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宴会案件、润玉真言

宴上。

太巳仙人笑呵呵地将蝶翼族的族长及其随众,领到天帝和天妃面前。

按理说这样一个鸟族的分支,无需他来亲自接见。但偏偏他们与天妃同族,手底下还有成百上千的族群,陛下也三令五申要多加重视,他也实在没办法。

“陛下,娘娘,蝶翼族族长已到。”

一行人便恭敬地向二人行礼,“参见天帝陛下,参见天妃娘娘,祝天妃娘娘心想事成、万事胜意。”

“免礼免礼,”元香站起走近了些,亲切地扶起族长,“你我份数同族,何需如此多礼。”

“谢娘娘恩典。”

老族长鸾褐直起身看向了元香,“素闻天妃娘娘容貌动人、端庄贤淑,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族长说笑了。说起容貌,本殿自知还排不上什么名号。”

她谦虚地笑着,看着老族长身边的女子说道,“我看您身边的这位仙子,虽稍显年幼却也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想必也是少见的美人。”

鸾褐有些骄傲地说道,“这是小人的孙女琉璃。琉璃,快谢天妃娘娘赞誉。”

“……多谢天妃娘娘。”

她心不在焉地回话,眼神却在立于天帝两侧的润玉和旭凤身上打转。

润玉、旭凤: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各自祈求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

太微却对琉璃的表现十分满意,“这是本座的两个儿子,润玉和旭凤。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会有话说。”

——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

润玉率先动身,旭凤紧跟在后。待走近了些,他们才点头说道,“见过族长。”

“参见太子殿下、火神殿下。”

鸾褐行完礼便将琉璃推了出去,“小孙年幼,礼数不尽之处,还请二位殿下宽恕一二。”

琉璃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

润玉站开一步,侧身对旭凤说道,“火神年龄与令郎女儿相仿,又属同族,应当会聊得来。”

——真是他的好大哥。

“大哥说笑了,听闻大哥博览群书、兼通古今,想来能与仙子意气相投。”

——这弟弟还是扔了吧。

二人相互嫌弃地错开了视线。

“……呵呵呵,”鸾褐试图挽救一下局面,“二位殿下不介意便好。”

暂时离开了身后那群人,琉璃稍微松了口气。

她疑惑地看着润玉,又看了看旭凤,“刚才我想问,为什么二位殿下身上有股相似的香气?”

她闻闻润玉前面的空气,又闻闻旭凤这边,更加疑惑不解了。

“太子殿下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十分微弱,火神殿下身上的味儿就更淡了,应当只是无意中沾染的。敢问太子殿下,身上是否佩戴了香囊之类的饰品?”

润玉一甩衣袖,冷清地看着她回道,“并无。”

“怎么会这样?”琉璃困惑地问道,“那太子殿下身上如何会有这么清甜的香味?”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一个大男人,怎么说身上也不会散发这种香气吧?她这么说是想干什么?

元香大概明白琉璃话中之意,但是她不方便说明,只能暂时请他们退避。

“族长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尽快落席吧。”

有这个台阶下,鸾褐马上把傻站着的琉璃拖回身边,“谢天妃娘娘体谅。”

琉璃却还是盯着润玉看个不停,企图看出什么破绽。

“太子殿下真的没骗我吗?”

“我的确没佩戴香囊,更无须骗你。”

‘法神殿下到。’

鸾褐耳尖听到了仙侍的通报,赶紧把琉璃拉下台阶,免得和叶昙直接对上。

琉璃刚一转身,就闻到一阵徐风带着更加浓郁的香味朝她拂来。

为首是一个女子,她穿着淡紫色的曳地长裙,言笑晏晏地走了过来。

琉璃低声惊呼,“叶昙姐姐!?”

听到上头像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叶昙便循声望去,没想到看见了一个熟人。

“……琉璃?”

琉璃挣脱鸾褐的束缚,兴奋地小跑着来到叶昙面前。

“叶昙姐姐你去哪里了,我把翼渺洲翻了个遍,都没有看见你的踪影!你怎么跑到天界来了?”

“我半年前飞升了,所以才在天界。之所以会离开……翼渺洲,是有些事要做。”

“要做的事?”她嘟着嘴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是不是去找到世上最绚丽之物?你找到了吗?”

“算是找到了。”

“虽然我没能亲眼看见那是什么,但是我猜姐姐的母亲一定很喜欢,对不对?”

叶昙一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不如,我带你去见我的爹娘。”

“好呀好呀。”只要不呆在他们身边,哪里都好。

她牵着琉璃来到洛霖和临秀面前。

“这是我爹和我娘,现任水神和风神。爹、娘,这是我在翼渺洲认识的朋友琉璃。”

“原来是你的朋友,”临秀含笑答道,“有时间就来洛湘府坐坐吧。”

“谢过神上。”

琉璃捂着嘴巴小声说道,“原来你的爹娘是这么鼎鼎有名的人物,难怪你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世。是不是怕我不敢和你做朋友?”

“没错,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不敢再来找我玩。”

“我哪里会……”

鸾褐突然呵斥道,“琉璃,不要惊扰了法神殿下,快点回我这里!”

她一惊,然后欣喜地问向叶昙,“姐姐便是法神吗?”

“没错。”

“那姐姐现在能受理案件吗?”

叶昙惊异地看着琉璃,“自是可以的。怎么,你堂堂族长嫡孙,还有人欺负你?”

“有一个人一直在欺负我,我真的不知怎么办了……”

鸾褐朝着她们这边低声问道,“琉璃,你在说什么,快些回祖父身边!”

她迅速地躲到叶昙身后,眼里噙满了泪水,露出一个脑袋几乎是吼着说道,“你才不是我的祖父!我全都看见了,那天晚上是你杀了祖父,还伪装成祖父的样子!我一直不敢说就是怕你会把我也杀掉,那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事情这般反转,着实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看着周围人窃窃私语,鸾褐沉着脸说道,“琉璃,你不想呆在天界就直说,为何要这般诬陷祖父?”

“你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但是你骗不了我。你根本不是我族翼蝶,而是一只卑劣的弄蝶,你敢显出你的真身给所有人看吗?”

“你!”

他没法回答这个,即刻转身对天帝说道,“陛下,小人对天界忠心耿耿,却养出了这样一个反骨孙女,大闹天妃寿宴,失礼众仙之前,请陛下恕罪。”

听这话,他想让人以为这是祖孙失和,而不是谋害顶替。

琉璃摇摇叶昙的衣袖,“姐姐不要相信他,我真的看见他杀了祖父!我身上还有祖父临终前交给我的……他的绡翼。”说完她的手里亮出了一片残破的黑色宽纹蝶翼。

这下在场的人都哗然了。

鸾褐身后的蝶翼族当然是见过族长真身的,他们顿时慌张地问道,“族长,小小姐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有您的绡翼?”

“……我怎么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弄来的。”

——大事不妙,想不到那老头死前还留了这一招,不管怎么说先逃命吧。

叶昙看他眼睛瞟来瞟去像是要逃跑,手上便起一个势,一根黑色的雷鞭飞快地脱手而去,将他紧紧地束缚住。

鸾褐左扭右扭想要挣脱,他身后的蝶翼族人立即四散开来,手忙脚乱之际不甚推翻了好些桌席,引得宾客和仙侍纷纷尖叫着躲离。

叶昙逆着人流走向在地上挣扎的鸾褐,俯视着他的丑态。

“我劝你别挣扎。这雷鞭能化解你的灵力,且越挣扎,束缚得越紧。你一条贱命死了不打紧,要是身首异处或是断成几截,惊吓了天妃娘娘的宾客,陛下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听了她的话,鸾褐果然没再乱动了,而是喘息着对叶昙怒目而视。

“你等着,我看你还风光得几日……”

“有话留着到天牢再说。”

她随手一挥,鸾褐的下半张脸便被一层水雾冻住了,再也说不了一个字。

处理完他之后,叶昙对着天帝和润玉一拱手。

“小神现受理鸟族蝶翼族杀人顶替一案,将杀人嫌犯当众擒获。待查明真相原委,小神再向陛下和太子复命。”

太微阴沉着脸,再三深呼吸才将怒气压下,“法神秉公处理即可。”

“小神遵命。”

叶昙看着眼里快喷火的鸾褐,叫来士兵把他扭送到天牢明日再审。

蝶翼族的人围到琉璃身边,惭愧地说道,“小小姐,我们和这奸贼朝夕相处,居然看不出他是假扮的,实在没脸面对小小姐。”

琉璃抽噎着回答道,“是我胆子太小,不敢把这件事说给你们听,就怕他收到风声把我也杀了……我忍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可以将真相说出来,祖父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今后我等定听小小姐是从。”

“好,好。”

他们这边演着主仆情深,太巳仙人忙着吩咐仙侍将客席赶紧收拾干净。

“启禀陛下,犯人损坏客席二十余桌,需要花费一点时间重新配置,看来宴席要推迟片刻了。”

“尽快吧。”

“是。”

叶昙悠哉地四处看看,好像刚才的骚乱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一样。

“叶儿,你没事吧?”

润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转身一看笑着答道,“没事,我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那便好。”

旭凤也悄悄走了过来,“大哥你担心错人了。你应该担心犯人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受审吧?”

叶昙朝他翻个白眼,“你这么爱担心,不如我把这件案子交给你,你去审问他。这样火神殿下还能博个好名声,我也能省了时间写结案书,两全其美不是。”

“诶,别别别。你手底下人这么多,随便指派一个就行,何必让我越俎代庖?”

“是吗?我看你和代族长都没有什么动静,还以为你们不关心鸟族的事务呢。”

旭凤摸摸鼻子回答道,“有你在,我们无需费这个神,等着看你的结案书就行了。”

——这些人惯会使唤人!

“你们鸟族麻烦事儿真多。前有一个代族长遇袭案,后面接着就来了杀人顶替案,怎么就不见你们消停一会儿。”

“没办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句话引得叶昙闷声浅笑,“这一语双关简直妙极。”她都笑得说不出话了。

“叶昙姐姐,”琉璃走了过来,“多谢姐姐相信我,没有听信奸人的话。”

叶昙感叹地说道,“我知你年幼父母两失,和祖父相依为命,断不会拿祖父之命来说笑。此言一出我信了五分,你又拿出了残存的蝶翼,我便不再怀疑了。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让你祖父沉冤昭雪。”

“谢姐姐大恩。”

琉璃又问出了萦绕在心的问题,“姐姐,为什么太子殿下身上有你的香气?”

“这个嘛……”

叶昙看了看润玉,润玉淡定地回道,“我命人研制出了相仿的香料,你若想要配方,我回头让人抄送你一份。”

“好呀。”她笑得人畜无害,却说出直击要害的话,“我也想知道,什么香料能散发出和姐姐本体一!模!一!样!的香味。”

短暂的沉默之后——

“咳咳咳咳。”竟是旭凤先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怎么咽口水都能咳嗽呢,”叶昙关心地拍着旭凤的背,对润玉和琉璃说道,“我带他去休息,你们慢慢聊。”

旭凤了然地和她赶忙溜之大吉。

她走后,琉璃换了一副表情,嫉恨地小声质问润玉,“什么香料、什么配方,休想骗我,是不是你拿了姐姐的真身?!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道花瓣对于一朵花来说有多珍贵吗?你怎么好意思恬着脸接受呢?”

润玉神色不变回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她什么人,她做事需要向你报备?”

“我以前每天都和她在一起,我们的情谊岂是你能比的。”

“偏偏就是我这半年,让她送出了一瓣真身。给我记好了,妹妹就要有妹妹的样子,今后见了面你还得尊称我一声姐夫,不想我吹枕边风就老实点,否则你今后休想见她一面。”

“你!”

“我在。”

他轻笑着甩袖而去。能这般自若地应对琉璃,俢魄属实功不可没。和他的刁难尖酸相比,琉璃简直就是小孩子耍无赖。

叶儿身边怎么老是这种人争宠的人,一个修魄还不够,再加上一个琉璃,个个都铁了心不让他好过,有机会他定要一并收拾了。

今日是天妃的寿辰,为了凸显天妃的恩宠,上座便只有天帝和天妃二人的座位。润玉和旭凤的位置,则是两边下座的第一把。

叶昙把旭凤搀扶到座位上,和代族长点点头打个招呼,吩咐穗禾多照看着点,就拍拍手准备走人了。

狐族因为是天妃的亲族,和旭凤、和鸟族坐得比较近。

她还没来得及走,白衡便叫住了她,“法神殿下。”

“何事?”

“没事。小人就是想问问,殿下对这件事怎么看?”

“事情不是很明朗了吗,我不用看就明白了。”

“殿下误会了,”白衡摇着折扇说道,“小人指的不是杀人顶替一案,而是别的。”

叶昙双手一摊,无辜地回答道,“世子不说明白具体是指什么,小神怎么准确地回答世子呢?”

白衡:当着鸟族的面说他们送出族女意图勾引太子引诱火神……他说出来还能活着回去么?

他迟迟没有回复,叶昙轻巧地笑道,“看来世子没事了,小神走、了、啊。”

白曦看着大哥吃瘪,心里生出一点暗爽,直接替他回答了,“殿下慢走。”

“嗯嗯。”

在御花园设宴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只要起了风,被风吹落的叶子就会落得到处都是。

刚巧,平地忽然起了一阵风,将一些银杏叶唰唰吹了下来。

鸟族、狐族坐在树边更是重灾区,几乎每个人头上都顶着好几片叶子。

白衡急忙把白曦头上的树叶拍落,引得白曦怨声载道,“哥你干什么,我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我这是关心你,你还管什么头发,银杏叶有毒的知不知道。”

“是银杏有毒,不是银杏叶……你再拍,我打你了!”

“好好好,不拍了,你自己拿。”

白曦往头上摸去,这坏大哥竟然将她的发髻弄塌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我哪有,我的妹妹这么为我着想,我怎么会……嗷嗷嗷,我错了轻点打。”

这边上演兄妹相杀,杜宏和杜佳看着就好多了。

“小妹,你头上的叶子要不要我拿下来?”

杜佳怨念地看着他,“哥,要是你说这话不是看着邝露仙子,而是看着我,我会更加爱戴你的。”

“啊?”

“唉,真是不争气。想去帮人家的忙就去,别磨磨唧唧的,小心别人抢了先机,今后后悔莫及。”

杜宏犹豫再三,还是起身走向了邝露。

邝露傻傻地看着杜宏走了过来,轻声细语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好。”

等到杜宏替她收拾好、还走了之后,她才回过神刚才说了什么。

——啊啊啊啊,她刚刚做了什么!

太巳仙人倒是欣慰地说道,“其实他条件也不错,露儿要不要试试看?”

招得邝露一顿粉拳。

“爹也是过来人,女孩子害羞,都懂都懂。”

旭凤看到杜宏对杜佳表示关心后,也看向了穗禾,只是穗禾还不等他说话,便自行将头上的落叶整理了。

“不劳烦表哥了,这些小事穗禾自己能做。”

“……嗯,那就好。”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穗禾对他越来越客气,也越来越疏远了了?

叶昙才走上几步,就被突如其来的阵风直面糊了一脸,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还在揉眼睛,润玉便快步走来,拦住她的手问,“眼里进了东西吗?”

“没事了,”她眨眨眼睛,眼里带着些水光笑着说道,“沙子出来了。”

“别动。你头上落了银杏叶,我帮你拿下来。”

“好。”

润玉轻手轻脚将夹在她发髻里的一片树叶取了下来,边转着银杏叶梗边说道,“这是片幸运的银杏叶,我要好好收藏才行。”

“幸运?”叶昙接过那片树叶端详了一会儿,怎么都没看出什么神奇之处,便疑惑地问,“看着挺普通的,怎么就幸运了?”

“因为它落在你头上。”

“落在我头上就幸运了?”

“当然,”润玉拿回树叶小心地收进袖兜里,再将贴心地叶昙脸颊的碎发整理好,“这么多树叶,只有它落在了你头上,最幸运的就是它了。”

“好话都让你说尽了。”

叶昙笑骂了一声,便绕过他走回了自己那一桌。

这通操作看得白衡和杜宏是目瞪口呆,原来一片树叶也能这么哄女孩子吗?他们真长见识了。

“这还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大殿下吗?他是不是偷偷换人了?”

“天哪,原来冰山融化了……是一潭春水。”

洛霖和临秀却是见怪不怪了。这种事在润玉还在洛湘府的时候,就经常上演呢,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得好像当初频频侧目的不是他们俩一样。

只一小会儿,来来往往的仙侍便将客席收拾好了,宾客陆续落席,宴会又重新开始了。

琉璃整理好着装,披上一件隆重的羽衣,托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走到天帝面前。

“启禀陛下,我族为贺天妃娘娘生辰,特意取来精心培育的醉心幻蝶,请天妃娘娘过目。”

她把黑布一扯,笼中之物便展现在人前。

那是一只深蓝色的蝴蝶,背上负有一双透明羽翼,其翼展不过二尺,却扑闪扑闪的,极其惹人怜爱。

元香开心地对太微说道,“陛下,这蝴蝶果真可爱动人。”

“爱妃喜欢便好,”他又问道,“为何此蝶名为醉心幻蝶?”

琉璃回道,“此蝶不同寻常,从它蝶翼落下的粉末,微量便能使人进入迷幻,说出内心最深处的真言。”

她刚一说完,在场有的人不禁向后退了几分。

“诸位不必惊慌,这里空旷通风,不会出事的。”

白曦意兴阑珊地看着蝴蝶,余光瞟到自己大哥,见他折扇覆面,还扯着袖子捂住了口鼻……

“哥,你在干什么?”

“以防万一。”

“你在防什么?”

“你不懂,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说出来小命不保。不要问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还懒得问呢。”

——别人家的哥哥都挺正常的,怎么她的哥哥就不是呢。

太微满意地说道,“你们有心了。来人,收下吧。”

一名仙侍低头走向琉璃,在接过笼子之时,不知怎地竟然和琉璃双双摔倒在了地上。

笼子“啪”地一声撞在地上,蝴蝶在众人慌乱的叫喊中趁机飞了出来,悠悠扬扬地飞到了距离最近的润玉等人头上。

临秀本能地掐来一阵风,吹得醉心幻蝶的粉末消散;洛霖赶紧唤出一个水球将它包裹在内,隔绝更大的祸患。

二人做完这些之后再看向润玉,惊觉自己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润玉身上早已沾染了些粉末,人看着也有些不清醒了。

“小昙,你先别去。”

洛霖眼疾手快抓住想去看润玉情况的叶昙,“润玉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别受他影响说出什么真心话来。”

“……是。”

她只能顺着爹的手先坐下来,看看什么发展。

和洛霖相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一时间没人敢走到润玉身边,就怕自己不由自主说些什么出来。

此时,原来在外围等候召唤的岐黄仙官,早已奉命赶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听得到小仙的话吗?”

润玉沉重地摇摇脑袋,抚着额头说道,“听得到,我只是有些晕眩,并无大事。”

“这醉心幻蝶,小仙也是头一次听闻,不知道会对太子殿下有什么影响。不如小仙准备一副清心茶给殿下,喝了也许就不会不适了。”

“好。”

“小仙这就去准备。”

接着他转头看向太微,露出一个纯良真善的笑容。

“父帝无须担心,儿臣无碍。”

“那便好。”

太微口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怎么搞的,不是说醉心幻蝶会让人说出真话吗,怎么润玉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不是他们故意夸大了醉心幻蝶的作用?也是,那个奸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族长,当然不清楚其真效。现在还要他来收拾残局,真是一个废物。

琉璃被仙侍扶起,看着一旁淡定的润玉也不禁心生疑惑。

难道他心里真的没有一丁点想说出来的话,他真有这般心胸坦荡?

蝶翼族的人立即收了醉心幻蝶进笼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围着琉璃。他们也只听老族长说这蝶很厉害,究竟有多厉害也不清楚,因为没人愿意尝试……

看着润玉没事人的样子,洛霖便松开手,同意叶昙去看润玉。

她才刚走近润玉,只见润玉坐着摇摇欲坠,赶忙上前接住了他。

“你没事吧?”

她扭头准备叫岐黄仙官回来再看看,润玉却趁这个机会倒在叶昙的肩上,手也自觉地环上了她的身体。

“……润玉?”

被这么一压,叶昙只能先直起背扶住他,勉强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

“岐黄仙官就快回来了,你稳着点。”

她的意思是要润玉别乱说话,尤其是这个公共场合。要是把他们的计划说出来,那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叶儿,”润玉叹息着说道,“你今天真好看。”

叶昙:???他的真心话就是这个?

她怕润玉会脱口而出娘子、为夫之类的话,只能就着这个话题稍微扯远点。

“这、这件衣服是织造府的兰织娘子为我赶制的,当然好看。”

这套淡紫色的衣裳上绣了白色的祥云,衣领、袖口、裙角多缝了一条波浪花边,走起路来简直摇曳生姿。昨天才送过来,她今天便穿来赴宴了。

“衣裳好看,”润玉退开一步,托起她右耳边的一个耳坠,打量了许久才说道,“这个也好看。”

那可不是。为了搭配这套衣服,叶昙在梳妆匣里翻了许久,终于找到这样一对颜色鲜艳又不醒目,还和波浪花边呼应的红色锦鲤耳坠。

——和水最配的,不就是鱼吗?

但是润玉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叶儿把一条红鲤鱼带在耳边,仿佛是将他带在身上一样。

“你觉得好看……就好。”

“叶儿生来好看,随便穿什么衣服也好看。我觉得你是所有穿齐胸襦裙的人里,最好看的。”

白衡忽然用折扇轻拍了一下白曦的肩膀,“好好听着,今后你就再也不会想穿什么齐胸襦裙了。”

白曦差点朝他翻白眼,“呵呵。”

然后润玉又说道,“你身形瘦,穿齐胸襦裙不显胖,自是好看。”

——哐哐哐,碎了一地少女心。

原来太子自来到御花园起,就不曾多看在场的女仙半眼,原竟是以法神为标杆,嫌弃她们穿的衣服太胖了?!

叶昙有些无语了。

“……是吗?我看着,好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润玉却不答应了,“东施效颦,里丑捧心。不为新奇,更是可厌。”

这下子所有人都震惊了。

见过骂人的,像他骂得这么引经据典、毫不留情还真是第一次见。

杜佳捅捅身边的杜宏问道,“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经常被太子嫌弃?”

他抽搐着回道,“没有,太子他看着沉稳老道,几乎没说过这种……的话。”

“别骗我了,他背地里是什么样,我比你还清楚。”

她小声辩驳道,“以后你就明白了。”呵呵,她也是见过洛湘府里那个阴沉可怖的夜神的。

感受到身上无数扎心的视线,叶昙赶紧捂住了润玉的嘴巴。

“我知道了,你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转身看向一旁的仙侍,“岐黄仙官怎么还不来?”

“殿下勿慌,婢子这就去查看。”

“快去快去。”

再来晚点,再多给他时间说话,只怕他以后走在路上会被人痛打一顿。

叶昙一不留心看,润玉又找机会躲开继续说了起来。

“我时常怀念你在璇玑宫当仙侍的日子。”

“怀念?那时候有什么好怀念的,怀念我一天到晚脚不着地干活儿?你也太没良心了。”

“当然不是。”

润玉正色地说道,“因为那时你在璇玑宫。我们白日一起修炼、看书,夜晚一起布星、守夜,虽然日子清寒了些,却也过得十分充实。”

他用一种极其期待的目光,看着冷汗直流的叶昙。

“你什么时候能搬回璇玑宫来?”

众人:!!!

叶昙只能呵呵作笑,“不着急……不着急。”

搬什么璇玑宫,她还有一座没有完工的景晏宫,要搬也是搬进那里吧!

不能让他再说话了,真怕他会说出更一鸣惊人的话。

“可是……”

他躲闪着叶昙的手,看样子还有些不依不饶。

“好了,我完全明白你想说什么,不用怀疑我真的都懂。”

她费了一点功夫才牢牢捂住润玉的嘴,严肃地说道,“听话,闭嘴。”

润玉果然乖乖地不动了。

这下应该没事了吧?

她还没喘完这口气,转头就看到周围所有人,不约而同对她露出了敬佩的神情。

——至于天帝会是什么表情,她可不敢去看。

“大家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吧哈哈哈哈……”

在这个时候,岐黄仙官回来拯救尴尬的场面了。

“太子殿下,这是清心茶,快喝了吧。喝了,便不会胡言乱语了。 ”

叶昙赶紧让开个位置,让岐黄仙官给润玉喂药。只是她还没起身,便被一把拽了回去。

润玉看也没看一旁端着药碗的岐黄仙官,专心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的杯子还在我的位子上,我去喝口水,”她随口唬道,“你先喝完这个,我等会儿再过来。”

“真的会过来吗,不是在骗我?”

“不、不是,这有什么好骗的。”

她是再也不想坐在这里了,被所有人围观一点也不好玩。

就在她连滚带爬回到自己的位置,和临秀小声诉苦几句,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清心茶而完结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叶昙不知发生什么事,便顺这声音望去。不看还好,越看越觉得那个方位熟悉,好像就是天牢?!

她立即“噌”地一下站起,面容肃穆地说道,“启禀陛下、娘娘,动静像是从天牢那里出来的,小神这就前去查看。”

也不等什么回信,即刻飞身跳了出去。

“我也去!”

润玉把药碗一放,就要跟在她后面一起走。

旭凤赶紧走过来拦住了他,“大哥,你现在是太子,不能去情况不明的地方。叶昙武艺高强,能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她肩上有伤,不比之前了!我怎能不担心?”

“她何时受的伤?”

“这个时候了你还问,别耽误我去看顾她。”

“你别去,我去行了吧。”

太微也附声说道,“太子不宜动身,还是火神去吧。”

“是,父帝。”旭凤跟着叶昙的方向去了。

“儿臣遵旨。”润玉半低着头回复着话,眼神却飘向了别处。

*

天牢。

禹严指挥着门口的守卫,“迅速派人查看是什么引起的动静?”

“是。”

曲灵和唐凡也赶到了,“好好的,怎么平地一声巨响,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让人去查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曲灵担忧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侍卫说道,“今日是天妃的生辰宴,神上不在慎刑司。闹出这种事,宴会该不会泡汤了吧。”

“这点小事不至于,”唐凡安慰道,“先看什么情况再说。”

不一会儿,叶昙赶到了。

她张口便问,“怎么了?”

一个侍卫面上挂彩、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跪在叶昙面前回道,“启禀神上,小的看清了,是那个入魔的鸿晖!他不知怎的,突然狂性大发挣脱了铁链,一路打了出来,还杀了刚刚送进天牢来的鸟族犯人。”

“是吗?”

她的话刚落,只见一个人冲破了天牢的屋顶,落在了大门口的屋檐上。

来人正是鸿晖。

他浑身黑气缭绕,像个动物似的以手抓地,眼神通红杀机四溢。

“叶昙……叶、昙……”

不对,他这样不对。

同样是被魔性驱使,上次他在九霄云殿大打出手,也只是想要带她离开天界。这些日子在武德星君的照顾下,他也慢慢恢复理智,应该是魔界那帮人放弃了。

所以说魔界的人都放弃了,他怎么还会变成这样?这种嗜血模样,看着更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曲灵见状不妙立即说道,“神上,此处危险至极,请神上暂时撤离!”

“我撤什么,上次就是我把他抓住的。”

“神上!”唐凡也试图劝她,“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这个犯人是出来了,但是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呢。若是发生最糟糕的事情,犯人集体出逃……”

“那我更不能离开了。”她直接打断唐凡的话,“应该说,最不能离开就是我。”

叶昙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鸿晖说道,“不用慌。我既然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这次,就不要指望我手下留情了。”

“逞什么强,也不看看你的伤势。”

旭凤飞身落在此处,一来便质问着,“大哥说你受了伤,难不成你还想带着伤抓犯人?”

“现在不想了。有你在,这里就交给你了。”

叶昙迅速和几人退到一边,“火神殿下请吧。”

——这人不说点好话,是不能活了吗?

旭凤腹诽着,看向观望局势的鸿晖。

鸿晖向下看着叶昙,又看了看旭凤,决定先把这个男的解决了再说。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他跳下屋檐,以手化刃,和手执凤翎剑的旭凤打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打的热火朝天,那一边天牢的师爷灰头土脸地小跑到叶昙身边。

“启禀神上,小人紧急清点了在押犯人。发现只有此人打了出来,杀了一个刚送来的鸟族犯人,打伤了数位天兵,除此之外万幸并未发生其他事。”

“太好了!”几人开心地说道,“没事就好。”

唐凡看向叶昙,却见叶昙紧皱着眉头,叹出一口气却不是如释重负那种。

“神上?”

她简简单单答道,“没事就好。现在就看旭凤的了。”

-——总感觉神上有心事的样子?

远在御花园的元香,看着前边半空中一红一黑打斗的两道影子,没在现场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害怕地问道,“陛下,火神殿下应该能擒获那个犯人吧?”

太微淡定地回答,“旭凤勇冠三军武艺出众,想来不会有事的。他若真不济,还有法神在呢。”

“可是,臣妾还是有些怕。”

“不怕不怕。如果他们都输了,本座便亲自出手将犯人就地斩杀,不会让他伤害爱妃的。”

“那臣妾不就可以近距离观瞻陛下的英姿了?”

“你若想看的话,本座带你前去,圆了你这个心愿。”

“谢陛下。”

天牢门前,叶昙还在点评旭凤和鸿晖的打斗。

“啧啧,这一招明明可以直接砍断鸿晖的手臂,旭凤手下留情难道是想给人留个全尸?”

“这是谁教他的武艺这么烂,绝对不是我,我才不会这么教他。”

“你们看他这别扭的踢腿。下次有机会,我真想让他亲身体会什么叫做后翻踢。”

检察使三人:……人家好歹也是为您卖力,不用这么损人家吧?

半空的旭凤简直要被气疯了。

“你说话声音小点不可以吗,我可全都听到了。”

他这一分心,鸿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狠狠踢中旭凤的胸口。

“嗬!”旭凤从半空摔到地上,吐了一口血出来。

叶昙感叹道,“果然还是年少不更事,随便几句激怒就分神了。”

“神上,那个犯人过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是该走。”

她向前一步,身上蓝光一闪,已换了一件贴身的轻甲劲装,“你们赶紧走远点,别被我波及了。这刀剑没生剑灵,伤起人来不长眼的。”

——剑灵伤人更不长眼呀!谁见俢魄几时放过水了?

几人搀扶着受伤的旭凤走到一边,焦急地四处张望。

“怎么还不见守卫过来呀,难道真让神上单打独斗吗?”

旭凤擦擦嘴角的血渍,不客气地说道,“这里可是偏僻的天牢。我看巡守的时间刚过,下一班赶来少说也要半刻。你们放心,她撑得了半刻的。”

叶昙何止能撑半刻,她现在心里的火无处发泄,便拿着鸿晖出气。

——草草草,草泥大爷的!

“铿锵”一声,黑色的魔剑和同样漆黑的手刃撞击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她用力向前一推,鸿晖有些招架不住。就在叶昙以为胜负已分的时候,她手里的魔剑却裂了一道缝隙。

眼看着这剑撑不住了,她使出一掌将鸿晖暂且逼退,然后落在了稍远的地上。鸿晖也得了个喘息的机会。

“神上?!”

“她怎么搞的,再加把劲就能打赢了,为何停下来休息?”

叶昙看了看手里的魔剑,小声嘟囔着,“魔界的东西真是不经用。”随机将剑一收,手里起了个势。

转眼间,头发乱糟糟、还在打呵欠的俢魄便出现在她身边。

“……主人?”

她没有回答俢魄的疑惑,而是换了个诀打在他身上。

“你不是想打架吗,现在机会来了。”

像是回应她的话似的,俢魄身上发出了轻微的蓝光,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就化为了本体。

——不是圆棍,而是那把护国神剑。

长剑悬空横在她面前,发出“铮铮”的声响。

她顺手接过,挥舞了两下笑道,“这么多刀剑,还是你用着最趁手。”说完便又冲了上去。

等到御花园赴宴的人赶来凑热闹之时,叶昙和鸿晖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他们看到空中早已换了个人,细看之下发现正是身着劲装的叶昙。

她拿着一柄质朴的长剑,一下下砍在鸿晖身上。血肉横飞中,她脸上的神情似乎也越来越亢奋了。

鸿晖自觉不敌她,又看到来了这么多人渐生退意,分心之下被叶昙一脚踢下半空,狠狠摔在地上。

“去死吧!”

叶昙大声喊着,提着长剑朝他心口刺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闷响,长剑蓦然刺穿他前胸后背,插进了地面之下。

“啊!!”

鸿晖尖叫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在他不甘的喊叫声中,他身上的魔气混杂着灵力,顺着剑尖刺出来的缺口朝外泄散,猛然搅起地上的尘土,迷乱了众人的视线。

有些胆小的直面这个场景,两眼一翻经不住晕了过去。

终于赶来的武德星君看到这幅场面,更是腿脚一软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风停息了之后,叶昙站起身,看着死尸一般毫无动静的鸿晖,不屑地说道,“你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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