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公孙信被敕封仙号不久,他就对白无忧提起,自己是他的远房表弟的事,然后两人就因为这层关系逐渐熟络起来了,当时的白无忧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远房表弟,不过,后来,是不是远方表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相处日久,两人就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了。
闻言,禾苗不仅没伸手,还往后退了一步,她笑着道:“师尊说,男女授受不亲,师叔还是自己起来吧。”这公孙信优点不多,可缺点一堆,首当其冲就是好色。
“迂腐。”公孙信自己站起后,拍着身上的土,目光就突然偏离了。禾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是有位姑娘在看他,那姑娘见他瞧了过去,用团扇遮住了半边脸,眼神羞怯。
公孙信笑盈盈盯着那个姑娘看,他有一骑绝尘的倾城貌,笑起来犹如夏风拂绿柳,他的美震颤人心。
那姑娘被他看臊了,举高了团扇,将一张脸隐了去。
公孙信笑着道:“可爱。”他回过了头来,脸上笑意不散,他道:“我怎么这么迷人啊,烦恼。”
“……”禾苗抽抽嘴角,越过了他,往前走去。
公孙信跟上了她的步子,悠悠道:“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
“……”
“都出来了,就别这么拘谨了。前面在演走高跷的,划旱船的,我们挤进去看看吧。”
“不去。”人挤人都贴到一起了,她看着就头皮发麻。
公孙信好看的眉头蹙在了一起,道:“可是逛花会,不就是要看表演吗?那你准备干什么?”
禾苗道:“我银子掉海里了,得先赚点银子。师叔为何会来此地?”
公孙信舔舔唇,道:“路过,碰巧看见你。”他顿了顿,接着道:“本打算与你一起逛花会的,可是你得赚银子的话,我就一个人去逛了,好好修行。”他抬腿要走。
禾苗急声道:“等等。”天都黑了很久了,她今晚只怕是赚不到银子了。
公孙信看向了她,禾苗垂眸,艰难道:“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头顶传来一本正经的声音,公孙信道:“师侄,修行就是得自力更生。师叔相信你能行,你是最棒的。”这些说完,他的语速突然加快,道:“师叔还有事,就先走了。”
公孙信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人群里了。
禾苗嘟囔道:“小气,不借就不借,跑这么快,我难道会抢吗?”
“会抢吗?”耳边传来石玉的声音,它又在学她说话了。
这个小石头倒是颇有灵性,她给它贴了隐身符了,可公孙信出现后,它又自己隐了气息,自我保护意识还挺好。
禾苗走出几步,路过酒楼,看见了饭桌上的饭菜,明明那么远,可她却似乎闻到香味了。因为山上的餐食都是师尊亲手做的,实在难吃,只有师叔来时,她才能改善一下伙食,因为经常吃不到好的,她早早的就辟谷了,但她还是会馋。
她咽过口水后,放出了神识,她要想办法赚钱,观察了一番,她很快定好了目标,布坊,她察觉到这家布坊内怨气未散,应该刚死过人,她可以帮他们除去怨气,然后获取报酬。
她很快到达,可却没有勇气进去,因为主动和别人搭话,对她来说太难了。
布坊的老板娘伸长脖子打量了片刻后,笑着迎了出来,道:“姑娘是来买布的吧,快快请进。”
禾苗躬身行礼后,站直了身子,道:“你家里死了人吧?”
老板娘的笑僵在了脸上,而后道:“你家里才死了人。”她抬手去推禾苗,边推边道:“滚滚滚。”
禾苗与人接触很少,很不习惯和人的触碰,老板娘一伸手,她就急忙往后退了,她道:“店里有怨气,若不祛除,会家宅不宁,家人抱病的。”
老板娘道:“你才有病,快滚。”
搞砸了。
禾苗一挥衣袖,清除了店里的怨气后,转身失落离开了。闹了这么一场,还被骂了一顿,她暂时没有勇气了,她想缓一缓。禾苗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后,施展功法,移到了屋顶之上,她弯腰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起了路上熙熙攘攘的人。
眼里看到的分明是热闹,可她怎么感觉心里越枯寂了。
耳畔传来清凌凌的声音,石玉唤道:“师父。”这声音与刚才它模仿她时完全不一样了,是男子的声音,它这是学会说话了?!而且还明白了这个词语的意思?!只是在街上待了这么片刻,它就通过观察路人的言谈举止,掌握了语言?!
这太不可思议了,一定是在模仿街上的某位路人,禾苗试探道:“怎么了?”
“赌坊,银子。”它竟完全懂她的意思,还做出了回答,不只如此,它还猜出了她的意图,它也太聪慧了些,这声音与它唤师父时一样,如此说来,这就是它的声音了。
它是天才吧。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禾苗道:“不行的,修道之人不能去那种地方的,这怎么行呢,不行的,绝对不行。”
一个时辰后,赌坊,赌桌之上,禾苗伸手拢过了银子,道:“实在抱歉,我又赢了。”
她分明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可是骰盅打开的一刻,确认自己赢了的一刻,她无比兴奋,她本打算赢一点就走的,可到最后,她赢的钱装满半臂长的箱子后,才收了手。
抱着一箱钱,禾苗开开心心走出了赌坊,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的小贩们大都收了摊,夜风拂面,吹去了赌坊里蓄得燥热,刚到门口,候在门口等着赚钱的车夫就迎了上来,来赌坊的大都是男人,车夫脱口而出,“爷,您……”看清来人后,急忙改口道:“小姐,您这是去哪?极乐坊还是忘忧乡?”
禾苗不知这两处是什么地方,但她一想,这两处一定是本地吃喝玩乐最好的好地方,她道:“我想先去吃饭。”
车夫道:“那就是忘忧乡了,马车就停那边的树下。您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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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后,禾苗看着眼前华贵的楼阁,念出了招牌上狂草的三个大字,道:“忘忧乡。”看见忧字,禾苗就想起了师尊的名讳,因为师尊名字里也带了个忧,师尊名唤白无忧。
空灵乐音传了出来,有些听不真切,但却好听的,她抱着箱子,跨上了台阶,一进门,禾苗的目光就中央舞台上赤足舞蹈的红衣女子吸引了,腰肢窈窕,冰肌玉骨。
“好美。”禾苗不自觉间惊叹出声。
迎上来的小厮开口道:“客官,楼上请。”
禾苗移不动步子,她被震撼了,她与世隔绝十八年,她从不知这世上有如此美妙的旋律,也从不知一个人动起来可以美成这个样子。
小厮也不催她,只是安静侍立在册。禾苗立在原地,等着一曲终了,这才回过神来,她道:“抱歉,让您久等了,我们走吧。”
“客官,若是还看歌舞的话,就到二楼,若是觉得吵闹,就到三楼。”
禾苗选了三楼,她自然还想看歌舞,可石头小人隐身很久了。落座后,她让小厮推荐了菜,菜上齐后,小厮退了出去,她收了石头小人的隐身符,弯弯眉眼,道:“石玉,下来吧。”
石头小人趴在她的肩上,闷闷不乐的样子。
饭香诱得她口水都流下来了,她咽过口水,道:“怎么了?”
它依旧趴着,清凌凌的声音里夹杂着失落:它道:“我想做人。”
在赌坊待了会儿,它的语言表达更通顺了,它实在让人惊喜。东虚海上它能化形成石龙,是因为它见了龙的样子,现在它见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随便就化成来了,这并不难。禾苗拿起了筷子,道:“那你化形吧。”
它从她的肩上跳下了,仰起脸,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它道:“可是我不知道要变成男人还是女人?”
它好憨啊,禾苗伸手摸摸它圆滚滚的脑袋,笑着道:“你的声音是男的,你肯定只能化成男人了呀。”
“可是师父好像更喜欢女子。”它的神情实在认真。
禾苗笑弯了眼睛,她乐不可支,笑够了,她道:“我不是喜欢女子,我是喜欢她跳的舞,她的动作,我觉得很美。你能明白吗?”
它点点圆滚滚的脑袋,欣喜道:“我完全明白了。”
禾苗不明白它为何这么开心,可因为它开心,她也更开心了。饭菜实在好吃,小厮推荐的量也刚刚好,她又更加更加开心了。
她看向了躺在桌上的石头小人,无声道:“谢谢。”
是它陪着她,才让她生出了无限勇气。若不是它,她大抵连从走进街市都做不到。
她以为它睡着了,细细一瞧,却发现它皱着眉头,她伸出手指点点它的圆胳膊,笑着道:“怎么啦?”
它睁开了眼,鲤鱼打挺,站起了身子,看着她,委屈道:“我想变成最美的样子,可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最美?”
“别愁啦,师父有办法。”禾苗拍拍装满了银子的箱子,道:“我可以差伙计去把古今美男子的画像全部找来,然后你仔细挑,挑到满意为止。”
忘忧乡三层往上都是客房,房间隔音效果极好,门一关,乐音就被隔绝在外了。因为石玉要化形的缘故,禾苗差伙计备了男子的衣服。一盏茶的功夫,伙计就将画像送来了,只是除了美男子的画像外,门外还立了一排美男子。
伙计笑着道:“花城最俊的郎君都在这了,您挑一位晚上解闷。”
看画像不如看真人,禾苗大致扫了一眼,这些男子确实个个俊俏无双,她问道:“可以全留下吗?”
美男子们皆是一脸震惊,他们瞪大了眼睛盯着禾苗。
“这……当然。”伙计转头数清楚人数后,道:“一共十八位,您点的多,给您算个整数,一共是三万两,您是现付,还是银号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