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我的视线扫了过去,顿时也惊骇的心脏狂跳,险些坐倒在地上。只见那个地方有一颗柳树,一颗很普通的柳树。在这样怪异的树林深处,看到熟悉的树木本来应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可那棵柳树却令我全身散发出丝丝寒意。
因为那棵柳树,实在太熟悉了。
它的树梢上,还挂着一只干瘪的被吸去了全部血液的兔子尸体。而它的躯干上,赫然贴着一张老旧的小纸条,上边写道:“校规第四条,没有人能逃出学校。”
这棵树,不正是学校中庭我们跨越第一个障碍的地方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骇然的站在原地,一边不解的思索,一边不停的打量周围。自己一行人明明已经逃了出去,怎么会在前路上看到了熟悉的柳树,难道这是个障眼法,一个圈套。让逃出去的人绝望的圈套?
在这种沉默的诡异气氛中,终于有人忍受不住了。李康心中的弦半年来一直紧绷着,在今晚又承受了连续的打击和心绪大起大落的压迫,终于不堪重负,精神彻底崩溃掉。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吼着向柳树冲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放我出去,让我出去!”他用拳头使劲儿的捶打在柳树的树干上,那棵并不高大,树干也并不粗壮的柳树在那么大力气的摧残下,居然一动也不动。等他将校规硬生生的扯下来撕碎时,树终于有了反应。
柳树无数根柔软的树枝,犹如人类的头发一般无风舞动,它们在空中飘舞,然后像是找到了目标似的停滞下来。万千根枝条猛地射向了李康。
“危险!”我大叫了一声,却对这超自然的现象完全无力阻止。
而李康也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依然大声叫骂,用力的捶打树干。树枝像一千一万把利剑,毫无阻碍的刺穿了李康全身。他的神色呆滞,嘴张的大大的。身体上被刺穿的无数个伤口,却诡异的没有一丝血流出来。
李康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身躯也以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在干瘪,面部肌肉开始崩塌,身体开始萎缩。没多久后变成了个活脱脱的木乃伊。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死去,默然的不知道该表现怎样的感情色彩。这一刻,流露在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恐惧和麻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喃喃的道。
视网膜上,周围的环境仿佛有些模糊起来,似乎有无数的光线在闪烁,在移动。四周的景物变得暗淡,开始看不清楚了。
依依惊叫一声,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我向附近扫了一眼,发觉所有人身上都出现了和我一样的状况。
有人说生命的本质是机体内同化、异化过程这一对矛盾的不断运动;而死亡则是这一对矛盾的终止。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次会不会死掉,只知道周围景物像疯了似的不停地在眼中旋转着,我捕捉不到哪怕任何一个视觉点。只有正中央的柳树还清晰如昔。我的脑袋在这样的旋转中晕眩,仿佛要爆了似的。
身旁的人也是一模一样,他们表现的比我更不堪,抱着脑袋使劲儿的嚎叫着。而依依抓住我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指甲几乎陷入了我的皮肉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秒,或许是一年。终于又有光线刺入了眼帘。不太强的光线,银色,是星光。
我睁开眼睛,却不由得呆住了。
四周横七竖八的躺着依依等人,每个人都因为刚才的不适应而有一阵短暂的昏厥。现在开始陆续清醒了过来。依依的手始终紧紧的抓住我,那用力的程度仿佛是抓到了最可靠的东西。
最先醒过来的是胥陆,他眯着眼睛看着四周,始终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没有开口评价。只是满脸惊骇。
袁柳和张国风也陆续清醒过来。袁柳以最快的速度向后退了几步,就像我们会趁机杀他似的。而张国风却带着询问的眼神看我。
最后醒来的是依依。她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到我后心仿佛安定了许多,这才打量周围环境。
我嘴角的苦笑越发浓烈起来。附近的景物完全变了,哪里还有长相怪异的紫色树木,哪里还有森林。只有不远处那棵熟悉的诡异柳树树枝如梳理过的长发一般迎风飘舞着。四周的一切都很熟悉,如同那棵柳树一般熟悉。
这地方,根本就是在校园内,在我们放野兔探路的地方。
柳树的树枝上紧紧的缠绕着两具尸体,一具是野兔的,仿佛被风干了一样。第二具,是李康的。已经成了木乃伊的尸身显得很狰狞,干涩的双眼盲目的望着天空。树枝穿透了他的心脏,他的鼻孔,甚至他的眼睛,显得极为恶心。
“啊!”依依猛地惊叫了一声,拼命朝我怀里钻,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事物。
我看了过去,也顿时一愣。
只见离柳树不远的地方,本应该掉落悬崖而死的宋茅的尸体正坐在离我们只有十多米的树下。尸体中依然不见了全身血液,整个人都干枯的散发出诡异。他那双被我合上的双眼又睁开来,正死死的瞪着我们,带着强烈的怨恨。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一直都在柳树周围打转,从来没有逃出去过。而所谓逃出去,不过看到的全是幻像而已?
我迷惑起来,几步走上去检查宋茅的尸身。不对,尸体上颅骨有裂痕,脖子因为巨大撞击而碎裂,明明就是呈现了高处跌落死亡的状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恐怕也难以想明白。我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看来,我们又回来了。”
其余人满脸死沉,袁柳和胥陆更是带着强烈的绝望。只有依依还是颇为冷静,她学着我的模样,吸气,吐气,然后笑了笑:“这个学校,果然逃不出去。我们先回宿舍冷静一下,至于以后的行动,明天再做商议。”
说完隐晦的拉了拉我的手臂。我点点头:“依依说的不错,在这里发愣没任何用处。颓废也好,绝望也罢,回去再说。只要还活着,就剩下一丝希望。”
语气顿了顿,我的视线扫过宋茅和李康的尸体,叹了口气:“不知道到了明天,他们会怎样。”
说完率先走掉了。
张国风一声不哼的跟在我身后。而依依也紧挨着我,小声问:“我们刚才,真的没有逃出去,一直都在幻觉里原地绕圈吗?”
“不是。”我说的斩钉截铁:“不是幻觉。我们肯定逃出了学校的范围。宋茅身上的死亡痕迹就是证据。一个人就算遇到怎样的幻觉,也只可能是被吓死。而宋茅却真的是因为高空坠落身亡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确实逃脱了,只是因为校规的原因才被送了回来。”依依思索着。
“很有可能。正如同我们以前的猜测那样,我们的家长签字后,在我们身上与学校之间就达成了某个隐性的契约,而这个契约是受到校规约束的。”我措着辞:“我猜测,那个隐性校规一定有着这样的规定,一,要在学校里存活六个月。二,六个月期间无法逃离。所以在这中间,不论我们怎么逃,也逃不出无尽森林。触犯到校规定下的距离底线时,就会被强制送回。”
“恐怕,你的猜测是真的!”依依苦笑:“喂,你这个人一直都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丝毫没害怕。难道是有逃出去的办法?”
“这倒是暂时没有。”我轻轻摇头。
“暂时?”依依顿时眼前一亮:“意思是,将来会有办法?”
“或许吧。”我耸了耸肩膀:“还记得那个叫做谷园的食堂吗,上边有引用某个教育学家对校规的阐述,我觉得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能找到这所学校的漏洞。当然,最好的逃生办法,还是主动出击,想方设法将这个学校的秘密挖掘出来。例如校规为什么会带着超自然力量,例如这个学校究竟是建造来达到什么目的,又例如死而复生被家长接走的学生究竟是怎样活过来的。”
依依脑袋发昏:“好复杂,真想知道你的脑袋是什么构造。我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可逻辑思维能力和你一比,怎么觉得像是丑小鸭似的。奇怪咯!”
我微微一笑,内心的阴霾被她恭维到一扫而空。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宿舍楼中,看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十五分了。出去的时候还有七个人,现在只回来了五个,生死之间也不过短短的时间罢了,越想越觉得唏嘘。
我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悄悄地掀开外套,从夹层中掏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小圆筒。在那个古怪的森林中,我曾经放下过三个发射器。而手中的这个,是一张追踪仪,可以用来追踪发射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