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挑事
“哟,小丫头,又长胖了呢。”那婆子伸手捏捏李翠花鼓着的小腮帮,又回头对李三婶道:“三炉他媳妇,我家孙子最爱在村里玩耍了,还时常问我,怎么没见着你家翠花呢。”
这话啥意思?
李翠花不乐意听了,把头扭一边,正好见刘稻香正爬上车来,张桂花把刘春香放到她怀里,这才跟着爬上了车。
在来的路上,刘稻香已经告诉她,准备用一个鸡蛋当着付车钱了,所以,张桂花也是坐得心安理得。
她才刚生产完孩子,身子即便养好了些,可还是很虚,才走了这么点路,浑身就冒虚汗了。
“哟,我说张桂花你能坐得起这牛车?”那婆子的嘴实在让人太讨厌。
刘稻香气得不行,怒道:“我娘坐不坐得起车关你什么事?有本事,你就别坐牛车,去坐那马车啊!”
不就是能出得起一文钱么?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有娘生没娘教的,什么玩意儿!”那婆子被刘稻香的话给咽住了,半晌后才骂骂咧咧的回嘴。
一车子人都看着那婆子,都劝她不要跟个小孩子计较。
刘稻香还想说什么,张桂花已经拉住她的小手,轻轻摇头。
一旁的李翠花又开始操心了,等刘稻香她们一坐稳,立马把小被子一卷,然后又朝自家娘撒娇,要她帮忙把小火炉移到刘稻香这边来,自己抱着被子乐颠乐颠地移到了刘稻香这边。
李三婶不好意思的朝那婆子一笑,说:“小孩子就只喜欢跟小孩子在一起玩。”
说完也不再理这婆子,帮李翠花拎着小火炉过来,挨着李翠花坐下,而李翠花又挨着刘稻香坐着,刘稻香帮忙抱着刘春香,张桂花搂着刘稻香,五个人正好共用一床小火被。
瞧着那婆子脸色特难看,刘稻香心里可欢乐了。
李翠花这小姐妹还真够义气,以后自己有肉吃了,一定要拉着她一起喝汤。
“稻香,你平时不是很爆碳性子的么?怎么今儿后面不还嘴了,最好把那婆子气死,你啊,我就是不能错一下眼,看看今儿又被人欺负了吧,下次被人欺负了一定要一口咬回来。”
“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不懂就别瞎说。”李三婶气得一巴掌拍在李翠花的后脑勺上。
“娘,你这样会把我打笨的,到时爹还不得跟你急红眼?”
李三婶气恼的伸手往李翠花脑门子一戳:“仗着有你老子护着你,你就可着劲儿的蹦达。”
张桂花见了心里很酸,若是自家也是独门独户,自家二闺女此时也能赖在自己的怀里撒娇,哪像现在,一张小脸正儿八经的摆着,端着个小老太太的架子。
刘稻香可不知自家便宜娘亲的忧伤,一路上与李翠花说着话儿,主要是李翠花说,刘稻香听说,从她的话里知道了更多有用的信息。
譬如,这村里谁家人还贪小便宜,爱不问自取,又或者是哪家的婆子偷了隔壁村的汉子,再说或是村里哪户人家的两口子都去外面打工赚钱了,留下个老婆子与小孙子在家。
李翠花一路与她咬耳根子,这时间到是过得挺快的。
一个时辰后,老王的牛车已经赶到了镇口的槐树下,下车的人一个个都轮流着给老王交车费。
原本坐刘稻香对面,跟她抢位置的那个老婆子,正吊着眼角撇着嘴站在槐树下,正儿八经的看着这娘儿俩怎么给钱。
刘稻香有些犯难了,要是在这当儿拿出鸡蛋给车费,这婆子肯定会去告诉刘齐氏,到了刘齐氏的嘴里,只怕这鸡蛋不是她的,也能被她说成是自个儿去她床后偷的。
“稻香,咱们也下车吧。”李翠花心情很欢快,想着会见到自家爹爹与大哥,就能有打白糖吃了。
刘稻香心中一动,悄悄用力拉住准备起身的李翠花,小声的跟她说:“你别嚷嚷,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本是想拿个鸡蛋抵车费,只是看着先前那婆子,怕是等在那里想挑事,不如,我把这鸡蛋给你,让你娘帮着出一文钱怎样?我等下寻了跑腿的事做赚了钱,再拿一文钱给换回来。”
李翠花,左手一扬,本想拍自己的小胸脯做保证,可后来又想,她娘说了,得表现得淑女点,这样能让她的小伙伴刘稻香也能跟着学点。
因此,她心中难得的转了个弯,这才乐呵地说道:“成,没问题,你也甭再拿钱来换回去,我家的鸡最近没生蛋,我爹和大哥正愁没蛋吃,而且,我占了你的便宜,你可不许不高兴。”
车费一文钱,而这鸡蛋可是一文半一枚。
刘稻香立即明白李翠花的意思,心下很是感动:“不就是个鸡蛋么,你这样说,那我可不收回来了,正好省下一文钱,到时买打白糖甜嘴儿。”
李翠花立即把整个人都吊在李三婶的胳膊上,又与她悄悄说了一番话。
李三婶没好气的骂道:“你这孩子。”
说完她从怀里摸出两文钱,又悄悄的从火被下递过去,给了刘稻香。
李三婶比她想得更周到,若李三婶自己帮她出钱,只怕那婆子又要生出一番事来,更何况,要是叫刘齐氏听到了,更是会登门给她没脸。
若是刘稻香自己给车费,这小孩子说不定是打哪儿拾到一文钱,谁知道呢!
想来刘齐氏也不会厚着脸皮叫自己孙女拿这一文钱来养家吧,传出去,还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下了车后,李三婶付了车费又与刘稻香一家道别,她得先去打铁铺子里看看。
“哟,我说刘稻香,你这一文钱该不会是偷得你奶奶的吧。”
张桂花刚从刘稻香手上抱起刘春香,听到这婆子讲话不好听,顿时就垮了脸:“我说赵大娘,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就闺女手上就不兴有个一文两文的?还有啊,我瞧赵大娘你刚才也是付了钱的,莫不是拿了你家媳妇的?”
这赵婆子也是个奇葩,不知打哪儿弄来了个长得还算清秀,又脑子有点进水的小姑娘,可怜清清白白的一姑娘家,愣是被她安排给了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小儿子,婚后一年半,她便抱上了金孙了,如果就这样,只怕那姑娘也是前世修来的福。
可不曾想,赵婆子与镇上唯一一家青楼的老板说好了,把自己的小媳妇放在青楼里赚钱,但赵婆子是个爱花钱的,这媳妇被她弄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也有两年了,家里才置下两亩水田,终于摆脱了佃户这一身份,成为了大周朝的一枚良民。
因此,她在这三十里村很是看不起周边的很多村民,觉得她比那些佃户高一等,同时,又很嫉妒刘家,因为刘家是三十里村唯一的一富户了。
况且刘齐氏的四个儿子,除了没出息的三儿子刘三贵留在家里刨头,刘家的大儿子,二儿子都是做的轻松活计,而小儿子更是童生,听说今年下场去试了场,待到下回便要正式下场考秀才了。
这赵婆子从骨子里羡慕、嫉妒刘家,但她又不敢去撩刘齐氏的老虎须,只好捡了张桂花这老实媳妇来捏搓。
刘稻香把那一文钱交给了老王,这才慢悠悠的走到赵婆子跟前,正儿八经地绷着个小脸,问道:“我说赵大娘,大周朝的制钞监是你家开的啊?”
“你个小屁孩,不要乱讲。”一听刘稻香把这话往上升到了一个她只能仰视的高度,赵婆子便是再没脑子,也知道,平头百姓不能与皇帝老儿对着干。
刘稻香目光冷冷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方才冷笑道:“我还当是你家开的呢?不然,大伙儿评评理,这谁兜里有多少文钱,这钱怎么来的,还得向你赵大娘说一声啊,哦,也不对,难不成赵大娘在村里时常串门子,就是盯着别人家的钱袋子不成?不然,这钱的来路,你到比我还清楚了?”
她这是把一村的人都拖下水了,原本看着两家吵架的村民还没有散开。
此时闻听刘稻香这般一说,看向赵婆子的眼神便怪怪的了。
很难说刘三贵二闺女没有说错,不然,她怎么知道人家的钱是哪儿来的?
“娘,咱回去得跟奶说一声,赵大娘可是知道她把钱放哪儿了,啧啧,我不过是兜里有文钱罢了,她怎就掐指一算,就知我奶的钱罐子里少了一个铜板子呢?真是稀奇得紧了。”
“哎哟,我说赵大娘,你把自家媳妇弄到这镇上做皮肉生意也就罢了,竟还眼皮子这般浅,你当谁家的人都像你家这么不要脸啊。”
也不知这说话的婶子是不是跟赵婆子有仇。
“就是,不然她怎知稻香钱是打哪儿来的。”
“她就是个贪财的,不然怎会做那样的缺德事。”
眼见着大家伙儿都在那里指指点点,赵婆子实在是被人指点的有些摸不开面子了,这才灰头灰脸的走了。
刘稻香看了看还没散去的村民,状似自语道:“唉,我不过是在上回来镇上的路上捡到一文钱,我娘刚出月子身子还虚着,我这做闺女的都不许孝顺一下么?”
瞬间,还有些怀疑她的人,立即觉得刘稻香的形象高大起来了。
一个两个都说张桂花是个有福的,生了个好闺女。
刘稻香随着张桂花往镇里走,看这人头攒动,比一般的集市还要热闹,想来是清明快到了,大家都要出来置办些祭奠先祖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