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彦佑悄悄摸上了天界。
自从干娘得了水神的消息,要他上天界之后,她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他还劝道不用准备那么多东西,只是去一趟天界就回来了。但干娘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依旧到处找东西,差点把洞庭湖翻了个底朝天。
在他心里暗喜之际,干娘一句话让他彻底惊呆了。
“叶昙晋神了,我也要给她准备一些好东西才是。”
他听错了吗?干娘要给谁送东西?那个混世魔王、整日惹是生非的叶昙?
“干娘,我觉得没必要。你看她都晋神了,那肯定是有数不清的人排着长队想见她。那么多奇珍异宝,她哪里会看得上咱们送的东西?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她好歹也是你的大嫂,送什么东西不重要,礼虽轻、情意重。”
彦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依我看,润玉还怕我‘情意重’呢。”
润玉那个小心眼,要是有男人敢对叶昙示好,他打翻的醋坛子能淹掉整个天界,还送什么情意?
“上次他们大婚,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次叶昙晋神,我们可不能错过了。”
“干娘,咱们这没什么好东西。你再翻,连家底都要翻出来了。”
对啊,家底!
簌离眼睛一亮。
“梦陀经,灵火珠,灭世冰凌,鸟族兵力布防图!”
听着她这话,彦佑有些心惊,“干娘,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打算把家底都送出去?”
簌离笑道,“她拿着比咱们拿着有用多了,就当做晋神的礼物送出去也好。”
彦佑倒吸一口凉气。
——干娘疯了。
“……你们把这个给叶昙,就说是洞庭水君送来的晋神贺礼,小心不要弄丢了。”
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戌三戌四后,彦佑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留下这两个摸不着头脑的人。
“他这样说?”叶昙看着这四样东西,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公主,确实如此。”戌三回道,“晋神贺礼。”
贺礼?有这么个贺法吗?
写满了禁术的梦陀经?
不懂火系法术也能使用的灵火珠?
击碎一切事物的灭世冰凌?
机密、绝密的鸟族兵力布防图
这随便一样拿出去,她全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说不清。难怪彦佑跑得那么快,还说千万不要弄丢了。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戌三脸上一阵鄙视,“小人只说要他去穗羽宫陪陪穗禾公主,他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地跑了。”
——还真是露了本性呢。
“算了,正和他意。不用详说,他也明白的。”
那这堆东西怎么处理好呢?
鸟族兵力布防图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的,灭世冰凌暂时找不到用处,灵火珠说不定她能用上,这梦陀经……
禁术?
禁术!
这个名字一听就充满了诱惑力,为什么要禁?为什么不能修炼?
从来都是越不让人知道,只会让人越想知道,而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几样我先收好了,你们下去吧。”
“……是。”
真当他们看不来公主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但是他们只是下人,只能遵循主人的吩咐,无权过问主人的事情。公主应该有分寸……的吧??
打发走了他们,叶昙专心地看起这本洪荒古籍来,没准能找到帮助润玉恢复的方法。
看着看着,她一脑袋问号,这些都是什么?
篡改梦境的回梦引?
逆天改命的血灵子??
蛊惑人心的巫魂术???
看完整个竹简,叶昙表情简直难以形容。
还以为有什么绝顶厉害、毁天灭地的招式,或者是召唤什么沉睡百万年的洪荒凶兽,结果就这?就这些玩意儿?
真不知道梦陀经怎么就成禁书了?
改梦境就改呗,在梦里还能做些什么,一醒来知道在做梦,谁还会想那么多?
——可能连续做了几个晚上噩梦,真的有人会多想。
这个改命就很扯,还要损耗施术者一半的天命寿数,就为了救一个人?
——被救的千万不要是什么邪教头子。
那蛊惑人心也不怎地,能被蛊惑的神仙还算什么神仙?
——大家都被蛊惑了,天帝也没什么搞头了。
这样一想,这些法术被当做禁术也不是没有原因??
那她只能呵呵了。
小龙看她神情变幻莫测,也伸出头想看看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叶昙赶紧把梦陀经一收,严肃地对它说道,“好孩子是不能看这些东西的,看了会变坏孩子!”
小龙巴巴地看着她。
叶昙坚定地摇摇头,把竹简收回了千机伞里。
笑话,润玉这么聪明,一看就学会了,怎么能让他看这样的东西呢?
经过这几天的休息,小龙好不容易恢复了精神,要是它看了这个,突发奇想也想试试……她得把这个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又过了几日,药师宫派人送来了药丸,以及药仙的口信。说是隐雀代族长受人之托,有贺礼要转交给公主。
叶昙本想推了,但听药仙的话,好像委托隐雀送礼的人和魔界有关,他做不了主只能前来询问一声。
魔界,她和魔界有什么关系?
……哦,好像还真有。
那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说动隐雀代族长来?
是有几面之交的鎏英?还是将她误认为陶宁后代的擎城王?总归不是冷热不定的魔尊和固城王,
怎么看都是擎城王可能性更大,那他是想问问自己情况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魔界的消息灵不灵通,前些日子天界还传她快死了……她亲自出面辟谣这件事,传到了魔界吗?
不管怎么说,她其实很好奇魔界会送些什么东西给她,只要不是什么魔奴兽骑就行了。
“那就约隐雀代族长明日见面好了。”
“是。”
好像有些小激动呢。
翌日,药师宫。
叶昙准时出现在药师宫大厅里。
“隐雀代族长,琼华来了。让代族长等候多时,是琼华的不是。”
隐雀笑答,“上神不必如此客气。事权从急,隐雀还是知道的。”
“谢代族长体谅。”
等叶昙落座之后,他开口说道,“在上神巩固境界之时多有打扰,隐雀也知道此举不妥,无奈小友多次向小人打听上神的近况,还嘱托我送来了一些礼物,还请上神笑纳。”
说完,一群人排着队端来了一个个箱子。
叶昙好奇地问道,“不知何人如此神通广大,竟能说动代族长代为上门?”
隐雀捋捋胡子隐晦地说着,“不瞒上神,隐雀早年和魔界的几位城主有些私交。公主几月前亲下魔界捉拿穷奇,想必已经见过几位城主了。”
“嗯,的确如此。我与卞城公主十分投缘,只是上次离开魔界太过匆忙,都没有和她打声招呼,心里确是有些遗憾。”
“卞城公主亦十分想念上神,也托我送来了一份薄礼。”
一个人出列,端着一柄宝剑过来了。
“卞城公主早年收服过一只魔兽,此乃镶嵌了魔兽内丹的宝剑,请公主笑纳。”
叶昙挥挥手,药师宫的仙侍接过宝剑,立于她身后。
“请代族长代为转达,若有机会再去魔界,琼华一定当面向卞城公主表示谢意。”
“上神所言,隐雀一定转达给卞城公主。”
鎏英的事说完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其实隐雀不止是因为卞城公主而来。只是那人来头不小,小人实在无法推脱,才会借着卞城公主的名号见上神一面。”
“哦?不知是哪位大人物?”叶昙问得无辜。
“这个吗,”他有些踟蹰,“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公主上次去魔界可能没有见过他,但此次确实是他指名道姓送给公主的。”
哦,可不是被她忽悠的擎城王吗。
“琼华只见过魔界三王,难道魔界还有别的大人物不成?”
“本来没有,但是前不久他重新出山,整顿了四分五裂的魔界,原来的魔尊如今也只是焱城王了。”
叶昙睁大眼睛问道,“我不太了解魔界的事务,所以那是谁啊?”
隐雀低声问道,“上神可听说过,擎城王?”
“擎城王?”她故作思索了一阵,“没听说呢。连魔尊都被他贬谪了,那他岂不是很厉害?”
隐雀摸着胡子呵呵笑了。
“他厉害不厉害,小人没有领教过,但是他有没有手段,小人还是略知一二的。”
“手段?这话从何说起。”
“前任女魔尊陶宁,她麾下最得力的魔王便是这擎城王。哪怕过了十万年,也能止小儿夜啼。”
那个严肃的小老头,这么厉害吗?
“照代族长这样说,手腕如此高超的人,我在魔界的时候他不在,他在魔界的时候我不在,我怎么有机会认识他?”
隐雀含蓄一笑,“如此,小人便明白了。”
他起身拱手说道,“小人就不打扰上神修养了,这些东西还请上神笑纳。”
“好。”
出了药师宫的门,隐雀招来一个仙侍。
“向陛下禀告,琼华公主与擎城王素不相识,是擎城王虚晃一枪想要浑水摸鱼,请陛下明察秋毫。”
“是!”
坐在大厅里一句话都没说的药仙忽然开口了,“少主是否认识擎城王?”
“我刚才说了,我不认识他。”
“少主可知,当初就是天帝勾结固城王,设下陷阱企图杀害主公。”
“冤有头债有主,我迟早办了他。只不过如今他还是魔界三王,手底下二十万魔兵,我们得慢慢来才行。”
她指着这些东西说道,“鎏英送的宝剑我留着,其余的你派人悄悄送到洛湘府吧。对了,翼缈洲送的药材还行吧?”
药仙露出一笑,“多谢少主。这批药材之精良,老臣多年未见了。”
是吗?这句话信息很大啊。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就回璇玑宫了,润玉现在片刻都离不开我,我这一走,璇玑宫还不知被他闹成什么样了。”
“少主,不可太惯着夜神了。”
“我自有分寸。”
璇玑宫。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戌三戌四将小龙堵在墙角里,满身大汗、喘着粗气哀求道,“殿下,你听话,公主马上就回来了。”
小龙无视那些话,轻巧地绕过他们,继续扇着翅膀向前飞去,然后撞在了一个柔软的怀里。
“这里这么乱,是不是你做的?”
它立刻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叶昙,“嘤嘤。”
——不是。
“得了吧,除了你还有谁?又这么不听话,我不喜欢你了啊。”
叶昙严厉地看着它,小龙理亏地垂下了头。
“嘤嘤嘤。”
——对不起。
“……没有下次了!”
它瞬间恢复了精神,绕着叶昙飞了几个圈,再在她的肩膀停下,亲昵地蹭蹭她的脸颊。
戌三戌四看着它的操作目瞪口呆。
叶昙回过头看着满地狼藉,“让人收拾一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乱,还不是因为不听话的殿下吗?他们多么无辜,为什么要嫌弃他们呢?
带着小龙走到了凉亭里,叶昙用手里的宝剑,挽了个剑花,做了简单的评价:轻便实用。
不愧是鎏英送的东西,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好多了。
“嗡嗡。”
她警觉地抬起头,四处查找声音的来源。
“你听见什么东西像蚊子一样嗡嗡叫吗?”
声音中断了一会儿,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嗡嗡声。
小龙歪着头看她到处找东西,想帮忙但是不知道怎么帮。
叶昙被叫得心烦意乱,看小龙没有任何反应,马上明白了那阵声音不是在她周围发出来的。
等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好像是那个……陨魔杵发出的声音。
她手上立刻唤出陨魔杵,果然嗡嗡声随即消失了。
小龙疑惑地想要凑近去看看,但它立刻被叶昙抱了过去。
叶昙口中念着‘天道毕,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魑魅魍魉皆消亡’,然后一道强光闪过之后,一个人影被陨魔杵‘吐’了出来。
他七手八脚地站起来,脸上的面具都戴不稳落在一边。
“切,我以为你戴了面具是要遮帅,没想到是为了遮丑,真是用心良苦。”
奇鸢无语凝噎。
他发现眼前这个人是叶昙,虽然暂时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是谨记着荼姚的命令。
“你是叶昙,我奉命来杀你。”
叶昙哈哈一笑,“你奉了谁的命令?天后的吗?可惜天界已经没有天后了。”
“没有天后?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这个意思。”
他眉头一皱,“荼姚死了?”
噢,认为人家一死,马上就改口直呼其名?看来关系也不是很好嘛。
“她没死,不过也快了。她现在被关在毗娑牢狱里,修为尽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一惊,“没了修为?!”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叶昙轻轻叹口气,抱着小龙坐到了凉亭里,“把你和废后的事情都告诉我,没准我能帮你一把?”
奇鸢机警且戒备地盯着叶昙,“我来杀你,你怎么如此好心要帮我?”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我帮你当然是因为你对我有用。”叶昙摸着蜷缩在她怀里的小龙,“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既然有同样的敌人,为何不能携手以对呢?”
事情对他来说尚未明朗,在没有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奇鸢还是打算亲自去紫方云宫一趟。即使荼姚真的被下了狱、尽失了修为,他也得必须亲眼看见才会相信。
“荼姚的情况我一探便知,”眼睛瞥到悬浮在空中的陨魔杵,他神色大惊地问道,“你如何会有魔界圣物?”
这句话让叶昙重视起他来。
陨魔杵是魔界至宝,这个消息六界皆知,但是见过它的人寥寥无几。
能一眼看出这个玩意(?)出自魔界,还能准确说出它的名字,就说明此人并非泛泛之辈,再不济也通过各种渠道见过陨魔杵。
叶昙心里一动,故意伸手将鎏英所赠的宝剑打翻在地。
“哐嘡”一声果然吸引了奇鸢的注意力。
他顺势一看,立刻上前几步捡起宝剑,仔细地看着宝剑上镶嵌的魔兽内丹。
“……这是迅猛蜥的内丹,”再看看剑身所铸花纹,“这是卞城王的纹章。你是不是认识鎏英?”
叶昙轻笑,没有回答。
——还真让她猜对了。
似乎察觉到脱口的话有攀亲戚的嫌疑,他解释道,“卞城王府的印记,魔界谁人不知。你上次去魔界收服穷奇,竟与卞城王扯上了关系?”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叶昙歪头回答道,“我与鎏英的私交,连天帝都管不了,你凭什么问这么多?”
话语间牵扯到了天帝和魔界,奇鸢脑海里立刻想象出一系列口腹蜜剑、笑里藏刀的大戏,他疾言厉色喝道,“你是不是想从卞城公主寻找突破口,助天帝攻下魔界?”
啧啧,看来天帝一统六界之心人尽皆知,随随便便说出他的名字都能让人想那么多。
“是又如何?你要替魔界行道,将我诛杀在此吗?”
他小心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她之外再无二人,倒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我奉天后之命前来杀你,最后就算我被抓,也能把这个罪名推到天后身上。就算如你所言她早已下狱,再多背负一条罪名也没什么了不起。”
叶昙赞道,“确实是个好办法,那你快点动手吧。你一动手,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出手反击,到时把你的尸体送到九霄云殿,天帝看了还会表扬我英勇杀敌。我再‘好心’地把你的尸体送到魔界,给魔界四王好好认认,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
“魔界四王?”奇鸢皱起了眉头,“魔界只有焱城王、固城王、卞城王,何时又多了一位魔王?”
“与你何干?”叶昙不留情地回道,“要死的人还问那么多。”
顾忌着叶昙的修为,他没有轻易动手,再加上他是从陨魔杵里面出来的……等等,陨魔杵!
“你手握着陨魔杵,难道你已经继任了魔尊之位吗?”
——叽叽歪歪的还问这么多。
“既然你知道拿了陨魔杵的人就是魔尊,那你还不向我下跪拜我?”她笑得意味深长,“本尊还可以恕你这般没上没下。”
奇鸢此时内心挣扎万分。
理智告诉他这的确就是陨魔杵,光是叶昙知道使用陨魔杵的口诀,能够让陨魔杵施展法术,就说明她与陨魔杵关系匪浅。
但是叶昙明明是天界的人,她是洛湘府少神、天帝赐封的琼华公主、夜神的未婚妻,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够接触到陨魔杵?
还是说叶昙其实是魔界派到水神身边的卧底……不是,卧底的话她根本不需要陨魔杵,魔尊焱城王也不会轻易让人把陨魔杵带出魔界。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为了承袭魔尊之位、得到魔界三王的认可,从魔尊手里拿到象征身份的陨魔杵,并且亲自接触水神、风神,以求将来里应外合、内外夹攻,又或者是从内部瓦解天界的实力?
联想到荼姚曾经气哄哄地说,她和先花神如出一辙的下作不要脸。能让荼姚如此生气的,就只有天帝和火神相关的事情。
天帝忌惮荼姚已久,不会明目张胆地和别的女仙牵扯不休,更不会让荼姚知道,那应该是和火神有关。
他记得叶昙是和夜神有婚约,莫非她同时又和火神纠缠不清?
把天界最尊贵的两位皇子玩弄在手心,确实是魔女们谈笑间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个想法让他更加坚定了叶昙其实出自魔界的念头。
想到这里,他坦然地下跪行礼,“忘川族暮辞,拜见魔尊。”
叶昙:???
她就随便说了句话,这人还真的信了?陨魔杵有这么大的威信吗?
“……啊,”她轻咳,“起来吧。”
既然这个身份这么好用,就先用着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再说。
叶昙收了陨魔杵,对着暮辞说道,“你说你是忘川族人,”她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我好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这招名为欲说还休。事情故意只说一半,让听的人自己把剩下的话补全了。
暮辞拱手回道,“忘川一族经历了三次天魔大战,如今只剩下了我一人。我幼时被卞城王藏在府里,和鎏英一起长大,所以外人都以为我只是鎏英的玩伴,没想过我还藏了这个身份。”
“不对啊,我在魔界也没听鎏英说起过你。”她确信地说,“那你怎么会被天后抓住,还给她卖了这么久的命?”
暮辞深沉地回道,“我在一次刺杀任务中失手为她所擒。她认出了我的身份,就把我带到天界,给我下了蛊虫。若是我不听话,她就不给我解药,让我尝尝万虫噬心的滋味。”
“嗯,确实是她做得出来的事。如今她身陷牢狱,怕是没有人知道蛊虫的解药在哪里了。”
“其实琉璃净火可以彻底祛除我身上的蛊虫。但是如今荼姚修为尽失,就连火神也只修到了红莲业火这一层,没有解药只怕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叶昙细细品味了他说的话,觉得在‘魔尊’这层光环之下,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但是还有个问题没有弄清楚。
“荼姚抓你做什么?”
“小人身负一个秘辛,我忘川族人的骨头可炼制灭灵箭。一旦被灭灵箭射中,就算此人修为已至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只能灰飞烟灭,上清天的元君都无法施救。”
她一惊。
怪不得荼姚如此肆无忌惮,不止因为她手握鸟族和琉璃净火,恐怕这灭灵箭也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这人这么重要,得想个法子让他给自己办事才好。
“我知道了,”她挥挥衣袖,“我会派人到紫方云宫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解你这蛊虫的丹药。”
“谢魔尊。”
“你且先在这里找个客房住下,等我的人去过紫方云宫再说。”
“是!”暮辞看了一眼叶昙怀里的小龙,犹豫着说道,“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最讨厌说这些话的人了,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吗,想说不敢说还在这里绕圈子。
“你觉得不该说,或者说我听了会生气,那就不要说。”
被叶昙一怼,他僵着头皮问道,“尊上何时与夜神%*……”
“你说什么?声音大点儿。”
他红着脸梗着脖子问道,“尊上何时与夜神有了子嗣?”
叶昙:???……!!!
她差点跳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暮辞指着小龙问道,“小人认得这是应龙幼崽,而天界只有夜神一条应龙,他已一万八千岁,不是这种幼崽模样。尊上与他亲密无间,若是有了子嗣,对于尊上的计划百利无一害。尊上的牺牲,魔界诸王看在眼里,定会记在心上。”
无语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人的胡思乱想。
说这不是她和润玉的孩子,他会追问这龙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和润玉一模一样。
承认了,她心里过不去,好好的夫君变成了她的娃儿,润玉知道了迟早要把这人灭口。
——最后她祭出了最后一招。
叶昙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与你无关的事最好不要管,管了只会死得更快。”
暮辞一滞,忽然明白了这句话三分威胁、三分警告、四分劝诫,立刻收起不应有的心思,恭敬地回答,“是,小人谨记尊上之命。”
“找个客房自己住下,没事别出门。你还不能随意走动,别牵扯到璇玑宫了。”
他问道,“这里是……璇玑宫?”好像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叶昙已经没有多余的闲心应付他了,“没错。”
她招来戌三吩咐道,“这个人会暂时住在咱们璇玑宫,记得要‘好好’关照。”
戌三心领神会,“是,公主。”他对着暮辞说道,“请跟我来,我带您去客房。”
暮辞一拱手,“小人告退。”
送走了这个人,叶昙捧起小龙,捏起它脸上的嫩肉……然后一扯。
“嘤嘤嘤!”
小龙马上跳脚。
叶昙和蔼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成了我的娃儿。再不早点好,我就给你找个后爸!”
“……嘤嘤。”
小龙掩面而泣。
看着暮辞远去的背影,叶昙心里绕过许多想法。
比如征用他的灭灵箭,除掉一些人、嫁祸一些人、提拔一些人、拿捏一些人。也有干脆把他身上的蛊虫解了,发卖给鎏英赚得魔界一个人情的想法。
但她知道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他身上的骨头制成的灭灵箭,可以摧毁天界乃至六界任何一个人,也无怪他们整个族群几近灭族。对于所有人来说,他们简直就是一个悬在头顶、随时会杀到自己身上的威胁。
也可以说真正危险的不是他们那些人本身,而是他们带来的不确定因素,这正好是所有当权者最害怕的。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连她都觉得有些忌惮,也不知道鎏英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敢和这个人相爱。
对,相爱。
一眼认出卞城王府的印记没什么,能认出迅猛蜥的内丹也没什么,但是这么轻易说出卞城公主名字,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说他被卞城王收养,姑且相信那是卞城王出自好心。但是你和人家的女儿交往过密,这就是你不对了。
至于出任务失手被荼姚所擒……
卞城王不可能不知道荼姚很难对付,知道这一点还让人去送死,是不是觉得荼姚眼拙,看不出他的身份然后顺便把人灭口了。又或者觉得荼姚有慧眼能识人,捉了他之后积极使用灭灵箭,然后他撑不住自己先死了?
怎么看都像是一位关爱女儿的父亲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不知鎏英她了不了解内情。
算了,人家的家务事,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管。
但是暮辞此人,至少得把他本身的威胁清除了,才能安然无恙地出这天界。
——她可不想有一日魔界派人用灭灵箭来杀她。
……
连着过了几日,叶昙陆陆续续收到了洛湘府送来的信件,问的都是润玉情况怎么样,她能不能够回去,住在府里的上仙们各个跃跃欲试,都想直接搬去药师宫了……
看着这些信件,她忍不住趴在书桌前哀嚎,“天哪,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龙睁着大眼看着她,“嘤嘤?”
“润玉,”她直起身子认真地说,“我要回洛湘府了。那些事情拖得太久,现在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就在璇玑宫里慢慢养伤,我晚上会找机会来见你的。”
“嘤嘤!?”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她起身招来戌四说道,“给我爹娘送个口信,我明天就回洛湘府。”
戌四错愕地看着她问道,“那殿下怎么办?”
“初一、十五我会变成润玉的样子去先贤殿,其余的时候再找个机会回这里。你们要照看好它,药每天都记得喂它吃。我看它精神越来越好,说不定很快就恢复了。”
戌四倒吸一口气,“公主真的要走?”
“没办法,我爹娘估计兜不住了,我总要回去看看。”她叹口气回道,“我尽量每天来璇玑宫看看它。”
看着小龙无精打采的样子,戌四嘴角一抽,“是。”
璇玑宫里她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来的时候她不也是两手空空地来了,现在省得收拾也好。
“润玉,”叶昙趴在床榻上,看着在枕头上昏昏欲睡的小龙说道,“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能任性地到处乱闯祸。”
它肉眼可见地不开心,连头都不想转过来看她一眼。
“小顽皮!”
“……嘤。”
人没事就好,慢慢地恢复,总会好起来的。
翌日。
得了消息的洛霖和临秀出现在了药师宫门口,跟着来的还有府上住着的一众上仙。
叶昙隔着药师宫的大门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微微有些心虚,不知道这些道行高深的上仙会不会看出点什么来。
她面上不显,装成十分镇定的样子和药仙拜别,然后笑着走向了她爹娘。
“爹爹,娘亲,我终于出来了。”
临秀看着她一切安好的样子,虽然早就知道她没事,但是现在才终于放下心来。
“好、好、好,爹和娘接你回家了。”
洛霖接着说道,“没事就好,先回家里好生修养着,有什么事爹娘自会为你做主的。”
他让出半个身子,“这些是你的师叔伯们,他们知道了你晋神的消息,都等不及要给你道喜。”
霎时间,她被人群淹没。
“小昙呐,我是你师伯,住在上清天明月洞,你有时间去上清天,顺便去我那里玩儿……”
“嘿你这老头着实地不要脸,都比人家爹娘都高出几个辈分,还在这里装什么师伯。我才是她的师伯好不好,我和洛霖是同一辈儿的……”
“你别听那两个人胡说,我和你娘临秀一起修炼功法,我才是你正统的师叔……”
她只能呵呵。
反正来的都是一类人,是不是师叔伯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解她围的不是爹娘,而是九霄云殿的仙侍。
“参见公主,小人奉天帝陛下之命,召公主到九霄云殿议事。”
听这话,她身边的上仙们炸开了锅。
“是不是陛下要封你神职啊?我看是了。”“他怎么比我们还等不及?”
仙侍不慌不忙,转身对着洛霖和临秀也说道,“陛下也召二位神上到九霄云殿一同议事。”
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但是她注意到仙侍说的是天帝请她去议事,而不是庆贺。
——估计是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她。
叶昙微微笑道,“诸位上仙,陛下召爹娘和我去九霄云殿,想必是有要事相商,现下若有不周之处请诸位见谅。”
上仙们豪爽地摆手,“天帝召你,你自是要去的。说起来,咱们这些人许久没去九霄云殿了,不如也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大伙儿觉得怎么样?”
“不错,你不说我还不记得太微长什么样儿了?去见见也好。”
“这个主意不错,我们这些上仙也要为天界出份力不是?”
于是,这一大群上仙簇拥着洛霖、临秀和叶昙,一起到了九霄云殿。
一进殿里,叶昙就看到了太巳仙人和缘机仙子。太巳仙人趁着缘机仙子和天帝说话的时候,特意看了她两眼。
就是这两眼让叶昙确认今天是场鸿门宴了。
“参见陛下。”
太微笑着抬手道,“诸位免礼,琼华免礼。”
“谢陛下。”
叶昙拱手问道,“陛下召见琼华,不知所为何事?”
“本座召见你,以及水神、风神,乃是因为你此次晋神之事。”
“是。”
缘机仙子转身向着众人说道,“参见诸位上神上仙。经小仙观测,近日天象异常,六界生灵各族恐降灾祸。小仙反复推测星象方追溯到源头,此番缘由皆因琼华公主。”
叶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琼华公主本性善良,从一介精灵开始修炼,先天灵力不足,后天历练不够,神元尚未修炼纯净便晋升上神,恐怕有损六界神本,故而生出了天象异兆之警示。”
太巳仙人问道,“缘机仙子可有解法?”
缘机胸有成竹地回答,“解法嘛,自是有的。只是不知公主愿不愿意?”
临秀担忧地问道,“是何解法?”
“历劫历够了,便就解了。”
“历劫?”洛霖和临秀面面相觑。
“只需要公主洗去在天界的记忆,去凡间历劫数十载,与天界来说也就数十日,这番走一遭便可。”
缘机仙子看向叶昙,“不知公主是否愿意,为了天界神本和自身神元,去那凡界走一遭。”
她那话一说完,九霄云殿里的人皆知神本兹事体大,无人敢替叶昙应答,于是这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里。
自从太巳仙人给了她暗示之后,叶昙就等着缘机仙子出招。
她和缘机接触过几次,发现她原来在天后的淫威下做了许多坏事。其实这也没什么,谁让她势单力薄却掌握了因果轮回盘,只能在天后面前当个马前卒,任劳任怨地替人家办事。
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是自己主动揽这个活儿,那就是有人指使,还是个她绝对不能拒绝的人,比如说坐在上面的天帝。
这个局看似是缘机为天界着想,劝她去凡界历历劫,权当走个过场应付一下。她要是真的傻傻答应了,估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到时候只要缘机说还没有历够劫,还得再去几次,那她就只能乖乖听话下界。
笑话。要是她背运,捞着一个凄惨无比的命格,经历过各种各样惨痛的生活,伤心之下再也不愿意回天界了……只怕笑得最大声的是天帝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怎会让自己沦落到那个地步呢?
叶昙定定神,拱手刚准备说话,却被一个突然闯入的身影打断了。
“参见父帝,见过诸位上仙。”
旭凤穿着一身素衣,穿过重重人群,走到最前面和叶昙并肩。
“父帝容禀,儿臣认为琼华此次晋神,已不再需要到凡界历劫了。”
太微眉头微皱问道,“旭凤,你可知缘机刚才所言?”
“儿臣知道。月前儿臣下到凡界,正是与琼华一道历劫。”
殿上人群哗然,缘机想起旭凤那一遭事儿,脸上有些挂不住。
“彼时,儿臣为陈国王上,琼华为陈国国师。琼华悉心教养儿臣、稳固朝纲、平定民心,为陈国立下汗马功劳。儿臣认为,就算琼华此番下界历劫,也不会与当初有太大差别。既已明白此事,何须多此一举。”
“你还说,你上次历劫未成失败而归,有废后替你担着本座暂且搁置一旁。今日你又旧事重提,实是让本座失望至极。”
眼看着因为旭凤的登场,话题逐渐由‘琼华是否同意去历劫’变成了‘旭凤上次历劫未成要受惩罚’,叶昙怕天帝一锤定音,直接让他们一起历劫,赶紧拉回了正题。
“陛下息怒,”她镇定地说道,“今日陛下召见琼华,请陛下将火神的事先置于一侧。”
太微又看向她,“你说。”
“方才缘机仙子所言,琼华有些地方实在听不明白,想请缘机仙子指教。为何仙子称琼华先天灵力不足,后天历练不够,神元尚未修炼纯净?”
缘机哑言,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说的,也没见着谁真的来问啊。
叶昙说道,“先说先天灵力。我自幼在爹爹的指导下修习水系法术,后又跟随娘亲修习风系法术,二系同修未见冲突之处,亦未见我因此受损,可见灵力还是够用的。”说完她一手控水,一手御风,引得上仙啧啧称奇。
“然后是后天历练。缘机仙子不知,我五百年前亲下凡界,游遍大河大川,看遍世间浮华。进,在朝为政;退,于林修隐。连师尊玄灵斗姆元君都赞我小有所成,足以证明我历练够了。”
“最后就是这神元。”她笑了笑,“我飞升之日、晋神之时元神皆未曾受损,何来的修炼不纯?其实我在晋神渡劫之后,忽然发现我好像又精进了一样法术。”
她反手掐了个决,手上显出一条紫黑色的雷鞭。
有几位上仙认出了这个颜色,纷纷齐身后退了一大步,与雷鞭隔开一段距离。
“你怎会……”
旋即他们捂住了嘴巴,再也不愿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