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集市闹剧、彦佑初现

叶昙无法,只能自己摸着石头爬上来。

幸亏这里没什么人,不然被别人看见她得意忘形、失足落了水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我上来了。”

随即一件外衫扔了过来。

“你先穿着这个。”

为什么要穿他的外衫?

叶昙拒绝了润玉的好意,“没关系,我用了净身咒,现在衣服都干了。”

润玉这才转回身,见她衣服头发都干了,只是发簪掉到了落星潭里,现在还披散着秀发。

“你不能这样披头散发,先用我的玉簪。”

说完一根白玉簪递到了叶昙面前。

叶昙也觉得披头散发确实不好,便接过润玉的发簪,绕着头发盘了上去,之后她又将外衫还给润玉。

润玉还不放心的叮嘱她。

“都说了你要小心,你看这就落水了。”

叶昙无法反驳,只能闷闷的应承他的话,忽然她想起自己的七星珍珠簪还在水里面。

“那我的簪子怎么办?”

二人望向落星潭。

潭水波光粼粼,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小小一根发簪。

“无事,它总归还在里面。明日天亮了我们再来寻。”

“好吧。”

叶昙便跟着润玉回去了。

折腾了一天,她沾了床就睡着了。

翌日。

昨晚睡了个好觉,叶昙起了个大早。

出门看看,发现润玉这个点儿了还没有起床。

真是少见,只要是没有值夜的早晨,润玉一般都会起得很早,今天居然想着睡懒觉了!

她走向润玉的寝殿,趴在殿门口悄咪咪往门缝里偷看。只是缝隙也太小了,什么都看不到。

叶昙左晃晃右歪歪,硬是找不到可以偷看的地方。而就在此时,门被打开了。

她开不及收回动作只能倒向里面,正好倒在了润玉的怀里。

润玉猝不及防被她撞倒在地,和她滚在一起。

叶昙抬头看向润玉,一句抱歉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像洪水猛兽一样推开了。

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叶昙揉揉腰,刚想问他是不是过激了,就看见他一脸后怕的神情。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大花不记小龙过,就当你受了惊吓。

“润玉,你没事吧?我看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昨晚上……”

“没有,不是!”

润玉一听见昨晚上三个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几乎是跳起来离她远远的。

呃,我看你真的有什么事呢。

她试探性的和他说,“我想在院子里搭个秋千,你觉得怎么样?”

润玉立刻同意了。

——真的很奇怪。

润玉就算平时由着她,也会好好想想是不是可以做,从来没有这样不假思索马上同意了。

看来昨晚上果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但是他们一直在一起,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弄来了绳子和木板做好了秋千之后,叶昙坐在秋千上仔细的回想昨晚的事,但是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是不是润玉怕她当了司乐仙子之后想离开璇玑宫,想让她留下来所以什么要求都同意了?好像也不是,早上他推开自己的时候,可是怕得要死的样子。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叶昙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决定出门逛逛。

这一边,润玉看见叶昙出了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方才她问自己昨晚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她对自己一片赤诚,几乎将身家性命交于他手里,但是他竟然,竟然……

润玉双手紧紧握拳,指尖扎进手心渗出血来,他也毫不在意。

“记住了吗,魇兽。昨晚上吃的梦千万不要吐出来,不然你自己就去北天门吃草。”

魇兽从门后走出来,垂着脑袋不敢看他,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这样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再没有人会知道了,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可以照旧。

姻缘府。

往常人来人往的姻缘符今日大门紧闭,上书一封信,大意就是月下老人有急事去了青丘,归期未知,大家有事没事不用找他了。

不得不说,丹朱在这方面有先见之明。

昨晚上叶昙一曲惊人,今儿个来找他牵红线的人从姻缘府排到了南天门。他这个不能得罪,那个不敢得罪,只能告假外出先躲一阵避避风头。

甚至连叶昙经常去的省经阁都挤满了人,阁主迫于无奈也只能关了门。

那叶昙呢?

她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此时正和邝露在天界集市上闲逛。她刚出门就看见邝露来找她,说是她升了品阶可以去集市上采买东西了。

哦,她品阶这么低真是对不起大家。

不过集市她还没有去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像凡界的集市一样有小摊小贩吆喝兜卖?

她带着好奇心来到集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失所望,叶昙看着数十个商铺门可罗雀,转身想回去。

邝露拉住她和她说,“你别看这里只有几个商铺,但是商铺里面包罗万象,只有你有钱什么都能买!”

“真的吗?”

叶昙持着怀疑态度。

“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走。”

说完扯着叶昙进了最近的一个商铺。

这是一家卖布匹的店。

两个女仙一进门就立刻引起了老板的注意。

这个穿青衣的女子她认得,是太巳府的千金,出手向来阔绰,是她店的大金主。

今日她带着人来了,金主的朋友那也一定是金主!

她麻溜的走近一看,嘿,还是一个大美人。美人好啊,美人哄好了有的是人付钱。

“今日是什么风把太巳千金给吹来了,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呀。”

“老板言重了,”邝露害羞的笑笑,“我今日带了朋友来看看。”

老板立刻看向叶昙。

美,是个大美人,就是打扮穷酸了点。

瞧瞧就头上几根发带,没有耳环、没有项链、没有发簪、没有手链……什么都没有,连脂粉都没上。这样都敢出门,天生丽质就是好哇。

“仙子怎么称呼?”

叶昙回答,“我从璇玑宫出来的。”

“原来是夜神殿下的仙……司乐仙子。”老板立即改了口。“您的大名可传遍整个天界了。”

“是吗?有这么夸张吗?”

她不是昨晚上才封了这个司乐仙子的吗,消息传得这么快?

老板一看是大红人来了,立刻让她们进内院挑选。

她信心满满的说,“咱们这些做生意的,消息不灵通怎么行?要是抱错了大腿就吃大亏了。”

真是个实诚人呢。

她拿来几匹好布让二人慢慢选,就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叶昙看邝露挑得很开心,她左看看右看看,喜欢这个又喜欢那个,一直询问叶昙的意见。

她忽然想起天后赏赐的东西,悄悄地问,“要是上头赐下的东西用不着,也能在这里换掉吗?”

邝露不明白什么意思,招来老板问问。

老板一听非常喜欢,“您可是问对人了,别人不敢收我敢。您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来看看,我全部都收。”

叶昙也挺开心,“过几日我都收拾好,一并拿来给你。”

“好嘞,仙子不妨再看看。”

陪着邝露大小姐选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叶昙敲定让她买了一匹水红一匹月白,都是鲜艳的颜色挺衬她的。

老板蛛娘笑得合不拢嘴,这司乐仙子真是好眼光,便宜的看不上眼,选的都是高档货。

这两批布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外面抢回来的,独此一家外面想买都买不到。

昨天有个小姑娘想买水红那匹没带够钱,她都没给人家呢。那小姑娘派头不假,但是做生意就要现钱,谁还喜欢赊账的?更何况太巳千金出手阔绰,伺候好了她以后都不用发愁。

“二位仙子慢走,有空常来。”

蛛娘乐呵呵的送走了大金主。

叶昙刚才看了邝露付钱,啧啧,那大手笔。邝露见她什么都没买,说什么也要她买个东西回去。

这有什么好较劲的?她又没多少钱。

虽然润玉给了她两个月的月俸,但实在是惨不忍睹。

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穷的响叮当——就几个板板,能不响吗?那一点钱,估计在这里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还是先看看再说。

偏偏邝露还一直问她想买些什么……不是她不想买,是没钱买啊大小姐。她要是有钱了,一定要把这里都搬空,搬空!

路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叶昙看见路边地上摆着一个小摊,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邝露大概是觉得这个老板没有什么值得买的,想拉她赶紧走。

叶昙的眼神却被一个玉环吸引住了。

那个玉环约小拇指宽,碎了一个缺口,又蒙了一层灰,显得破破烂烂的。

她拿起那块玉环问老板怎么卖,老板懒洋洋的回答,“破烂玩意儿不值钱。若是仙子喜欢,咱家便赠与仙子,仙子以后常来光顾咱家的小摊就行了。”

叶昙不好意思白要人家的东西,估算了一下玉环的价格,给了他一小锭银子就走了。

老板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呆呆的念着“像,真是太像了。”

他捻起那块碎银,转眼间便连同摊子一起消失了。

风过无痕,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邝露见她买了一块不值钱的东西,都替她不值。

“我刚才都说走了,那个人奇奇怪怪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摆的东西是何来历。”

叶昙倒是无所谓。

“你看这块玉它碎了,所以不管它以前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它现在也只值我出手的那个价。再说,其实它成色也还不错,”

她拿着玉环照了照日光,“冰底浅晴水色,算起来我也不亏。”

邝露无语,她觉得叶昙说话的语气好像她的爹爹。

两人准备回去的时候,路过蛛娘的绸缎庄,见周围聚集了一群人,好像在……看热闹?

叶昙想挤进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这蛛娘可是答应要收她的东西,要出事也得先让她把东西换了钱再出事呀。

邝露没这样挤过看热闹,根本挤不进去。

叶昙回头紧紧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面冲,还叮嘱她可别再走开了。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她们就看见绸缎庄里站满了一群人,不是,是一群鸟人。他们个个头上戴着七彩羽毛,十足的鸟族做派。

叶昙问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看热闹的回答了她们。

“这下蛛娘可是看走眼了。那个小姑娘昨天来买东西没带钱,蛛娘没理人家。结果她今天带了一群人来,非要蛛娘把她看上的布拿出来。但是刚才那布料已经被人买走了,蛛娘也拿不出来。得罪了鸟族的人,可有她受的了。”

呃,好像刚才只有邝露买了两批布,不会这么巧就是她们吧?

她和邝露对视了一番,都不知道该不该出面,毕竟已经钱货两讫了。

这时一个鸟族的士兵见着叶昙,对她指指点点的。

几只鸟围在一起商量了一阵,不多时便有人请她进去,“司乐仙子,我们公子有请。”

邝露见叶昙被点名进去,想着人是她带来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也跟着她进去了。

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上一次看见的蛛娘还是光鲜亮丽,此刻却瘫坐在地,身边围着一群鸟族的士兵。她眼神露出些许呆滞,似乎有些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二人见蛛娘成了这副模样,便知道里面来头不小,不过几匹布都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进到内院,看见几个贵族少年围在一个又哭又闹的少女身边。

“小妹,不就是几块布吗,大哥马上给你寻来南海明月纱好不好?”

“就是啊堂妹,你不是想要七星珍珠簪吗,堂哥马上向姨母求来送给你。”

叶昙身中两箭。

她现在穿着天后娘娘给她的南海明月纱,带着天后娘娘给她的七星珍珠簪,刚才她还和邝露去了落星潭把它捞出来了。

少女一见叶昙,立刻眼睛睁的圆溜溜,只差一点就跳出来了。

她颤抖着指着叶昙,“明月纱、珍珠簪就在那里,你们怎么给我找来?”

众人转身一看,见叶昙正好穿戴着他们口中所说之物。

呃……那是陛下特封的司乐仙子,身边那位是太巳仙人的独女。

少女冲动的跑到她们面前,“那是我的七星珍珠簪!”

手一伸就要从叶昙的头上把珍珠簪拿下来。

叶昙眼疾手快的抓住她欲行不轨的手,“你也太没有教养了。”

一听有人骂她,她立刻哭诉起来。

“哥哥,她欺负我!”

哥哥们如梦初醒赶了过来。

“家妹无知,请司乐仙子见谅。”

叶昙放开她的手,她便恨恨的躲到她的大哥身后。

“呸,什么司乐仙子。穗禾姐姐和我说了,她就是个戏子!弹了一首曲子让陛下高兴了才封的什么仙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小妹,不得无礼!”她大哥低声训斥了她,“小仙是翼缈洲攀禽族族长长子杜宏,这是堂弟杜瑞,小妹杜佳。适才有些许误会,请二位仙子不要见怪。”

邝露连连摆手,“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不怪不怪。”

叶昙侧头向邝露低声说话,“这里不宜多留,我们早点回去。”

这一动明晃晃的露出头上的珍珠簪,让小公主杜佳怒不可遏。

“我不要什么布了,我就要她头上的珍珠簪!”

你这个性子迟早会吃大亏的知道吗小朋友。

栖梧宫。

旭凤刚过完生辰,此刻正悠闲地喝茶,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安静时光,但是这一点点时间马上被打断了。

“启禀火神殿下,集市传来消息有人在闹事,请殿下出面。”

“啪”的一声,银凤冰裂釉茶杯在他手里粉身碎骨。

“带我去看看,是什么人非要让我出面解决。”

他带着一队人赶到集市,看到绸缎庄门前围了一群人,就知道是那里出了事。

刚才有人来报,说是攀禽族的人在闹事。

他有些头疼,攀禽族族长是母神的表弟,他的表舅父。

此次是他的表表妹大闹绸缎庄,非要人家把卖了的布匹要回来。他只能暂时把这些亲戚劝退,再给老板一些补偿,就当没有这回事。

可是等他进了店铺,才发现叶昙和太巳仙人的女儿也在这里。她们怎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杜佳一见旭凤来了,马上跑到他身边,撒着娇说:“旭凤哥哥,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旭凤哥哥?

叶昙一看是旭凤来了,马上明白了他们把旭凤这个救兵搬来了。

“啧啧,邝露我们找个干净地方坐下吧,这事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呢。”

她拉着邝露绕过几人,扶起坐在地上的蛛娘,大大咧咧的找了几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着。

“旭凤哥哥,杜佳向表姨母求了好久,想要那根七星珍珠簪,表姨母都答应我了。可是那个仙子不肯给我,我想要拿回来,她还说我没有教养。”

说完她又瞪了一眼叶昙,“你看,她看见你都不行礼!”

旭凤何止头疼,他现在恨不得从未出现过。

叶昙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他真是不幸,有个傻子表妹,还有个傻子表表妹。

“此时我已经听人汇报,你们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杜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旭凤哥哥,你正在说什么?你为什么不帮杜佳?明明是她先拿了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要回来?”

旭凤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母神所赐。你如有疑问,不妨去问问母神。”

她一噎,天后娘娘虽是她的表姨母,但也不是她能随便见的。更何况真要闹到天后娘娘那里,她也会觉得自己太小孩心性,连根簪子都要抢。

“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他看向杜宏,“你们快带她回去。”

杜宏答,“是,火神殿下。”

见他们要走,叶昙开口留下他们,“你们就这样走了?老板的损失怎么算?”

杜宏刚想说照价赔偿再加二成补偿,就被杜佳抢先了,“切,你们这些贱民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要赔偿。”

叶昙歪头问旭凤,“果真如此吗?”

旭凤心一惊。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叶昙只有极度不开心时才会歪着头这么反问。

“不是!”他迅速回答,“所有损失我来赔偿,再免去店铺十年的租金税金。”

叶昙又问蛛娘认为如何,蛛娘赶紧答谢,叶昙见状脸色才稍霁。

叶昙放心了,旭凤也就放心了。他让杜宏赶快带着这个闯祸精离开这里,不要让他再操心费神了。

杜宏向蛛娘赔礼,向叶昙及邝露致歉,带着他的弟妹出去了。

“这真是一个爹妈生的吗?怎么脾气南辕北辙,差的也太大了。”

邝露回答道,“杜佳公主是攀禽族族长夫人早产生下来的,自然是要溺爱些。”

旭凤来到她们面前,邝露弯腰行礼,“参见火神殿下。”

叶昙向他摆摆手,就当行礼了。

旭凤也不生气,只说道,“你们以后见着那位大小姐千万不要和她起冲突,她发起脾气来一般人受不住。”

叶昙撇撇嘴,“只要她不惹我,我是不会自找没趣去惹她的。怕就怕,你们不肯管教她,外面有的是人愿意替你们管教呢。”

她推开旭凤,径直走了出去。

邝露赶紧向他行礼辞行,追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邝露不解的问,“小昙姐姐,你好像对火神殿下……太过随意了些?”

“你说话真小心。我那何止随意,简直就是放肆。”

邝露面露难色,“既然你也知道,为何不……改一改?”

叶昙切了一声,“我就没对他行过礼,倒是他向我行了二十年礼。就算是现在他身份比我高,我也绝不会和他行礼的。”

“邝露明白。可是那都是前尘往事,说不定火神殿下真的介意呢。”

“他介意就介意呗。他不说,我绝不做,看谁先忍不住。”

“你们真是……”邝露哑然失笑。

叶昙看天色不早了,“我得回璇玑宫了,晚上还要值夜的。”

于是二人在御花园分开。

叶昙想了一路,这天后娘娘的外戚也太严重了。

按理说天帝陛下应该挫挫鸟族威风,把权力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放任鸟族疯长势力。

天界是鸟族、狐族、水族三足鼎立,狐族向来置身事外,水族一直低调行事,而鸟族居然敢肆意妄为。天帝究竟怎么想的?

对了,还漏了一个花界。

花界就是粮仓和药仓,他为什么会让这么重要的资源流失在外?

这位天帝和她认识的所有王上都不一样,她都被他搞糊涂了。

回了璇玑宫,她到处找润玉都找不到。

见石桌上留了一张纸,说以后她都不用去值夜了。

这是什么意思?身为夜神的仙侍,她的主要职责还是去守夜。现在润玉不让她守夜了,是想她做什么吗?

不行,她非要找他问个清楚!

叶昙匆匆路过南天门,守卫纷纷向她行礼,“司乐仙子。”

她连连点头示意。

守卫叹息道。

“可惜我进不了九霄云殿,无法一听司乐仙子的乐曲。你不知道昨日寿典,她一个人出尽了风头。”

到了布星台,润玉果然和魇兽在这里。

“润玉。”她开口叫他的名字。

润玉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却又摇摇头,然后低下头专心的抚摸魇兽的头顶。

他这是在干什么?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叶昙搞不清他在想什么,只能走到他面前,拿着这张纸拍向他,“你这是什意思?”

一大早的兵荒马乱之后,润玉确定叶昙出门了,才从寝殿里出来。

他看着叶昙欢快走远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小昙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

两个月的时间,快的仿佛昨日他们才相识。

一路走来,他仔细教导叶昙天界的所有事务,她也不负所望成功出师,甚至比他预想的更出色。父帝都赞赏有加,亲封她为司乐仙子。

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她的了,小昙要学会独自在这天界生存。

璇玑宫对她来说,总归只是个跳板。一旦给她机会,她必定愿意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这段时间小昙耐心的陪伴他,也不负他悉心指导。若日后显贵了,希望她能看在这段情谊上,能多加照拂璇玑宫。

今日他带着魇兽独自守夜,以往从未觉得什么,但此刻却觉得没有人陪着他,这布星台确实太寂寞了。以前从来只有魇兽陪着他,今后也只会有魇兽陪着他。

恍惚间,他居然听见了小昙的声音。润玉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但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告诉他,的确有人来了。

叶昙怒向胆边生,指着润玉的鼻子就准备骂他,“你写这玩意是要赶我走吗?你这样不愿我留在璇玑宫吗?”

润玉不敢看她的脸。

“你现在是司乐仙子,不需要在我璇玑宫里当个小小的仙侍。”

“什么司乐仙子不仙子的?不过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头衔,难不成还比你夜神殿下的名声还大吗?”

叶昙扯住他的手臂,逼润玉直视她的眼睛。

“我长得又不丑,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真的很奇怪,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早上就像变了个人,现在甚至还想要赶我走。你说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璇玑宫有什么好,难道你不想走到更高的地方吗。你想要去哪里,我都可以给你写介绍信。药师宫,姻缘府,太巳府,还有栖梧宫。你若去了栖梧宫,相信旭凤一定会将你奉为上宾。那些地方比璇玑宫不知强多少倍,你又何必在我这浪费时间?”

叶昙真的生气了,她推推搡搡着润玉。

“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认为我留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我在璇玑宫不知道有多开心,难道你认为这两个月我过得很辛苦吗?”

“璇玑宫有什么好?”润玉反问道,“你每天要做那么多活儿,晚上还要值夜,月俸少得可怜,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为何强留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我要是真的想走,早在知道旭凤是火神的时候我就走了。我去找他,他难道还敢不收我?我又何必留到现在等你来赶我走。”

润玉抓住了她最开始的一句话,他艰难的开口。

“什么叫做因为我……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吗?”

叶昙语塞。

不是,她说了这么多,润玉怎么就记住了那一句呢?

魇兽看着他们争吵,想劝架却苦于不能说话。它扯扯这个衣袖,咬咬那个裤腿,但是没有一个人理它。

“总之我不想走,你就绝不能赶我走。”她觉得脸上有些热了,急忙给自己开脱,“你记住了,我是不会走的。今天你就一个人好好值夜吧。”

说完,叶昙便扔下他落荒而逃。

润玉呆站在布星台上,他此刻脑袋有些混乱。

刚才小昙说她不想走是因为自己?难不成她其实……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嘴角慢慢上扬。

可是下一刻,理智却告诉他:不可以,更加不可以!

若他只是个寻常散仙,能有如花美眷相伴,去哪里都会过得逍遥自在。

但是他是夜神,是大殿下,他身上还背负着一桩婚约。婚约现存一日,他便被婚约束缚一日无法脱身。父帝也许会让他立个侧妃,但是水神风神……很难说。

即使他们并未想过要遵守着婚约,至今未曾诞下一儿半女履行婚约。但若因为他而脸面无光,他就是同时得罪了父帝和水神风神。到时候他自身难保,更何况是小昙。母神指不定会趁机将他们碾压到尘埃里。

不行,不能这样子!

他准备追出去,但是魇兽及时咬住他的衣角,提醒他此时尚需值夜。

润玉此时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和小昙说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希望她尚未情根深种。

而叶昙呢,她正溜进了南天门,恰好碰见了穗禾公主和杜佳小公主。

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她笑脸行礼。

“参见二位公主。”

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你们真是好兴致。

杜佳气鼓鼓的说道,“穗禾表姐,就是她抢了表姨母给我的珍珠簪。旭凤哥哥不但不帮我拿回来,还要赶我走。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叶昙沉默不语。

有什么好说的,她要真有本事,还看得上这一根小小的珍珠簪。

穗禾想起了为她自尽的翎羽,气不打一处来,“是你杀了翎羽,我要为她报仇雪恨!”

叶昙一字一句提醒道。

“穗禾公主慎言!翎羽一事由天帝陛下亲下决断,一切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刚才你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里,他会怎么想我可不能保证了。还有杜佳公主,关于白天的事,火神殿下也已经下了决断。您要是有异议,小仙愿意当着火神殿下的面儿,与您当面对质。”

二人气急。但事情已经盖棺定论,她们不能重翻旧案。

杜佳想到她问起翎羽的去处,各人都是一脸悲伤,没料到和叶昙有关。

“原来是你杀了翎羽姐姐,怪不得我到处都没看见她。”

事关旭凤,穗禾当然据理力争。

“哼,你就这么笃定,旭凤一定会听你的话?”

叶昙叹口气,“穗禾公主,您敢不敢和小仙打个赌。要是您杀了我,火神殿下会和你一刀两断!”

“你凭什么左右旭凤的想法,有姨母在,他迟早会娶我!”

她满不在乎的笑笑,“到底是天后娘娘娶你,还是火神殿下娶你?要是他愿意娶你,你早就是二殿正妃了,何必到现在还自称公主。”

“你!”穗禾气急撂下狠话,“你小心点,这天界都是我鸟族的人,走夜路的时候别一个不当心就摔死了。”

“早知你们如此猖狂,我就应该一掌打死翎羽,反正你也不敢大肆宣扬。你们给我听好了,以后若胆敢派人来杀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杀到你鸟族族灭为止。”

见穗禾恶毒的看着她,叶昙收了笑容,“别以为我不敢。惹急了我,信不信我将你扒了衣服丢到南天门,让众仙看看鸟族和天界娇养的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你敢!我是公主,你胆敢动我分毫,旭凤一定不会饶了你!”

“我从没把旭凤放在眼里,你尽可一试。”

在叶昙这里吃了个大瘪之后,二人恨恨地离开了。

赶走两个惹事精,叶昙转身看向南天门外。

“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露个面吧。”

四周没有一点儿动静。

“我知道你藏在第三根柱子后面,你青绿色的袖子漏出来了。”

柱子后面果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嘻嘻哈哈的朝着这边走来,时不时抛个媚眼。

“看见多少了?”

叶昙和蔼地问。

那人摆摆手,“我刚才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见此人如此上道,叶昙赞赏的笑了笑,“那你又是谁?”

“我?”他兴奋地说,“我是六界第一美男子,蛇仙彦佑。我藏得那么好,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是一条蛇,我当然能发现你。”叶昙嗤笑,“还有我见过十二生肖,蛇仙不长你这样。再说,现在天界公认的第一美男是火神旭凤。他虽然长得勉勉强强,但是天界的人就好他这一口。你敢和他相比,有多少年没照过镜子了?”

彦佑没想到叶昙如此嘴上不留情,他指着自己辩解。

“我在女仙中很受欢迎的!她们才不像你这样无礼。”

无聊至极。

叶昙不欲和他纠缠,转身就走,“仙君自便,叶昙告退。”

彦佑见她口是心非,心里不住地嘀咕。

他才不想离开花界,花界多少花容月貌、温柔可人的小花精啊,才不像这个司乐仙子一样目中无人。

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脾气这么暴躁,不知道润玉怎么忍受得了。

他挥挥手,准备去姻缘府会会丹朱。他前几天把丹朱给他的话本都看完了,现在再去要一些来看。

只是没走几步,他眼神却偷偷瞄向了和叶昙相反的另一方向。

叶昙回到了璇玑宫,睡到房间的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没有睡着。

一会儿是搞不清润玉到底在想什么,一会儿是不知道旭凤明不明白他的处境……

唉,真要被这两兄弟气死。

估摸着润玉这个时间应该会回来了,她在院子里等着。果然没多久润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色的身影。

润玉领着人很开心的进了璇玑宫,他向叶昙介绍着。

“我有一个旧友上了天界,特地来我这里坐坐。这是彦佑。”

叶昙面色不变。

“原来彦佑仙君是殿下的旧友,方才不曾好好问候。”

润玉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你们见过了?”

彦佑抢先回答说,“我刚才在南天门遇见司乐仙子,只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哦,是吗。”润玉笑答,“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彦佑翘二郎当地回答,“听说你宫里出了个绝色美人,我特地来看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倾国倾城,仪态万方。不知可否割爱?”

润玉脸色稍变。

叶昙右手一动,凝聚着一道风刃,只等着润玉说好,她就立刻让他们尝尝罡风的滋味。

润玉正色道。

“切不可说如此失礼的话。你若诚心求娶,必要先询问她的意见。”

好,饶了你。剩下就看那条

喜欢胡说八道的青蛇怎么回答了。

彦佑见润玉如此认真,他吓得连连摆手。

“我说笑而已,你怎能当真。我外面还有好几百个红颜知己呢,怎么能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叶昙不想再理会这二个人,她笑着说,“我去端些茶水来。”

彦佑朝她挥挥袖子,“你去吧。”

片刻,叶昙就端来两杯茶水。

润玉喝着觉得很好,彦佑也学着他抿了一小口,然后“噗”的一声吐出来。

“你给我倒了什么茶?”

叶昙吃惊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了看茶水,忽然歉意的敲敲脑袋。

“彦佑仙君,真是抱歉。我不小心把前日的茶水端给你了。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

他抬头看见叶昙刚好背对着润玉,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她对穗禾说的那些狠话,他咽下了在舌尖打转的脏话。

“哈哈……其实也没事的,以后小心点就行了。”

润玉看见小昙举动与平常截然不同,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只能让叶昙暂时退下。

“你们在南天门究竟怎么了?”

彦佑撇撇嘴,“没什么,就是看见她和穗禾在说悄悄话。”

穗禾?怎么和穗禾扯上关系了?

“是不是穗禾公主说要报复她?”

“差不多。她要你的仙侍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死在了路上。”

润玉担心叶昙的处境,起身对彦佑说,“我去问问小昙怎么回事。”

“嘿,你担心错对象了,”彦佑赶紧拉住他,“我觉得该担心的是穗禾。你是没看见,她一脸凶狠的说要是有人敢偷袭她,她就一掌拍死偷袭的人。那样子,换成我我都要做噩梦的。”

“不过是气话罢了。她上次被翎羽追杀,跑到南天门才……”

润玉忽然想起了那个玄妙的阵法,以及她说不出口的长辈名讳。如果她有这个修为能独善其身,上次为何非要到南天门才施展?直接解决掉想杀她的人不是更方便吗。

“我听说了呢,她弄了一个很厉害的阵法,你知道是什么阵法么?”

润玉摇头,“我并未见过。”

彦佑泄了气,“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说不定又是一个大靠山。”

“你认识的人多,近来有没有人寻找失踪的女儿或者徒弟?”

“没有吧,我没有听说有人在打探这种消息。谁家的女儿失踪了吗?是不是和情郎私奔了?”

这个彦佑老不正经。算了,看来他也不帮不了什么忙。

“你若是遇见这种人,一定要来告诉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

彦佑叙完了旧,起身和润玉辞行。

润玉独自站在院子里,思索着刚刚没想明白的事情。

他想不通为什么小昙有自保的方法却弃之不用,反而引她到南天门暴露在众仙面前。定是翎羽说了要杀她的话才会穷追不舍,就算到了南天门都毫不在乎。

一个人遇到了麻烦,她明明有更快更方便的手段,却弃之不用,反而用最艰难的方式让所有人知道她遇上了麻烦,只为了让别人为她做主……她图什么。让别人为自己做主?若别人是帮凶,自己如何能说得清。

不能确定自己可以得到别人的帮助,将自己放在最危险的位置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在保护某些人。她宁愿自己受点苦,也想让她保护的人安全无虞。

她想保护谁?她的身边有谁值得她这样……

他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那句话,“还不是因为你!”

难不成她做这一切,竟然是想要保护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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