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急地便想往外走去。
他却一把将我拉住,口中急切道:“你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方才还高高兴兴的,怎的突然就变了脸?”
见我不说话,只背对着他,他伸了手强行将我身子掰过,面对着他。
“可是我方才的话叫你不高兴了?变脸可真快。”
我却仍是不说话,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将我一把搂入怀里,低头在我颈窝间深吸一口气,后又叹道:“你可真香啊……”饶是我上辈子嫁过人,也仍是被他这句话羞得面上微红。
“我若是说我头一眼看见你便想娶你,你可信?”他低叹道,“怎么就被你这么个样貌平平,才学平平,胸脯也每个几两肉的给勾了魂儿去?”
我登时抬起脚便踩在他的鞋上头,看着那个鞋印子,很是高兴。
“你帮我查一下容韶身边的侍女,就是那个叫青荔的小姑娘,她是何方人士,家中情状如何。”我推开了他,轻声道,“我今日就不在此处用饭了,名声折在你手里,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先走了。”
“你我可是名正言顺的,陛下都要择日赐婚的。”
“那便等赐了婚,才算名正言顺。”我背对着他,往外头走。
他紧跟上来,道:“我送你。”
我瞧着他的似乎在傻乐的模样,忍不住开了口提醒他:“你莫忘了那青荔的事情。”
“好好,走,我去送你回去。”
*
马车中晃悠了不久,便归了家中。我独自进了屋门,却是正巧碰见了湘儿。
她接过我手中的食盒,便直接道:“小姐!可把我给急坏了,今早,天家明明说你出了宫门,却是等了许久你都未归,你去了何处……”
我猛然向她使眼色,她这才闭了口。
王嬷嬷摇着步子,“哟,这二小姐在前头的了脸,便是夫人都管束不住,不着家了呀!”
湘儿这才知晓自己的鲁莽,有些歉意的瞧着我。
我示意湘儿无事,也并不看王嬷嬷,轻声道:“嬷嬷干好自己的本分便可,母亲如何行事,也是你能随便说嘴的?”
她吃了瘪,自不再说话。
我径直的便往母亲跟前去了,母亲一瞧我归家,很是激动地两步过来,“你可回来了,我这一宿过得是吃不下睡不香的,生怕你做错什么事情了,官家为难你。”
“母亲且放心吧,其实我今早在宫中用过早饭,便被孙夫人拉了去孙府了。”我轻声向她解释道,算是宽慰。
她瞬时叹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我从湘儿手中拿过食盒,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摆在几上,道:“母亲,回来途中,我买了些松糕,是你爱吃的。”
“你可见到你姐姐了?”母亲高兴地拿起一块松糕,随口问道。
我低了头,拿帕子擦了擦手,道:“见了,皇后娘娘体恤我思念姐姐,便让我同姐姐在一处休息的。母亲放心,她甚好。”
“那便好,只有你们姐妹二人皆好,我这心里头才能安心啊。”
母亲尝着松糕,却是突然又放下道:“瞧瞧我这,这午时都过了,该去用饭了,你可用过饭了?”
“还没有。”我轻声道。
“那便陪我一起用饭吧。”母亲一手便拉起我的胳膊,边走边问道:“我记得那孙夫人,有个儿子,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却是迟迟还没娶妻,你今日去孙府,可见着他了?”
“并没有。”我轻声道,知晓母亲的意思,我干脆解释道:“母亲多虑了,并非是那孙家夫人看上我了,不过孙家三小姐喜欢我,非拉着我去做客罢了。”
母亲状似恍然,轻轻点了头。
“母亲不为我私自送屏风的事情生气了?”我坐在桌前拿起筷子,试探的问她道。
母亲却是轻出一口气,“我经过昨晚上担惊受怕的一夜,早就不生你的气了。此事,你父亲那边,我也先替你瞒着,只是这种事情,万不能再有了。”
我轻笑着,给她碗中了些菜,道:“谢过母亲!”
饭后回我院里,见珍儿和孙嬷嬷迎在院门口,两人皆是笑吟吟的,一过了院门便是湘儿,从墙后头出来,道:“姑娘,今日是湘儿的错。”
“恩。”我瞧着她,径直往屋里头走。
坐在堂屋里的椅子上,手扶着椅子上的木质扶手,珍儿给我端了茶水来,我轻轻抿着。
湘儿又凑到我跟前,“姑娘!湘儿知错了,湘儿以后定会管好自己的嘴。”
“别,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才好。”
我又轻抿了一口茶,珍儿这手艺越来越好了,许是在里头加了些别的东西,普通的茶竟是味道很好。
湘儿登时吓得流起泪了起来,却又不敢哭出声,我再抬头时,竟是看到一个泪人儿,珍儿和孙嬷嬷也是在一旁面面相觑。
这才知道,是我未说清楚,吓着了湘儿。
我连忙将手中的茶放下,“湘儿莫哭,我不是怨你的意思。”瞧着她愣愣的模样,我继续开了口:“这两日啊,你时不时去王嬷嬷跟前晃悠着些,最好趾高气昂些,再说些个话。”
湘儿瞪大了眼,愣住了。
“珍儿和孙嬷嬷向来皆是口风极严的,此时有你来办最合适,你且递耳朵过来。”我朝她招招手,在她耳边悄声言语了一阵。
她这才喜滋滋的,抹了眼泪点头应是。
“珍儿,这两日小门那边许有传信儿,你且多留意些。”我轻声道。
若是我此番谋划能成,那王嬷嬷也可以歇着了,到时候我定要好好送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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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4章
日子过得倒是极快的,眨眼间,皇后娘娘的生辰已经过去七八日了,现下已是中旬了。
前些日子我叫珍儿去买了许多材料,枸杞和山楂皆是提前在蜜里头腌制了的。最近几日皆是在尝试着做七宝茶。
其他的配料皆是研究的差不多了,只差一个合适的底茶,寻常见过的茶皆是试过了,终究不得意。
前日在齐渊处得来了一种新茶,制法便是见所未见,唤青茶,我带回来的这一种乃是观音茶。这观音茶的味道,入口并不苦,且咽下后舌上甘甜尤在,味道很是醇厚,且七泡仍有余香,我便想着用来做甜茶是最合适不过的。
平日里都是在屋里头的大桌子上制茶,今日春光正好,我便叫珍儿在小院子里头布了案几,尝试着调甜味的七宝茶。
却是不想,那瓶瓶罐罐的竟是摆了一案子。
我备了个大些的茶壶,将青茶放进去两勺,孙嬷嬷提了烧开了的水过来,我却并不急着叫她往茶壶中添水,只叫她先稍放置片刻。拿走茶时,齐渊同我说过,这青茶,不宜用滚烫的水冲泡,否则便会有些苦涩之味了。
趁着晾水的功夫,我同珍儿将七个碗中分放了提前腌制好的山楂、枸杞、鲜竹叶、海棠花瓣、红枣片瓣配上两块的冰糖,此为六宝,再配上新得的观音茶,便是七宝了。
今日的目的便是试试,这七泡究竟是那一泡的味道更好些。
果然,第一泡茶水的香气十分浓郁,喝着却是唇齿留香的,可若是用来做七宝茶,香气却是过了些的。
七泡,冲了这七碗七宝茶,我一一尝过,却是第四泡的味道,最为得宜,香气并不那么浓郁,却也是恰到好处。
只是颜色上,并不那般粉透,便是加了海棠花瓣,颜色终究是不那般粉嫩。
果真还是要想写其他法子,多试上几次的。
孙嬷嬷和湘儿各自捧着一碗七宝茶正吃的津津有味,我正寻思着究竟如何调出那般晶莹的粉色,却是突然珍儿送了封信过来,说是小门那边递过来的。
我瞧着那信封,大约是几日前托齐渊查那青荔,有结果了吧。
我净了手,将信从里头取出来,读了一遍。信里头写着三日前便查到了青荔家的情况,却是情况有几分棘手。
青荔的她父亲乃是前朝罪臣的亲眷,当年受到连坐,却是天家开恩,只有她父亲没了命。然而他们一家落了难,家产尽数充公,过往同她家交好之人,却是没有一个肯伸手帮忙的。后来,不得不回了远方她母亲的娘家,哪知道这青荔母亲的娘家也是不肯收留她们,青荔的母亲只好带着年幼的她和弟弟又回了京城,在她母亲嫁人前住过的甜水巷里头住下,给人做些杂工勉强度日。青荔渐渐年长,却是机缘巧合,被选进了宫当宫女。
信里头还说明了,这究竟是何机缘,并不得而知。只说了,他已经叫人在宫中查了,过两日便会有结果,叫我直接在十七那日,去他的望月楼里头见,倒时直接告诉了我便好。
却是这信里头还写着:齐渊直接叫齐洌以我的名义给那青荔的家人送了些银钱。
啧,当真是讨厌。
我自认为,青荔此人背景尚不明朗,能不能用都还另说。可齐渊这人向来是只老狐狸,办出叫人觉得如此唐突之事,大约也该是有几分把握的。
我心中暗叹,难道是我的行迹太过明显了,他竟直接看透了我的意图,先一步替我收买那青荔的家人。
我走到烧水的灶旁,将信烧丢了进去,正好湘儿在我身旁,我轻声开口,“这两日王嬷嬷那边如何了?”
“小姐放心,我这两日跋扈着呢,天天气她。”湘儿倒是说的十分自信。
珍儿也在一旁笑着:“是啊,小姐您可没瞧见,我们湘儿几次将那王嬷嬷气的,几乎要怄出血来!”
“你们也小心些,不要闹得太过了,若是闹到母亲那处终究是不好的。”我低声道。
“姑娘放心!”湘儿笑着答道。
看着那封信在火里头,一点一点变成灰烬,这些可都是为宫里的那位所备下的。
细细想来,这么些日子了,她身边该是有王嬷嬷的诉苦催促,孙玉裳的不经意的撺掇暗示,还有太子殿下无情的利用。想来,容韶怕是也就要沉不住气了吧,不急,慢慢来。毕竟,要爬上龙床并非什么易事,终究也是要计划一番的,天时地利,才能稳妥。
网都撒好了,我只需安心坐在这院子里头调我的七宝茶,等动静便好。
*
过了两日,已是十七了。
从宫里头回来之后,母亲同徐家夫人(徐宝儿母亲)向来互看不顺眼,如今却是关系好了起来,今晨用过早饭便带了些香糕,去徐家串门子了。
我便带了浅露,叫珍儿带了碧玉海棠簪子的图纸,往望月楼里头去。
往日里都是用过午膳才要过去的,却是今日刚过了辰时便出门了,我打算去吃一吃那望月楼里传闻中的堪比御厨的珍馐。
入了望月楼,我便同小二寻了个二层的雅阁坐着了。
此处甚好,中间是个红木四方桌,窗户向里头开着,正好能从阁中看往一楼亭中,正合我意。
今日我一入了这厅内,便发现了不同,往日的金装碧玉,今日被一条条浅粉、正红的纱帐掩了住,厅内却摆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绿叶盆栽,春日气息很是浓郁。却是最吸引人的,便被那圆台中间的妙龄姑娘。
瞧着她的身形,约是年龄并不大,动作却很是老练。
她一身浅粉色的纱衣,身形便是微微一动,也能惹得一角一阵颤动,更何况她如此轻灵娇柔的动作。她头上配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芍药,拿金丝线拢在一处,朵朵皆是盛开着,中间金线微闪亮。
饶是这头上的花团锦簇,却也丝毫夺不去她娇媚的容颜光芒。额上一朵巨大的芍药,下头细眉一弯,杏眸随着时急时缓的乐声或微眯成月牙,或饱满灵动,樱唇时时都笑的很是甜美,蛋清一般嫩白的面上头贴着两片花黄。
每每来望月楼,旁的我不清楚,却是这一楼的舞娘,从未叫我失望过。
我轻抿着茶水,奉上的正是前两日我取走的观音茶,却是处理过的。我低头看那姑娘娇柔的身体舞动着,裙摆不停地飘动着,腰间的细丝金线也随着飞扬,仿佛一朵春日里头开得正艳丽的芍药。
珍儿坐在我对面,也正瞧着楼下,口中不停地惊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