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一大着胆子问道,“公主,信上写了什么让公主如此开心,可是夜神殿下送来的书信?”
除了夜神,应该没有谁的信会让公主这么开怀了吧。
“你猜错了。”
叶昙将这封信塞进袖兜里,“别愣着,去叫修魄动作快一点,我们要启程返回天界了。这几日我不在,天界出了一桩大案呢。”
大案?
“是。”
没多久修魄就回来了,一副非常不开心的样子,嘴里嘟囔着什么“鸟族这么多人为什么没一个能打,真是气死我了”。
叶昙:……
她是不是对修魄的战力有什么误解,不然修魄为什么总是一脸找不着人打架的丧脸呢?
“主人,我这边的问题都解决了,我们什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来得真及时,我正打算去叫你回来。”
他兴奋地问道,“咱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对,天界出了案子,叫我早点回去处理。”
土地、山神终于换上了新衣,好不容易有了点神仙样子。他们拱手行礼道,“参见法神殿下,小仙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将鸟族尽数送离太湖。”
“嗯,做得不错。”
她说道,“陛下命我速回天界,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们整顿。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焕然一新了。”
“遵命。”
叶昙看了一眼水波荡漾的湖面,带着些许期待动身返回天界。
*
南天门。
“参见少主。”
叶昙见四下无人便问道,“代族长发生什么事了?”
“据说他在下榻处被刺客袭击,想来应无大碍。”
信上说他性命堪忧,合着都是骗人的。早知道她就再拖两天回来,下界的日子别提还挺悠闲的,太适合她这个闲散人了。
“法神殿下终于回来了!”
太巳仙人隔着老远就叫着她的名字,“殿下等等老臣。”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老臣等了殿下许久。陛下命我在南天门候着,若是殿下回来了,便带着殿下即刻去见陛下。”
“陛下说代族长性命堪忧,他的情况真有这么严重吗?”
“没有,”话一出他又改了口,“呃……是没有那么简单。”
原来真的是骗人的!下次她再信,她就是个傻子。
被叶昙用看傻子的眼神一看,太巳仙人尴尬地回道,“但是代族长确实在天界遇了袭,陛下为此龙颜大怒,要求各司各部彻查人员,现下大伙儿都在九霄云殿汇报情况呢。”
“查出了什么线索吗?”
“还在查。”
意思是没有查出什么东西。照天界神仙的德行,怕是这辈子都查不出刺客了。
“带我去见陛下吧,我也想知道陛下怎么说。”
“这边请。”
*
九霄云殿。
太微将几个奏折甩到殿下,怒气冲冲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守卫天界,还是让代族长在天界受袭,知不知道一旦传出去,丢掉的可是天界的脸面!”
还没到九霄云殿,叶昙就听见了天帝的怒吼。她心里冷哼一声,天界哪还有什么脸面,早被天帝自己丢光了。
“法神殿下到!”
殿内站着的几乎所有的仙家,都侧身看着叶昙风尘仆仆而来。
“小神参见陛下,遵从陛下之命从下界返回天界。”
太微不客气地问道,“法神,你可知近日发生了什么事?”
“小神听太巳仙人说,好像是鸟族的代族长遇袭了?”
“你身为法神,为何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叶昙无辜地答道,“陛下,小神只管律法,不涉治安。发生这样的事,小神也很震惊,是以行色匆匆而归,想的便是早日为陛下排忧解难。”
这番话让太微脸色微霁,“你有这份心便好,本座命你五日内找出刺客,还代族长一个公道。”
她震惊地抬头看向了天帝。
他又补充道,“若是五日后找不到刺客,你就自己谢罪吧。”
“陛下……是否能再宽限几日,小神这才回来呀!”
回应她的是太微一句不明神色的“退朝”。
屮。
叶昙只得摸摸脑袋看向围观的众仙,他们各自说着‘这就回去清查人员’,立刻脚底抹油逃了。
看来他们心里都知道,五天是不可能找到这个藏匿在天界的刺客的,绝对不可能!
啧,难办。
出了九霄云殿,慎行司的人便围上来焦急地说道,“神上,您可回来了。”
“回来了,你们也听见了陛下是怎么说的吧。现在告诉我,代族长情况怎么样了?”
唐凡答道,“代族长右肩受了轻伤,性命无碍,尚在驿馆修养。”
“有什么线索吗?”
“据代族长称,他曾用独门秘技击中了刺客的后背。”
“可有疑似对象?”
禹严答道,“暂时没有。”
“马马虎虎,至少不是一无所知。你们随我去见见他。”
“是!”
一行人便走向驿馆那边。
*
白衡紧张兮兮东张西望,小心地关上门说道,“吓死人了。天界怎么这么危险,竟然还会有刺客伤人?”
“哥,你干嘛如此紧张,难不成你在天界也有仇家?”
“你小声点!”他捂住白曦的嘴巴,“你最好别到处乱跑,万一也被什么刺客袭击了,家里的长辈不过放过我的!”
白曦推开他的手,不耐烦地回答,“我没有仇家,出门也不怕人打。倒是你要小心点,天天四处晃悠的,别不小心招惹了什么大人物,被套上麻袋暴打一顿。”
“哪有你这样的妹妹,还想我被打。”
“不要误解,我这是关心你。”
“去去去。”白衡喝口茶定定惊,“你说这代族长也没来天界几次,他能得罪什么人?还传得有风有雨的,不知道以为他快死了。”
“我要是知道,早向陛下邀功去了。”
他还想多说什么,却在听见隔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顿时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了?”
“嘘你听,有人去找代族长了,还是这么多人。”
白衡眼睛一亮,激动地打开了房门冲了出去。
“一定是法神回来了,她要亲自处理代族长这件事。我要赶紧去看热闹!”
“诶,你刚才不是说要少出门吗?”
“天界还有什么地方比法神的身边更安全?有这么多人保护她,我才不会受伤。”
那在九霄云殿被入魔的贼人打伤的又是谁,难道法神当时不在吗?
算了,反正大哥也靠不住,在刺客被抓住之前,她还是尽量呆在屋里,努力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白衡赶到驿馆门口时,和叶昙一群人正好碰上面了。
“原来是世子,”叶昙挑挑眉问道,“世子是要出去吗?”
“不是,我是来看……帮助法神殿下的。”
要看戏就直说,别打着什么帮忙的旗号。
“正好,我也想找世子问一些情况,世子不如和我一起去见代族长?”
“好啊。”
说明来意之后,鸟族的守卫向隐雀通报了法神叶昙和狐族世子白衡到来的消息。
“让他们在大厅等着,我稍后便到。”
“是。”
趁着这个空档,叶昙问向无所事事的白衡,“昨晚上你也在驿馆吧,见到那个刺客了吗?”
白衡回忆着说道,“当时我正在房间里看话本子,看得正开心的时候,忽然听见‘咻’的一声箭响,然后隔壁也就是这里,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我出来一看,那时代族长已经和刺客开干了。他们都用着火系法术,跟放烟花似的一闪一闪的。刺客虽然刺伤了代族长的肩膀,但是那人发现还是打不过代族长之后,就准备逃跑,结果被代族长一掌打中了后背,可惜最后还是让他逃跑了。”
叶昙弯着嘴角偷笑,这白衡的确很适合当说书先生。一桩阴谋案件,在他嘴里说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哪怕她不在场,光靠想象都能刻画出那个场景。他留在天界,实在太屈才了,天界好像也没有职务适合他这脾性。
“法神殿下,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可没有半句骗你。”
“哦,等我问过代族长再说。”
隐雀的声音却从他们身后响起了,“法神殿下,世子所言确与小神经历一致,无需另行查证。”
叶昙转身说道,“是吗,这般便省下一些时间。但是有些事情,小神还是需要向代族长本人问询。”
“殿下请问。”
她便开始不客气地问了。
“代族长近来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或者与什么人一直有怨,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
“小神在翼缈洲一直兢兢业业为鸟族效力,也许偶尔和某位长老、分族长有些争吵,但绝对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这驿馆内的人员是否有变动?”
“并无。他们都是我从翼缈洲带来的,皆对我忠心耿耿。”
“代族长当时独自一人,还是与旁人一起?”
“当时夜已深沉,小神已准备歇息了,身边无人随侍。”
“代族长和刺客交过手,觉得刺客的武艺、修为如何?”
“那人能刺伤小神肩膀,证明其武艺尚可。至于修为,知道打不过小神便逃跑,还被小神击中后背,想来是比不上我的。”
叶昙点点头,“多谢代族长提供证词,可否带我们去你们打斗的地方?”
“这边请。”
来到后院里,这里没人打扫,还维持着昨晚的原状。
“曲灵,发现什么没有?”
曲林收回复眼,疑惑地答道,“神上,真的很奇怪,我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叶昙想起白衡说的‘咻’的一声箭响,便问道,“刺客先是用弓箭袭击代族长的?”
“没错。”
“那么他在袭击代族长之前,又是藏在哪里观察行踪呢?”
她看着三面围墙,又眯着眼睛观察插在墙上的半截箭头,用手指估算着箭的来向。
“你们去西边的围墙,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是。”
白衡抢先说道,“我最会爬墙了,这个让我来!”
然后他哼哧哼哧爬上西边围墙,开心地挥舞手臂说道,“法神殿下你说中了,这里的墙头确有一个脚印!”
叶昙忽视他做作的表演,总结看到的一切。
“刺客躲在西边的围墙,看到代族长孤身一人,便想先用弓箭射杀代族长。可其非但没有射中,反而让代族长戒备起来。又见情况不妙,便想着奋力一搏。不料其又低估了代族长的修为,虽然侥幸刺伤,但还是不能打败他,于是准备逃跑。结果暴露了弱点,反被代族长击伤后背。”
隐雀仔细回想着,“确与法神殿下所言一致。”
她看向一挥而就的禹严,“写好了吗?”
禹严正好写下了最后一笔,“好了。”
“代族长的供词,本神会回去好好琢磨,我司上下必定遵循陛下的命令,五日内找到刺客,还代族长公道。”
“如此,便有劳法神殿下了。”
“您多休养。”
“小神不便远送,殿下慢走。”
白衡眼神放光地跟着叶昙,“法神殿下,请问你是看了多少话本,才会对办案如此熟练?”
“话本?”
她瞟了白衡一眼,“你要是办了五百年案子,保证你和我一样熟练。”
“呵呵呵,我这是在赞美殿下。”他且说且退,“我听见小妹在叫我,我先回去了啊。下次审问犯人记得叫上我!”
切,谁没事叫人看热闹。
唐凡问道,“神上,这件案子透着古怪,好像很不对劲?”
“案子就没有对劲的,对劲的就不是案子了。刺客或许是来无影,但他受了伤绝无可能去无踪。你们都去问问昨晚上巡逻的人,看他们有没有遇到过,类似行踪可疑又受了伤的人?”
“是!”
下发这个命令之后,叶昙身边的人都四散开了,于是她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穗禾?
“过来。”
穗禾依命上前,“参见少主。”
“你怎么来了,也是来看我办案的?”
“不是,”她迟疑地说道,“是旭凤,他好像很不对劲。”
叶昙无聊地问道,“他又怎么了?”
“他自醒来之后,就愈发地不正常了。”
“哦?说说看。”
穗禾酝酿着措辞道,“旭凤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少主的行踪,他说想要见少主一面。但是那时您已经去了太湖,我便让他再等两日,结果他便安安静静等了两日。两日一到,今日又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少主……我觉得他和平常很不对付。”
哦,旭凤这个样子倒有点像凡界那个听话的旭儿。
“你认识旭凤比我久,还摸不清他的脾气就是这么反复?过些日子他想通了,便正常了。”
“……还有一件事。”
叶昙了悟地说道,“彦佑回了洞庭,他要处理些事情。这个时间不巧发生了刺客事件,他就是想来也要等上一阵了。”
“原来是这样。”
“我问你,你老实说代族长这件事儿,是你们筹划的吗?”
穗禾摇摇头回答,“不是,我们对此也十分震惊。看那群长老的反应应该不是他们做的,这件事他们不可能回避我。”
“是吗,”叶昙呼出一口气,“你先走吧,我还要再想想怎么找出这个刺客。”
“属下告退。”
——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叶昙陷入了深思。
所幸她没有多费脑力,戌三、戌四便找来了。
“公主,您可回来了!殿下日夜都在盼着您回天界呢!”
她笑道,“这么夸张?”
“当然了。要不是殿下不能离开天界,他一定会跟着公主走的。”
叶昙敛了笑意,无意识收紧了右手,指腹上的玉戒勒得她心慌。
“对,他身份尊贵,不能跟我走。”
“公主快去璇玑宫吧,殿下真等急了。”
*
璇玑宫。
看着天上的水雾虹桥越来越短,润玉便知叶昙朝这里走来了。
虽说叶儿是代他下界去查探太湖的情况,但他怎么也放心不下,就怕叶昙不小心惹出什么祸事。
没有他在身边时刻帮衬着,叶儿如何能够单独应对突发状况?
那几个侍从毛手毛脚(戌一戌二),光有匹夫之勇(修魄),何以照顾好叶儿?
幸亏她只去了两日便回,要再拖长久点,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离开天界去偷偷找她。
看着越发靠近的人影,润玉终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开心地迎了上去。
“叶儿,你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润玉这样真的好像一个……等待远行丈夫归来的小娇妻,而她就是那个迟迟没回的死鬼丈夫?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叶昙被自己的奇怪想法逗笑,对润玉笑开了花。
“我回来了。”
戌三特意指着她的衣服说道,“殿下,您看公主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来璇玑宫见殿下了呢。”
润玉了然地回答,“看样子我要为法神殿下接风洗尘了。”
“小神期待万分。”
“那快进来吧!”
其实润玉也没有特意准备什么,她也只是出门两日而已,哪有时间给他准备什么好东西。
但是润玉最了解她不过,无论御膳房送来何种新鲜食材,他都会格外留出来,等叶昙来再做给她吃。
于是乎,叶昙对这桌新颖的菜式十分满意,吃得万分尽兴,还说有下次一定要再叫她来……
“知道了。”
润玉无奈且愉悦地笑了,“我怎会不知道,旁人眼里艳绝刚烈的法神殿下,只会为美食吸引而来。唉,璇玑宫总有一日会超越御膳房,一举成为法神殿下心中的美食圣地。”
“这有什么不好的,”叶昙哈哈笑道,“这样我就会一直对璇玑宫心怀期待。”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吧。”
“就是就是,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像夸奖呢。”
“败给你了。”
戌三、戌四收拾完餐桌,偷着笑走开了。说公主好哄,是真的好哄,一桌好饭好菜就搞定了;说公主不好哄,也是真的不好哄,动辄便要打杀人。
润玉牵着叶昙的双手问道,“吃饱了,要不要去小睡一下?我看你甫一回天界便去了九霄云殿,是为了代族长的事情吧。不要着急,等你休息好了,我再详尽说给你听。”
小睡?睡哪里?润玉的寝殿?那还是不要了,她怕下不来床。
叶昙摇着头回答,“寝殿里有点闷,我想去水榭坐会儿,吹吹凉风。”
“好,我陪你。”
凉亭里,叶昙仰靠在栏杆,在徐徐凉风中差点忘记了要问润玉的事情。
“代族长遇袭,是不是你的主意?”
润玉轻巧地答道,“没错。”
他紧挨着坐在叶昙身边,“我见叶儿几次当着众人的面,对代族长赞赏有加,就知道你打上了他的主意。你是不是想要利用代族长,剪除旭凤身边那群长老的势力?”
她郁闷地侧身看着润玉,“我是这么计划的,但是计划赶不上你的行动。你也真是,不经我商量就做完了这事。不过也好,反正这几日我不在天界,如此整件事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别人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我怎会牵扯你进来?倒不如说就是因为你不在天界,我才积极做了这件事。”
他又凑近了求夸赞,“为夫做的怎么样?”
叶昙捏着润玉的脸皮,笑嘻嘻说道,“夫君怎么这么聪明,真是嫉妒死我了!”
“能为娘子出谋划策、分担解忧,为夫求之不得。”
“那夫君顺便帮我想一想,怎么把线索引到那些长老身上?”
他盖住叶昙的手贴于自己脸颊之上,“我猜娘子已命人去寻找刺客的去向了,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传回来。只是娘子不要急于亲自抓人,不妨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代族长。那些娘子不方便做、不适合做的,代族长自会替娘子去做,娘子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正合我意。”
叶昙又问道,“我看那个魔界人不会天界的法术,他是怎么使出火系法术和代族长对打的?”
“娘子上次在为夫寝殿里翻箱倒柜的时候,落了不少东西在那。为夫无意中发现有一串灵火珠,就暂时给那个叫暮辞的用。他本来还不乐意听我的调派,后来我说这是在为娘子做事,他若是打乱了娘子的部署一定会受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去做了。”
“夫君高明。”
润玉又靠得更近了,“为夫做得这么好,娘子有奖励吗?”
这龙说了半天,原来是来求奖赏的。
叶昙失笑道,“夫君不止这一件事做得好呢。”
“那为夫还有什么值得娘子称赞?”
她双手抱住润玉的脖子,把润玉拉近了,引得他的手自发缠上了叶昙的腰肢。
“原来夫君脸上捏不起肉,现在能捏起来了,说明夫君确实一顿吃了三碗饭。这么听为妻的话,还不值得称赞吗?”
“……竟是这个。”润玉笑意盈盈地问道,“两件事加在一起,是不是该奖励翻倍。”
叶昙哼哼半天挤出几个字,“那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说道,“不知娘子在太湖,感觉如何?”
说起这个,她撇撇嘴巴回答,“太湖被鸟族占据,湖面以上早就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了。不过他们不喜水底,那里倒和从前一样破败。我还看到湖底的那一片泥塘,几乎纹丝未动。”
“泥塘啊,”润玉浅浅笑道,“为夫还记得,幼时曾和娘子一起在泥塘里玩耍。”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去想玩想得不得了,还骗我说很好玩,结果你是玩得开心了,却溅得我一身泥污,回去了被我娘一顿好骂。”
“有、有吗?”
“当然了,我挨的骂,我还记不清吗。”她怨念地看着润玉,“也就你一个人,在泥塘里打滚都能玩得那么开心。”
他不自觉地避开了叶昙的视线,“有这回事吗……我好像记不清了。”
“好啊你,做了错事不认账了是不是!”
叶昙将润玉推倒在长凳上,“说,我挨了骂这笔账要怎么算。”
“为、为夫任凭娘子处置。”
“是吗。”
她轻佻地挑起润玉的下巴,“夫君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不小心受了伤,该如何对外交代呀?”
“都说了是……不小心,应该、大概不会有人追问吧?”
“那最好不过了。”
叶昙的手熟练地伸进了润玉的内裳中,抚摸着被她一瓣真身覆盖的逆鳞之处,这让润玉忍不住浑身颤抖。
“娘子,手下留情!”
“怕什么,”她笑嘻嘻地说道,“我还没做什么你就这么怕,等我真做了什么,你岂不是要哀告宾服?”
润玉立马认错了。
“都是为夫的错,为夫不该只图自己开心,让娘子无故受委屈。”
“这才像话。鉴于你认错态度尚可,又有两件功绩在身,我给你个机会选一个抵消过错。说吧,选哪个?”
两件功绩,一是策划了刺杀代族长,二是乖乖每顿三大碗饭。润玉认真评估着哪一件能够让叶昙彻底消气,于是选择了刺杀的事。
“陈年旧错,当然是选一个功绩更甚的。”
叶昙笑眯眯问道,“选好了,不能改的。”
“……不改,不改。”
“剩下的那个,奖励就没这么丰厚了呢。”
“是为夫咎由自取,与娘子无关。”
她便抽回了手,抵着润玉的胸口,贴近了说道,“夫君真会察言观色,知道为妻积怨颇大,便选择了这件事暂且保身。”
“娘子息怒。”
其实她也不是很生气,不过润玉这样伏低做小的模样,着实大大取悦了她。
“那夫君认为吃饭养肉一事,值得怎样的奖励?”
“呃,”他小心地仰视着叶昙,“不如一个……吻?”
叶昙飞快地亲了润玉一口,“一个。”
“两个也可以。”
她又亲了一口,“两个了。”
“……再多加几个就更好了。”
“哪有你这样的,我看亲几百下都不够,干脆一次性亲完算了。”
润玉还想辩解几句,叶昙却已低头深深地覆上了他的薄唇。
——天降大喜!
他立刻反客为主,按着叶昙的后脑勺加大了这个吻的深度。
从水池吹来的凉风,夹杂着些许冰雾,将凉亭遮掩得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状。
直到一丝疼痛感从肩膀处传来,叶昙才瑟缩着肩膀,从迷乱中清醒过来。
蓦然发现她浑身发软,一双手臂正禁锢着她的身体,牢牢地将她锁在怀里,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头埋在她的肩膀,吮咬着肩膀娇弱的肌肤,甚至试图拱开衣裳谋求更多的亲密接触。
“……过分了啊。”叶昙轻咳着说道。
润玉一下子回过神来,此刻他鼻尖闻着她清甜的体香,嘴唇感受着她最真实的温度,和一个吻相比好像是有点过分了。他干笑着,将叶昙的衣服带回她身上。
“娘子,我怎么会这样?”
“因为你是龙!”叶昙没好气地回道,“龙都是□□熏心的!”
“呵呵,为夫不是……”
“不是龙,或者不是□□熏心?”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润玉马上忏悔了。
“是为夫不对,不该光天化日之下就对娘子情不自禁。”
叶昙快要抓狂了,“你还敢说出来,要气死我是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
她怒视润玉,“你就不能正经点儿吗?”
他赶紧抱着叶昙安抚道,“为夫一直很正经,正经地吃饭、修炼,正经地想念娘子。”
“哼!”
“是真的,为夫这两日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娘子,担心娘子在下界吃不开心、睡不安稳,担心得差点都要偷跑下界了!”
叶昙的态度有点软化,“是吗?”
“如果不是记挂着娘子,娘子才不会吃得如此尽兴。”
这龙真是精准地捏住了她的弱点,竟然拿吃的出来说事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太湖吃不好、睡不好,说不定我过着地头蛇日子,比在天界还逍遥自在呢。”
“真的吗?”润玉紧张地问道,“不会吧。”
叶昙被他逗笑了。
“我要说真的,你现在就能哭出来。好了,刚才是骗你的。听你说你这么想我,我就心理平衡了。要是只有我一个在偷偷地想你,那我不是吃了大亏。”
润玉开心地说着,“我就知道娘子不会这样的。娘子,你再也不要离开天界这么久了,为夫真的放心不下。”
“你说的这么久,不过才两天。没准儿以后我还会经常出门,处理各处的案件。你现在不做好心理准备,到那时哭唧唧来找我也没用了。”
“还有这样的事吗?”
“难说。”
她整理好衣服准备起身活动筋骨,但是一转眼又坐下了。
“你别起来,让我先给你施个法术。”
“什么法术?”
叶昙没有回答,而是闭眼宁神运气。一丝微弱的紫黑色雷劫,逐渐跳动于她的指尖,然后她将这一丝雷劫按进了润玉的肩胛处。
瞬间这丝雷劫闪过他全身,让他打了个冷颤。
“好了,这下就不用担心了。”
润玉问道,“娘子,这是在干什么,为何让我过雷劫?”
“我也是被旭凤提醒了。他都被雷劫连累成那个样子,我怕你以后会被雷系法术打伤,便以我的真身为媒介,在你身上藏了一丝雷劫。”
她轻轻抚平了润玉衣上的褶皱,“如此,即使你不慎中招,雷劫也会替你先挡着,你便挣得全身而退的机会。”
他将叶昙的手按在心口处,有些无地自容。
“娘子对为夫情深义重,为夫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惭愧什么,我又不是想让你惭愧才对你好的。我也没什么别的大本事,只能做到这一步,你可不能嫌弃我。”
润玉低头浅笑,“为夫怎会嫌弃娘子,从来都是娘子不嫌弃为夫,珍之重之爱之惜之。为夫发誓,一定会寻到一件灵宝,保护娘子的周身安全。”
“那我就等着,寒英凰珠光荣退休的那一天。”
“为夫言出必行。”
叶昙又紧搂住了他,“这才是我的好夫君。”
“谢娘子夸奖。”
*
在二人温情相拥之际,戌三隔着老远大声喊道,“公主,曲灵检察使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她和润玉对视一眼,笑着答道,“当然要见,要她过来。”
“是。”
叶昙扯下他的衣领询问,“消息这么快就传回来了,也是你安排的?”
“非也,是娘子的手下比较能干。”润玉将衣领慢慢抽出来,“为夫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曲灵和俢魄刚好在他们稍微坐开了一点后才到,只看见叶昙和润玉像在说笑着,满脸开心的样子。
“参见夜神殿下。启禀神上,卑职和唐凡收到消息,昨晚巡逻驿馆附近的士兵是燎原君的属下,听闻他们曾见到一个受伤的人影飞了过去,但是可惜没有当场捉住。”
叶昙转着手上的玉戒说道,“燎原君是吧,他对我的行事做派诸多不满,代族长受没受伤他根本不在意,我估计他是不会听话到慎刑司接受问询的。看来,今日我免不了要去栖梧宫走一趟了。”
“是。”
她起身准备离开,“我要去办公务了,你有事就继续忙。”
“好。”润玉颔首,“别忘了戌时的授课,你借着公务逃了两日,今天可不能缺席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昙忿忿回道,“记住了,润玉先生!”便甩着袖子带着曲灵走了。
俢魄懒洋洋地枕着双手在脑后,意味不明地说道,“看殿下春风满面的样子,我给殿下提个醒,主人在太湖可没提起殿下半个字。”
果然,润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深吸一口气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听信你的挑拨离间?”
“因为我没必要哄殿下开心,也不需要奉承殿下。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只!说!大!实!话!。”
“疯言疯语,不知所谓。”
他也转身离开了凉亭。
俢魄却吹着口哨,开心地追上了叶昙的脚步。
*
栖梧宫。
曲灵担心地问道,“神上,您看燎原君会说实话吗?”
“若是他想撇清关系,他会说实话;若是他想要蓄意包庇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真是倒霉,好巧不巧怎么就让他们的人看见了刺客呢。要是别的兵营的人,哪里需要神上亲自出马。”
叶昙也叹了口气,“没错,若是我娘天罡府的人,怕是早就主动找来慎刑司了。”
她也算是天罡府的半个掌权人,却还没去看过这些将士操练,好像是有点不称职,不如明日去校场看看他们好了。
似是知道了她们要来的消息,了听和飞絮远远地便迎了上来。
“参见法神殿下,见过检察使。”
曲灵开口便问,“燎原君在宫中吗?”
“燎原君等候法神殿下召唤许久,未曾想殿下亲自上门,早知如此燎原君应当自发前往慎刑司。”
这话叶昙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都是些搪塞她的好话。
“无事。我来都来了,还是进去再说。”
“殿下这边请。”
一番坐定之后,旭凤带领身着便装的燎原君出来了。
“你果真来了!穗禾说得没错,两日你就会来。”
他兴冲冲地说道,仿佛叶昙和他之前什么矛盾都未发生,真真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样。
“我来找燎原君问话。”
叶昙轻描淡写道,“代族长的事情,你也应该听说了。陛下命我五日内找到刺客,不然就要我来谢罪。就算这里是火海炼狱,我也是要来的。”
旭凤装作没听懂叶昙的话中软刺,命人端来香茗糕点,唤燎原君上前答话。
“昨晚上巡逻队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尽数告知法神,不得有任何隐瞒欺骗。”
“卑职遵命。”
燎原君说道,“启禀法神殿下,昨晚上属下的第五小队巡逻至驿馆附近,看到了一个行踪飘忽不定的黑衣人。他们觉得此人可疑,便想上前盘问。不料那人忽然对着巡逻队发出一计法术,阻碍了巡逻队的视线,等他们再去查看之时,那人已消失无踪了。”
叶昙听完,手指头一个个敲着茶几的桌面,不悦地盯着他。
“燎原君,你是想我把这样的证词呈给陛下吗?你们除了看到这个刺客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戌守天界失职至此,我听了都觉得不好意思,怪不得你不想主!动!提供这份证词了。”
他一愣,顿时双膝跪地。
“卑职失察,请殿下恕罪。”
“你们失不失职,陛下自有判断。”
叶昙喝了一口茶汤,发现是她喜欢喝的那款茶叶,怀着舒坦的心情问道,“刺客发现你们,然后逃去哪里了呢?总不会就此消失在天界了吧。我刚从南天门回来,那里盘查得严,只能进不能出。我想刺客一定还在天界某处藏匿,就看燎原君愿不愿意告诉本神,还是说燎原君更愿意将所闻直接告诉陛下?”
“可卑职确实不知……”
她严厉打断他的话,“不知什么,不知刺客的去向,还是不知如何说出口?”
“这?”
燎原君为难地看向了旭凤,殿下怎么没说法神审讯角度这么刁钻清奇,像是笃定了他有所隐瞒一样。
旭凤无奈地插上一句,“他说了他不在场。这不知道的事情,难道还能现编一个出来?”
“那你说,线索断在这里,我还要怎么查下去。多问几句像是我要把他怎么样似的,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那我还是赶紧走得了。”
“别,千万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素来公事公办,就事论事。是我不该插手多问,你想怎问就怎么吧。”
他对燎原君说道,“如实上报,不得隐瞒。我熟知法神的秉性,不是你的错,便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殿下怎么醒了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居然对法神如此言听计从?
燎原君压下心里的疑惑,只能将知道的事情全部抖了出来。
“卑职后来得知,那刺客朝着……西南方逃窜了,目的地未明。”
得到了准确的回复,叶昙转头对曲灵说道,“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去查查西南方附近有哪些殿宇,近日是否有可疑的人出没。”
“是!”
吩咐完这些,她也不欲多留。
“那么,小神便告辞了。”
旭凤跟着起身问道,“你什么时候再来?”
“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我会命人把结案书抄送你一份。”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几时能再来见我?”
这一问让叶昙也有些头疼,她勉强笑道,“你如今正在服孝,不适合客人拜访,等以后再说吧。”
“好,这是你说的,我等着你来。”
“……哦。”
这么回答应该没错吧。
她们走后,旭凤背着双手冷漠地吩咐道,“召穗禾来。”
“殿下召见穗禾公主是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代族长一事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若是不想闹得太大,早些解决方是正道。”
“是。”
*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天罡府的兵营里昨日夜里便传来消息,法神殿下今日亲自督导士兵操练。一个个的都知道法神地位尊崇,为了能在她面前露露脸,于是立刻安排了一场比武大赛。
赛会前,一个长相平凡的士兵问道,“这比武是比什么?武器还是修为?”
“这么重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今日比箭术和武艺,箭术射中靶心,武艺二人对阵,胜者有机会得到法神殿下的召见。”
“哦哦,那我也参加。”
“你这么面生我没见过你,你是不是隔壁兵营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十云。”
“奇奇怪怪的名字,先等着吧。”
“是。”
没多久,这些士兵就看着慎刑司的几位检察使,簇拥着一位身量娇小、戴着斗笠的人过来了,几位天将见状纷纷像他们拱手行礼。
大伙纷纷猜测着,这应当就是那位绝艳刚烈的法神殿下了。
十云疑惑地问询道,“法神殿下绝艳刚烈……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傻,这么浅显的意思都不懂?意思说法神殿下容貌绝美,且修为高强、刚正不阿。我们这些人品阶不够没见过她真人,但是大家都这么传,应该是这样没错。”
“哦,这样。”
这么多人是有多闲,才会传这种消息?
“请法神殿下上座,比武大赛现在开始!”
第一项是箭术。
十云轻轻松松连发五箭,齐齐射中了箭靶正中心,和旁边稀稀落落的箭矢形成鲜明对比,如此夸张的声势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估计是隔壁来凑热闹的,就为了在法神殿下面前显摆自己。你看法神殿下不是看向这边了吗?”
“这小子真鸡贼,把主意打到殿下身上来了,等会我非得把他打趴下才行。”
“也算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