把牛皮信封展开,“——我住的地方种了一片桔梗,真希望你也能看到。”

叶昙接过那张信封,“于是你就在这里种了桔梗?”

“现在你住的地方有一片桔梗,我也切切实实看到了。”

他看着叶昙的笑颜,眼里似是有波光摇曳,然后他俯身摘下一朵桔梗,小心别在叶昙发鬓。

“当真旖旎至极。”

“……我随手一写,你怎么还当真?”

“娘子说的每一句话,我就记在心里。如何,娘子看到这些可还开心?”

叶昙看着这些绽放的花朵,笑着扑进了润玉的怀里。

“喜欢,真的好喜欢。”

润玉紧紧回抱,“你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为夫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她埋在润玉胸膛闷声说道,“你对我真好。”

“为夫对娘子,如同这桔梗花语亘古不变。”

叶昙笑着锤了一下他的胸口,“贫嘴……我知道了。”

“那我们回家吧。”

——看在这片桔梗的份上,她就大度原谅润玉擅自搬了她家吧。

二人走后,锦觅才和白衡磨磨蹭蹭摸过来。看到这一片桔梗花田,锦觅感叹地说道,“我就说这里种了桔梗吧。谁这么厉害,种了这么多,得有好几十亩地吧。”

白衡抚摸着花朵,“还能有谁?也就咱们天帝陛下,才会有这么大手笔。”

“姐夫真执着。上次没送出花,这次直接补了一片花田。这要我怎么好意思送阿姐花嘛。”

“鲜花万品,为何偏是桔梗?”

锦觅指着花茎说道,“你看桔梗只长一根茎只开一朵花,代表一心一意的爱。”他摸着下巴说道,“听阿爹说,姐夫真身是应龙,可是书上写龙族很是风流,好像和姐夫对不上号。”

白衡站起百感交集,“书不可尽信。你亲眼所见,这里种的不只是桔梗,还是陛下的一片情意呀。”

*

翌日,旭凤和穗禾带大军如期返回。

跟着来的是魔界——应该称之为幽冥境——的鎏英和暮辞等几位魔将和仆从。

九霄云殿上,在慰问了前线参战的诸位将士之后,润玉赐封鎏英为第一任境主,暂管幽冥境三千年,此后另行安排。

鎏英闭眼咬牙,低头下跪受封。

很多神仙便亲眼见证了[魔界呈交降书、俯首愿为臣下]这激动人心的一幕。

之后安排了盛大的午宴,此前他们可以去驿馆整顿休息。

旭凤给他们带路。去的路上,一行人遇上脚步匆匆的慎刑司等人。他刚想和叶昙打招呼,叶昙却只对他摇头摆手,又马不停蹄地和监察使离去。

鎏英问道,“胧夜公主大病初愈,我以为她还在府中休息,不想竟已开始操心公务。可既已上值,为何不在九霄云殿现身?”

“你别问我。我和你一起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装傻真是明智之选。

今日的午宴,有人尽兴非常,有人却食不知味。

鎏英一直盯着对面盛装出席的叶昙,然后和暮辞小声说些什么。终于她憋不住,开口问为什么叶昙缺席朝会,还有什么案件比幽冥境的事更重要。

叶昙淡然一笑,“两利相较,当取其重。”

“何解?”

“我早一步从忘川归来。溃败逃窜,我已然看够;降书称臣,想来更无趣。相比之下,慎刑司积压的公务,才更急需我处理。”

——实际是叶昙不想参与这种无聊仪式,她宁愿去天牢玩儿(* ̄︶ ̄)。

鎏英气鼓鼓地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胧夜公主特意赶赴忘川,未亲眼见到先魔尊镜月,真是憾事一桩。”

“确是!”

叶昙不客气地对旭凤说道,“火神明知我的去意,却没能生擒魔尊到我面前,还把我晾在忘川河边吹半夜凉风,以致我病情加重不得不赴上清天修养。这笔账,我定要同火神好好结算。”

正喝着小酒的旭凤:……刚才他走神,发生了什么事?

“哦、哦哦!”

能坐在这九霄云殿的都是人精,看得出叶昙做作表演,并非真的要找火神茬,而是在落幽冥境的面子,便光看着没多说什么。

奚落完他们之后,叶昙施施然捏起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润玉听她的话,临时更改了席上的点心样式,摆上来的这四样正是她吃过的组合莲点心。

看着这些纹样精致、清香扑鼻的点心,暮辞竟是半分胃口都没有,心里更抵触得很,浑身都不自在。

叶昙吃完自己这份,便东张西望,试图薅点别人的尝个味道。身后的仙侍随即给她上了原定的点心——几个白白胖胖的兔子莲蓉包。

旭凤一见,忽然插嘴说道,“旭凤自知有错,已备下礼物向胧夜公主赔罪。稍后便将赔礼送至景晏宫,请胧夜公主笑纳。”

没想到真能挣到赔礼,她好奇问道,“是什么?”

旭凤却一脸神秘的回道,“……好东西。”

叶昙:???

坐在他身边的穗禾瞬间明白,犹豫半晌最终选择安静吃瓜。

夜里,宴会该结束了。

叶昙回到景晏宫不久,便看到了旭凤的赔礼——一大箱品相极高的兔子耳朵。

这、这确实是好东西,好到润玉看到了立马就会去好好收拾他的……好东西!

她开开心心地把这个箱子收好,可不能让润玉发现。

润玉一来就缠着要亲亲、求抱抱,结果被叶昙嫌弃身上酒气重太熏人,打发他快去沐浴更衣。

酒壮人胆。润玉傻笑道,“不如我们一起?!”

“那你先去。”

“真的?!”

“你先去吧。”

“我这就去准备!”

——想得美,这辈子她都不会去的!

没多久,寝殿里又进了个人,那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景晏宫居然移址,让我一通好找。”

暮辞本想潜进景晏宫一探究竟,可他走到熟悉的地方,竟发现景晏宫不翼而飞?不可能。这么大一座宫殿,怎么会突然消失。他偷听仙侍谈话,才知景晏宫早已搬迁到了璇玑宫附近。看来他不在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不少大事。

他站在叶昙几步远的地方,眼神复杂地说道,“你是尊上吗?”

叶昙歪头一笑,“你说我是,亦或不是?”

“没否认,那你就是。你可真厉害,敢把整个魔界当做棋盘,将我们所有人视同棋子,随心所欲翻天覆地!”

“还记得我在魔界醒来,对你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暮辞眼神闪烁着答道,“——天界的人善于伪装,你们不要被他们的表象欺骗了,不然迟早会吃大亏……原来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把真相告诉我们了。”

“对呀,只是你们没有一个人想明白。不过魔界死这么多人,我赔上一条命,也够两清了。至于暮辞你,换了一副健康的身体,有了一个全新的生活,还有能和鎏英长相厮守,可谓是当中最大的受益人,又何必对我摆一张受骗脸?”

“好!算你没有亏待我。你现在把灭灵箭还给我,我就当过去恩怨两销。”

叶昙哈哈大笑,“恩怨两销?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就凭那个垂死挣扎的幽冥境,还是跟脚不稳的鎏英?”

“我知道我动不了你,但你此生别想再过一个安稳日子。”

“威胁我,你够格吗?”她转而说道,“宴席上的点心,你没吃一口吧?是嫌弃点心太难闻,还是样式不好看?”

说到点心,暮辞心里忽然有些慌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算有,也不会比天蚕尸解厉害。”

“究竟是什么?!”

叶昙撑着下颌说道,“知道你这具身体,是哪些材料做出来的吗?知道为什么润玉任命鎏英,一次只管三千年吗?”

“难道这也是你们的阴谋?”

“怎么能称之为阴谋?这可是我从《封神榜》得到的灵感。我用莲花做了你的头脸、用莲藕做了你的身躯,所以你才吃不下席上的点心。至于三千年期限,答案也很简单。莲花、莲藕是水生植物,而我手上,”她右手一挥,“刚巧有水神令。想不想知道三千年时限一到,没有我的灵力补充,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待他回答,叶昙接着说道,“口说无凭,不如我现在展示给你看。你体验过一次,自然能明白我的话。”

一道银光闪过。

暮辞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正在逐渐皱巴萎缩!就像新鲜花草被烘干那般脱水紧缩。短短几息,他觉得有双无形的大手牢牢抓住了他,要把他捏扁搓圆至死。而下一刻,这种被紧缚的感觉消失无踪,他又变回了刚才的样子。

“这下应该明白了吧?”

他喘息问道,“你要我怎么做,才会放过我?”

“只要你和鎏英乖乖听话,每三千年我便会给你续一次灵力,你若不想被我摆布,那你可以不来。反正惨死的不是我,伤心痛苦的人更不会是我。”

“你当真比荼姚还要狠毒!”

叶昙仰头说道,“多谢夸奖。”

最后他冷酷地瞪了叶昙一眼,消失离去。

——想威胁人,先掂量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

呆了几天,鎏英和暮辞也该准备返回幽冥境打理事务。

一行人走着看着,不期在御花园附近遇到了叶昙,以及怀抱雪晶花的圆测和尚。

——叶昙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连灵山都有人脉!

圆测无意发现他们,刚准备打招呼。“这不是……”才刚说出口,却发现他们立刻掉头走了。

“卞城公主?他们怎么走这么急?”

叶昙抱歉地说道,“真是对不住。我和大师走在一起,他们即使想找大师说话,恐怕也做不到了。”

“为何?”

“身份不够。本来鎏英是魔界公主,和我地位相当,就不必在意这些礼节。可现在她是幽冥境主,身为臣子,无主上召唤,他们只能退而避让。”

这些尊卑上下的话,由叶昙本尊亲口说出,效果比寻常人更甚。

“天界不像灵山追求众生平等,这里讲究的就是这些俗礼。”

圆测双手合十,“贫僧明白。”

“大师兄也真是,我就多嘴问那些莲子能不能种出来,他怎么能叫大师您,亲自送来播种的莲子呢。下回见面,我得好好说说他。”

“举手之劳,公主无需挂记,这些雪晶花贫僧亦受之有愧。”

叶昙客套地回道,“劳烦大师专程跑一趟。小小赠礼,不成敬意。”

“其实贫僧有一事困顿,不知公主能够指点迷津?”

“大师但说无妨。”

“我门中有一祖师坐化,肉.身结为一颗佛骨舍利,我等正愁不知如何安置。”

她好奇问道,“佛骨舍利是很厉害的法宝吗?请恕我鲜少听闻。”

“无碍。”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又灰又圆的东西,质地像是明珠螺贝。

“此乃佛骨舍利,能驱散心中邪念、体内魔气,有固守本心之效。”

叶昙双手接过,“想来是个好宝贝。”

舍利一入手,她觉得全身像是有股暖流涌过,洗涤身心疲乏。

“果真玄妙。”

她转为单手握着,复又问道,“大师方才说不知如何安置,乃是何意?”

“此物贵重无比,恐招奸人盗窃,反行不轨之事。”

叶昙沉思片刻回道,“大师知道,我小时候最不喜欢做什么事吗?是分拣珍珠。”

她慢慢说着,手上还不住摩挲着这粒佛骨舍利。

“我要在满满一箱子珍珠里,挑选出最圆润、最完美的珍珠。可是每一粒珍珠都那么好看,我挑得眼睛都看花,也挑不出最最好的那一颗。或许那一颗在我没看到的角落里,或许那一颗就在我手上,或许那一颗没通过标准被我刷下来了。谁知道呢?”

然后叶昙将佛骨舍利交还给圆测。

“谁知道在数以万计的珍珠里,哪一颗是你们敛了法效的佛骨舍利?”

圆测恍然大悟,“贫僧明白了。如同经书所写,藏起一片叶子最好的方法,是把它放进一片树林。”

“正是如此。”

“多谢胧夜公主指点,这下贫僧能有交代了。”

“既然大师赶急,那我便不留久,送您到南天门吧。”

“有劳。”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圆测听金银步摇叮当作响,闻香风阵阵绵延无尽,观锦衣薄纱摇曳拖地。

他觉得,叶昙已经拥有了世人所追求的一切——不管是女子期望的容貌、家世、学识、姻缘,还是男子祈盼的才智、修为、武艺、地位,她不费吹灰之力便紧握在手。

“胧夜公主可有遗憾?”

“遗憾?”

她依旧看着前方,眼神闪烁氤氲,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

“曾有一人为救我而殒。我有心报恩却再无机会,实乃生平最大憾事。”

“是仁德天王吗?”

“对。他一生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足担得起仁、德二字。他尚存于世,当是最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连这种问题,她也回答得无懈可击。

南天门。

恰逢站岗换哨,旭凤便一道送走了这尊大佛。

“你怎么连灵山那边都有交情?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叶昙无语问道,“七彩雪莲子好吃吗?”

他砸吧嘴巴,似乎在回忆味道,“还行。”

“那恭喜你,今后每年都有得吃。”她掏出一袋种子,“圆测大师此行,一是为了送来莲种,二是找我问问题。严格说起来,我和他其实没多大交情。”

“人家不远万里送来这点东西,怎么能说没有交情,简直是交情匪浅!我先提个醒,你可别一时被带歪,要去当什么灵山姑子。”旭凤不正经地笑道,“不然,你觉得我们天帝、战神、天将,和灵山菩萨、罗汉、金刚打起来,各有几分胜算?”

“……少胡思乱想,巡你的逻去吧。”

*

魔界称臣实属盛事,即使太微被关毗娑牢狱,也听到了一些消息。于是,他开始吵闹叫嚷,动静太大连润玉都给惊动了。

“父帝又开始发疯,我们不必管他,过一阵子他便会自动消停。”

“话是这么说,但我不想时不时还要听到他的消息。”

“娘子打算如何?”

“你好像从登位起,就没去见过你父帝了吧。”

润玉摇摇头,“我不想见他,更不想听他嘴里说出多么恶毒的话。”

“丧家之犬,也就嘴上逞能。”她凑近了说道,“我想把他最后一颗利齿给拔了。”

“怎么拔?”

“你忘了,我们现在有锦觅。”

润玉了悟,“你想用锦觅的身世去刺激他?”

“不止是刺激,我要让他余生不得安宁。”

“需要为夫相助吗?”

“你可能要扮演一个左拥右抱、左右逢源的负心人。”

他顿时摇摇头,“父帝精明,这招骗不了他。”

“那你负责挑拨气氛,顺便补补刀。”

“可以。”

毗娑牢狱。

沉重的石门大开,润玉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父帝,孩儿来了。”

“润玉!”太微见来人,立刻警觉地站起。“怎么来的是你?”

“孩儿也不想来,但父帝闹出的声响太大,孩儿不得不来看看。”

“呵,你这个逆子!受了传承稳坐帝位,现在很得意吧。不过我看,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润玉疑惑地问道,“孩儿如今正是顺风顺水,父帝何出此言?对了父帝应该还不知道吧。前不久魔界动乱,已向天界送上降书俯首称臣,并改名为幽冥境,由原卞城公主鎏英出任第一任境主。父帝,您未竟的功业,孩儿为您彻底完成,您开心不开心?”

“你竟然让魔界主动降服?!魔界怎么会如此怯弱!”

“事实已是这样,由不得父帝不信。”他缓了缓才说道,“希望父帝能体谅孩儿公务繁忙,不要再惹孩儿心烦。”

说罢,润玉欲转身离去。

太微赶紧叫住他,“还有花界!你们当真未费一兵一卒便收服了花界吗?”

“当然。我们不但收回花界,还发现了一件让人十分欣慰的事呢。”

“什么?”

润玉笑而转换话题。

“几千年前,父帝亲自跑到花界,强掳先花神梓芬至天界。依照您的脾性,应该对先花神做了许多不可描述之事吧。”

太微得意地笑了,“是又如何?怎么,那群芳主求你将我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

“这倒不是。她们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对她们言听计从。”

“这还差不多。”

“我们说回方才的话题吧。其实先花神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丝毫不关心你们的爱恨情仇。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直到先花神被荼姚杀出天界,你们都没有一儿半女出生呢。”

“儿女情分命定,非我能够左右。”

润玉低头自嘲一笑,“父帝不用拿这个安慰自己。想当初父帝只与簌离数日缠绵,便有了孩儿。更弗论,那可是您心心念念多年的先花神。”

太微紧张,“莫非你知道内情。”

“我此去花界,众芳主带我见了一个人。她叫做锦觅,取自[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今年刚好四千岁,生得貌美娇艳、活泼可爱。你猜她的真身是什么?”

“别卖关子!”

润玉没有说话,一个轻柔的女声便传进了这里——那是叶昙。

“生母是一朵水莲,生父是一滴无垢水,所以她的真身是一片六瓣霜花。”

太微错愕地看向叶昙,她继续说道,“没错,锦觅就是我爹和先花神梓芬的女儿。你之所以没能和先花神有孩子,是因为在你把她抢回天界之前,她就已经有了我爹的骨肉。你再怎么厉害,也无法让一个这样的女子有孕吧。”

“我不信!梓芬、梓芬才离开我多久,她也只当洛霖是兄长,怎么可能和他有孩子!?你骗我,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叶昙不赞同地说着,“陛下聪明一世,怎么偏偏在先花神这里失了智?你都把人家赶走了,人家还不能喜欢上别人吗?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不、不可能!”

“你一边娶了荼姚,一边还惦记着先花神,最后两个都没捞着,真是典型的两头不讨好。”叶昙对润玉说道,“你可不能学他这样!”

润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太微恶意地说道,“你还笑得出来!洛霖有了亲生女儿,你以为他还能像从前一样疼爱你吗?”

“我会小肚鸡肠计较这个?等我出嫁了,有个人能代我继续承欢爹娘膝下,我不知有多高兴。至于润玉,就更不需要你来操心。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见过锦觅,要不要我叫她进来?你想不想见那个,差一点就是你亲生女儿的……我爹的亲生女儿?”

“不、不要!”

叶昙哪里会听他的,她朝外大喊,“锦觅,听到了吗,你来一下!”

太微捂住耳朵,转身不敢对面门口,可那一点微弱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太微的耳里。

“阿姐,我进来了。”

叶昙打了个响指。

在太微眼里,锦觅是女子的模样。她眉眼像极梓芬,穿着淡紫色华贵长裙,挽着高高的发髻,珠玉环佩琳琅作响,怀中抱着一样东西款款而来。太微看的出神,像是在透过锦觅,寻找另一个人的痕迹。

她边走边问道,“阿姐有什么事?”

叶昙向锦觅伸出手,“把那幅画拿给我。”

“好的。”

她交出手里的画卷,讨好地说道,“我帮阿姐做了事,阿姐要奖励我呢。”

叶昙亲昵地捏了捏锦觅的脸颊,“鬼灵精!知道了,等一会儿带你去御膳房偷点心吃。”

“为什么要去偷?我们可以直接拿呀。”

“你还小,不知道偷来的东西才是最好吃的。”

“哦哦,记住了!”

锦觅对着叶昙巧笑嫣然,太微不禁失声喊道,“——梓芬!”

她害怕地后退一步,见太微被困住出不来,才稍微放下心问道,“阿姐,这人是谁呀?疯疯癫癫地,看着好吓人。”

“不重要的人。”

叶昙将画卷着挂在雷柱上,拉起锦觅的手向外走。

“我们回去吧。阿爹说洛湘府最近来了一批顶好的布料,我让阿娘给你做一身好看的衣裳吧!你现在可是咱们洛湘府的人,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

“谢谢阿姐,阿姐对我真好!”

润玉适时挡住太微的视线,“等会儿我得去纠正叶儿和锦觅的想法——偷来的东西不是最好吃的,吃不到的那个才是。”他大笑着挥袖离去。

太微失声叫道,“……锦觅、锦觅才该是我的女儿,不是你们这些贼女逆子!”

石门缓缓关闭,雷柱上的画卷徐徐展开。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正对画外之人微微浅笑。左上角是一行小字:江南生梓木,灼灼孕芳华。

太微看着画卷上的人,眼眶一热潸然泪下。他忍不住嘶吼一声,“……早知今日、早知今日啊!”

喊完之后,太微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一头黑发瞬间褪成了白色。

锦觅听到毗娑牢狱的喊叫,疑惑地问道,“阿姐,这里这么恐怖,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叶昙但笑,“诛心。”

——这下真的一劳永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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