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猗兰轩,格外的静。
院子里的花圃内,少了个伏案练字的幽姿。
罔顾季节的茂盛花丛之中,也缺了个往日里风风火火、提着花铲跑来跑去松土的蓝衣女童。
而院门旁的候客亭,自从某人成为助教后,也没有了前来请教的墨池学子。
其实这并不是代表墨池学子们没了要请教朱先生的问题,而是无人会傻的没太大事跑过来给某个‘姑奶奶’当孙子。
而这个名为静姿,结果一点也静不下来的‘姑奶奶’正缩头缩脑的蹲在离猗兰轩不太远处的尊经阁旁的竹林之中,正在悄悄却卖力的抄起小铲子‘窃’土,只是却是争分夺秒的模样。
蓝衣女童手里铲着竹根泥,小脑袋不时抬起,东张西望,就像一只偷偷跑去河旁喝水的小鹿一般,不时的警觉张望。
她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更多的还是瞥向旁边,那栋遮住了阳光的匾名‘尊经’的阁楼。
阁楼静悄悄的,大清早的,无人进入,也无人走出。
静姿悄悄松了口气。
要知道,往日里若无必要,她一般是不会靠近这儿的,除非被先生带着一起,不得不随先生来,就像前几天……
不过今日,为了猗兰轩中正在受苦受难的姐妹们,静姿抹了把汗,绷着小脸,拼了……
此时,静谧的猗兰轩中,一座隐藏在兰花与林叶间的雅致书房内。
某个女子婉转清澈的声线正在回荡。
“……不过,除此之外,若是要说完全不做他想,只是成天想着做喜欢的事,写自己的字,倒也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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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这书法入道一事,若是在我开心的写字之余,能够万幸的走通这条道路,当然是最好的,幽容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之人,使所喜欢的事物变为康庄大道,让之后的爱字之人可以更加无阻的走这条道路,这种事,我也会感到骄傲与满足,心里有成就感,其实这也是我来林麓书院,一边写字,一边教授‘第七艺’的原由之一。”
“除此之外,让曾经的反对者们哑然,让亲人友人们欣慰自豪……这些若是能有,被我办到,当然是最好的。”
“不过,就算没有也是不打紧的,它们都是沿途的风景,而不是我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本身,它们……只是点缀。”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她犹自说着,最后渐渐无声,却语气愈发肯定。
此刻,屋内,书桌前,一个很浪费衣料的儒衫女子,正两只玉足踮起,整个身子前倾,重心向前靠着桌沿,她一只手按在墨砚旁的桌上,另一手不知何时起已经伸到了头顶,五指微张,高高举起,似乎要去抓住头顶天上的某物,将它牢牢握在手里。
一旁的年轻儒生,抄着袖子,看着身前这个本来娴静优雅如兰的女子破天荒的做出了这个有些傻气、有些‘中二’的动作,他嘴角忍不住微扯。
本有些好笑,可是又不知为何,笑不出来。
赵戎轻眯着眼,看着这一幕,这样的一个朱幽容,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原来,想象中的前两种她皆不是,只是个单纯爱写字的……二愣子啊。
赵戎轻轻点头,看了几眼朱幽容的认真侧颜。
所以说,是有趣的人,外加有趣的事?
忽然,赵戎下意识的又瞥了一眼,就一眼,身前这个有趣的人身上‘有大趣的风景’。
这处的风景若是不藏起来,本就让人难以忽视,特别是此时她还是踮起脚,挺胸抬头,举手向上的动作。
其实,某种角度看,也不怪归在见到朱幽容第一眼后,就嚷嚷的怂恿赵戎去软饭。
这软饭何止是赵戎一个人吃,全家估计都能吃饱了……
此时此刻,朱幽容这副天真烂漫的姿势,却也意外带来了别样的观感。
更加凸显了儒衫的贴身紧凑,除了最显眼的那一对让赵戎暗暗担心会不会某一刻突然破云而出、让空气全部凝固了的又大又“方”的太阳外。
还勾勒出了她丰满婀娜的体态上,其他那些美好圆润的弧线。
这是此前一直隐藏在宽大儒衫后面被人忽略的景色。
如今只因一个有些童趣的动作,在赵戎面前展露无遗……如此看来,整体相搭之下,那一处海纳百川的风景便也不显得多么唐突了。
因为以赵戎善于发现美与欣赏美的挑剔眼神来看,也不得不承认,朱幽容的身姿曲线确实很好,甚至到了只能用粗鄙的语言才能直白形容的地步。
此刻,哪怕已经不是第一眼看了,赵戎还是不免有些暗暗咂舌。
有些替朱幽容担心会不会把这身儒衫撑破,在某一刻,杀他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随即又突然有些疑惑,她之前是怎么裹布束胸的藏起来的,这得勒的多难受。
若是青君如此,那赵戎肯定是要心疼死了,之前看自家宝贝娘子的两只玉足小而精致,赵戎还皱眉担心过她是不是偷偷裹过,不过后来,青君似乎是见他皱眉,竟还反过来担心赵戎是不是嫌大了些,不喜欢,心中嫌弃了,惶惶的询问着,她要不要去试试裹一裹,不过却被赵戎连忙制止并解释了,他哪里舍得……
不过此刻端详着这个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朱幽容,赵戎只是暗骂他自己一句瞎操心的同时,目光带着欣赏之色。
思,无邪。
因为此时的朱幽容,在他眼里,确实是大不相同,最重要的,是那股由内而发的气质与自信。
这才是真正光彩夺目的,而不是单纯的以色娱人。
赵戎现在私以为,这才是女子真正的美……所以说,前世那些励志的鼓励高级美、批判低级美的鸡汤文,诚不欺我?
只不过若是女子这些都不缺,那当然是极好的。
赵戎表情严肃,微微点头,如此想着,他的眼神又向着某个低级美的地方瞧去,带着些批判的目光…
就在某人的眼睛不老实,片刻的走神之时。
姿势有些放飞自我的朱幽容,眼睛微敛,余光一瞟,旋即眼睛顿时睁大。
下一秒,她挺胸抬头的姿势一垮,动作骤变,抓起手旁的一叠纸稿,两手一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这家伙头上一拍。
啪——!
“你在看什么?”
朱幽容语气凶巴巴的。
当场抓获。
赵戎:“…………”
朱幽容凶起脸,柳目瞪着赵戎,手里的那卷纸稿示威似得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刚刚又在乱看!”
“???”
赵戎满脸黑线,为什么要用个’又‘?
啪——!
见他一脸不服,张嘴似乎是欲要狡辩,朱幽容又抬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敲了下赵戎脑壳,一张秀美花容之上,表情恨铁不成钢。
“好不容易谈一次心,有了些气氛,结果又被你全给搅和了,你呀你,成天脑袋里都净想着些什么。”
她一对清澈潋滟的眸子倒映着赵戎的面容,口齿伶俐,轻声脆语,
“本以为你与其他男子们不一样,虽然像你极力摆脱的,不是个伟男子,倒也应当是个奇男子的,结果,现在看来……”
朱幽容抿唇,盯着赵戎,安静不语。
这一道水汪汪的眼波,看的饶是厚脸皮的赵戎都有些愧疚之感了,仿佛真的偷偷做了什么千不该万不该的龌蹉猥琐之事,让她给抓到了,惹得眼前佳人默哀心死,罪不可赦,赶紧洗干净脖子,自行了断吧,说不定还能博几滴眼前女子悔恨的眼泪。
不过赵戎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若是苏小小在场,肯定会蹦起来抢答。
赵郎是坏人。
然后就在赵戎笑而不语的欣慰目光之中,小狐妖肯定会赶紧呸呸几下,改口,拍着胸脯言之凿凿道:
‘读书人,小小的赵郎是胸有浩然的读书人。
绝对不会做什么夜里在被窝里,捏小小,揉小小,压小小,咬小小…还有,还有摸,捧,拉,牵,握,伸,拱,出,入,抖,拍……弹小小,唔,好像没了,唔唔,不会做欺负小小的这些不那么读书人的事情,你说对不对,赵郎?’(赵戎:…………)
此时,书案旁。
赵戎身子往后倾了倾,琢磨着应该是脱离了身前这个胸狠女子的打击范围。
他抬目看了眼朱幽容,其实很想语气诚恳的告诉她。
真的是一点也没错,您是对的,我真的不是什么奇男子,就是个小小赘婿,朱先生您千万别再高看在下了,千万别。什么?对没错,我就是在不识抬举……
不过,此刻,朱幽容与之一起甩来的,还有一口名为龌龊猥琐、心思不纯的黑锅,怀疑他在想些不对劲的东西,这赵戎就不能忍了。
他一本正经道:
“我没有乱看,更别加个‘又’字,污我清白,我只是在用欣赏的目光,正大光明的打量。”
朱幽容手里握着一卷纸稿,挡在酥胸前,颦眉蹙頞。
“好呀,赵子瑜,都承认是在看了,还另辟蹊径的粉饰,用些歪理邪说狡辩,我且问你,你知道在看何处吗,至圣先师有没有教过你要非礼勿视?”
赵戎想也没想的直接道:“当然知道,刚刚什么碍眼,我就在看什么,至于至圣先师,他老人家教我的可多了,还说你很难养,现在看来确实没错。”
朱幽容点了点头,所以说都怪我咯,怪我…没有束胸,让你走神?再说了,难道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浪费你家布料了,你说难养……
啪——!
“……”
赵戎大意了,又没有闪掉,不过……好强啊,这就是半步元婴吗,感觉完全躲不掉……可恶。
朱幽容轻轻抬着下巴,轻哼一声,斜了眼他。
“子瑜在说什么,能否再说一遍,我这个先师嘴里的小女子刚刚没有听清。”
她一边斜着赵戎,一边唇角翘起,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