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长椅上, 一个带着一顶嘻哈风格的棒球帽的女孩, 身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衫, 看不清长相, 正和一个牵了条金毛的老人家坐在一起开心地交谈着, 坐在车内的齐向瑶也不过看了一眼, 就收回了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去贺岷他父亲那里,她总觉得心脏砰砰砰地跳,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这么想着,齐向瑶又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贺岷,对方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眼神, 在等红灯的过程之中, 还转头对她笑了笑。
这一笑,也驱散了齐向瑶的心头的那丝阴霾, 或许是她想多了, 贺岷从来都不是个爱撒谎的人。
而就在这时, 路边的长椅上, 珺宁笑着和身边和蔼的老大爷告了别, 快步走到路对面的一辆黑色的车子内,上车关门, 一气呵成,就追了上前。
另一头, 贺岷可能是觉得车内有些沉闷了, 就伸手开了广播,不管换了那个频道,播放的都是贺章和拐卖集团的事情,气得他不轻,于是他顺手换了好几个频道。
却没想在换台的时候,一则新闻直接就撞进了他们的耳中。
“……昨晚城郊的一栋别墅发生燃气泄漏大爆炸,火被熄灭之后,出现不明焦尸疑似邵氏总裁邵临,我们都知道邵临……”
后面的话别说齐向瑶了,就是贺岷也听不下去了,立刻就踩了刹车,惊愕地转头朝齐向瑶看了过去。
此时的齐向瑶,眼神盯着正前方,已经木了。
“小瑶……邵临他……”贺岷实在是无法想象,怎么邵临就出事了呢?怎么就燃气泄露了呢?明明之前人还好好的,要知道虽然他一直都不喜欢邵临纠缠小瑶,但对他那个人的能力他还是佩服的,毕竟要把他换成对方那个位置,他做的恐怕都没对方一半好!
听见贺岷的询问声,齐向瑶这才如梦初醒,手脚直哆嗦地拿出手机,翻来找去,她竟然只能打给肖珺宁,想要问一问她,邵凯有没有出事,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邵临?
她颤抖地拨通了电话,跟在后头的珺宁紧跟着就感觉自己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
看着手机上面齐向瑶的名字,她愕然地睁大了双眼,被发现了?应该不会呀……
尽管这么想着,她还是伸手划开了手机。
“喂。”
“肖……肖珺宁你在什么地方?邵临……”
“我?我在国外啊,我带着小凯还有我爸爸妈妈奶奶出来玩了,怎么了吗?”
“国外?”齐向瑶的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了,声音不免尖锐了些。
“嗯,邵临说要我带奶奶出来玩玩,他怎么了吗?好奇怪啊,邵临说要过来找我们的,到现在还不见人……”珺宁的声音带了小小的抱怨,“啊,我手机要没电了,先不和你说了啊……”
说完,齐向瑶就发现那边已经挂了,再打过去,竟然关机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就在这时,贺章也打电话过来催促了,问他们到哪里了?怎么还不到呢?
贺岷见自己爸爸催的这么急,就伸手拍了拍齐向瑶的肩膀,“你先别担心,至少小凯没有出事,邵临的事情我们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爸爸还在催我们,等将东西送给爸爸之后,我们再回来去问问好吗?”
闻言,齐向瑶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去,是的,邵凯没有出事,而邵临也不过只是她的前夫罢了,她要是开口说不去见公公,而是着急回去确认邵临的消息,未免太过急切了,说到底,这边才是她的家人不是吗?如果没有邵凯,她和邵临现在也不过只是陌生人罢了,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将家人抛到一边,就是贺岷不说,她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于是齐向瑶冲着贺岷点了点头。
见状,贺岷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主要是两边的情况都很急,对于生死不知的邵临,他更担心他父亲现在的情况,所以,抱歉了。
珺宁将手机关机之后,就看见前面的车子又发动了,她再次小心翼翼地驱车跟上,邵临,所以应该是齐向瑶听说了邵临的新闻,所以才来打电话跟她确认,而并不是因为发现了她跟在后头是吗?这就好……
珺宁松了口气。
但发现贺岷和齐向瑶开车开得越来越偏,要不是他们两辆车的中间还有一辆客运公交做阻挡,珺宁甚至都会怀疑,他们两人一透过后视镜就能看见自己。
三辆车还在一前一后地在山路上行驶着,珺宁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貌似已经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公路也是逼仄的两车道,迎面稍微来辆大一点的货车,很有可能都错不开。
等千回百转之后,面前终于豁然开朗了,一个小山村出现在几人面前。
珺宁抬手看了下手表,足足开了有一个半小时,前面贺岷两人的车还在不停地深入,珺宁却在这时,随着那辆客运公交一起转了个弯,毕竟没有公交车的抵挡,她太容易暴露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将车成功地找了个农家后院停了进去,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他们村子里本来有个烧红砖的厂子,后来倒闭了,那户人家就任由那砖厂荒废了,但最近好像是来了个有钱人,正准备在那块地上建别墅给自己爷爷养老,所以正待在那里和那户人家谈价钱呢。
听着他们羡慕的语气,珺宁就知道恐怕那人开的价钱不低,再问,来了几个人,里头有没有一个老头的时候,他们又都茫然了,都说不清楚,只来了几个青年人,看模样顶多三十多岁,哪里有什么老头啊。
“哦,是这样啊!”珺宁点了点头,随后凑到那和自己交谈的妇女的面前,“我这里有笔生意,稳赚不赔你做不做?”
下午,村口老李家那大学毕业在外工作才一年的儿子,带了个漂亮媳妇回老家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而且他们还是开车回来的,车虽然不是顶级的好,但二三十万还是要的。
才工作一年就买了这么一辆好车,还带了个漂亮媳妇回来了,村里的人都纷纷打趣起来,说老李家的儿子是个能干的。
说来也巧,这户人家的儿子的确是回来了,不过确实昨晚自己一个人坐公交回来的,难得放假,就想念着自己老妈的饭菜,就千里迢迢,换了好几趟车到家了,好容易睡了个好觉,刚醒,就一脸懵逼地发现自己老妈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自己找了个媳妇,还要他配合。
配合个鬼啊,他虽然急着谈恋爱,但也不知道连面都没见过就要和人家姑娘结婚吧。
可惜这些话都在见到珺宁的那一瞬间全都转变成了涨红的脸和结巴的语气。
我去,我媳妇真他娘的好看,这样的媳妇请给他来一打,哦不,不行,只要这一个就好了。
可听完了自己老妈的话之后,心情再次down到了谷底。
但好歹还是捞了辆车,不亏不亏。
是的,珺宁正是以手边的这辆车做了交易,留了下来,据她了解,贺章这老狐狸百分之百躲在这里,联想起之前爆料出来的新闻,和邵远的失踪,虽然她并不知道贺家和邵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联想起邵远的下手不留情,她知道邵远迟早都会找到这里来,所以她干脆先留下,熟悉一下地方,等邵远来的时候,至少她已经将这里摸透了不是吗?
毕竟现在她也不知道邵远去了哪里,不如先安稳地留下来,静待事情的发展。
珺宁还抽空打了个越洋电话给远在国外的爸妈,说这边情况有些复杂,邵临现在的工作很忙碌,你们先带着邵凯拿着邵临给的卡随便逛,除了她的电话,谁的电话都不要接,包括邵临。
“小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肖爸爸赶紧问道。
“嗯,是出了点事情,不过爸你们也别着急,等我和邵临将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就去找你们啊,记住只接我的电话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你们两个也要小心点,知道吗?”肖爸爸不放心地叮嘱道。
一挂了电话就和肖妈互相看了看,看着那还在沙滩上玩耍的一老一小,俱都深深吐了口气。
肖妈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被肖爸伸手擦了去,抱在拍着后背安慰,“没事,没事,小宁说了,每天晚上都给我们两个打电话呢,担心什么,没事的!啊!”
“嗯,邵临那臭小子,要是我女儿出了点事,我就……我就……”
“哎呀,没事,没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没事……”
话分两头,贺岷带着心事重重的齐向瑶一进那破旧的砖厂就看见了消瘦了不少的贺章。
他赶紧将东西放在一旁,冲上前,“爸,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外头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爸,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不然为什么他们要给你安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是的,到现在为止,贺岷都是无条件地相信他的父亲,网络上的那些爆料他根本就没怎么看,只随意地了解了个信息就断定这绝不是他父亲的所作所为,至于细节,本来就是无稽之谈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细细琢磨?
现在见到了贺章,贺岷瞬间就感觉自己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毕竟从小到大都是他的父亲为他做主,他什么都听贺章的,除了在齐向瑶上面坚持了下,基本上所有的决定都是贺章给他下的,贺章就是贺岷的主心骨,见到他,他才能终于不那么惶恐了。对于父亲,贺岷永远都是无条件地相信。
贺章看见他们两人进来了,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贺岷,而是齐向瑶。
那种好像是在掂量她有多少价值的眼神,叫齐向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下一秒就看见贺章突然朝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使了使眼色。
齐向瑶下意识地感觉不妙,可紧接着就被人一掌敲晕了。
晕过去之前,她最后看见的是,贺岷惊愕的双眼和贺章冷漠的眼神。
“爸,你做什么?”
“把少爷带下去!”
“是!”
“爸,爸,你要对小瑶做什么?爸,爸……”
下面的话贺岷还没有吼完就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带了下去,在这里大吼大叫是嫌他这个老子死的不够快是吗?
贺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这儿子听话是听话,可惜却始终都比不上邵华的那两个儿子,邵远就不提了,邵临都比不上,看来等他这一关闯过去之后,必须要好好锤炼锤炼他了,遇事咋咋呼呼的这怎么能行,看着就叫人厌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向瑶才从昏迷当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醒就瞬时一惊,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动弹不了。
她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贺章要绑了自己?为什么?贺岷在里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她难不成有什么利用价值不成?绑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要挟人吗?
这么想着,邵临的名字突然就从齐向瑶的脑中显现了出来。
难道是邵临?
除了邵临,她想不出自己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贺章这么兴师动众!可是她和邵临已经离婚了啊,她对他还有作用不成,再说,不是她想法恶毒,肖珺宁的作用远比自己的作用要大得多,她爱过人,自然能分辨得出什么看着爱人的眼神,邵临看向肖珺宁的眼神,远比他们两人之前来的更加深刻,也更加深情,那种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眼里心里只能装得下她一个人的眼神,就是齐向瑶已经放下这段感情了,也不免有些感慨与心酸。
所以她一时真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贺章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就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嘤咛之声,顿时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原来这低矮的充斥着霉味的小屋子里头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
她的心瞬间就跳了起来,难不成是肖珺宁?
对方的声音还在继续,貌似很是难受的样子。她凝目朝那个小角落看了过去,却也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轮廓,她动了动手指,还是试探着朝那个方向喊了一声,“是谁?是肖珺宁吗?”
她发现自己一开口,对面就安静了下来,良久才出声道,“是我。”
一听这声音,齐向瑶自己也沉默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即便分别了这么久,她还是对这个人的声音如此熟悉。
陈亦珊。
“你怎么会在这里?也是贺章将你绑过来了的?”齐向瑶沉默了会,便这么问道。
现在什么仇恨怨愤都可以抛到一边去,最重要是还是先从对方的口中看看能不能了解到什么讯息,好解释自己现在的这个情况。
要是说之前只有自己一人她还要猜测贺章到底想要对付谁的话,那么现在陈亦珊的出现,便彻底地让她确认了贺章确实想要对付邵临。
呵呵,用两个邵临完全不爱的女人来对付他,她真的有些怀疑那贺章的脑子来了,毕竟一个肖珺宁可不比她们两个来得管用多了。
齐向瑶怎么知道贺章从一开始就准备朝肖珺宁下手,可惜邵临一直都把珺宁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后来好容易出国了,他的人都已经在他们要落脚的国家机场守着了,结果呢,喝了一天的风都没看见那几人从飞机场里出来。
之后更是没有一点音讯,现在好了,邵临都不见了,齐向瑶基本是他的下下之选,毕竟现在的“邵临”谁知道还会不会为这么一个女人而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为了以防万一他还逮了陈亦珊,也是从她的身上,贺章得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邵临竟然不是邵临。
而是当年那个被卖了的小兔崽子,邵临早就已经得病去世了。
呵呵呵,邵家兄弟俩可真是耍了一出移花接木的好戏,真是把他这个老头子当猴在耍。
不过,这一出也确实玩的漂亮,否则他要是知道邵临死了,恐怕现在邵氏早已改姓贺了。
这是他早就想干的事情了。
当年的绑架案,那些虐待他的主要凶手们,他都在假意合作的过程当中,一个个虐杀了个干净,邵华却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去世了,哈哈哈哈,这叫他怎么甘心?嗯?叫他怎么甘心?
邵家那个小兔崽子不见了,还有邵临,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打压着他,折磨着他,他以为这个玩具他还能玩很久。
谁知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不过这也验证了他当年的挑选果然没有出错不是吗?邵二比邵大要聪明难缠太多,现在就看看到底鹿死谁手了。
贺章吐了个烟圈,人彻底地沉寂了下去。
“嗯。”
低矮昏暗的小房间内,陈亦珊低低地应了一声,不仅如此,他们还将自己的日记本搜了去,现在恐怕邵远和邵临的事情已经被贺章发现了,可惜她现在被绑在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法和邵临通风报信。
“邵临出事了你知道吗?”
齐向瑶突然这么问道。
“出事?”
陈亦珊睁大双眼。
“嗯,昨晚他家别墅燃气泄漏,失了火,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生是死!”
“不可能!”
陈亦珊摇了摇头。
“怎么不可能?”
“邵……临不可能出事的。”陈亦珊的声音十分坚决。
“你还爱他?”齐向瑶的声音带了些许不可思议。
“我……我是爱邵临。”
“结婚了还是爱?”
闻言,陈亦珊的声音沉默了下去,她爱的只是死去的邵临,而非现在的邵远。
邵远和肖珺宁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从来都分得十分清楚。
“其实我一直很想了解你到底在想什么?陈亦珊,曾经我以为我已经将你看清楚了,谁知道还是没有看清,最后落了个那样的下场……你就……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齐向瑶寒着声音问道。
陈亦珊依旧沉默。
“你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自己到底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永远都是一副任我处置的模样。凭什么呢?啊?凭什么啊?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你凭什么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却将我所有的东西都抢走了,陈亦珊,你说话,别给我装死!”
或许是因为环境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被绑了,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有了些崩溃的前兆,齐向瑶竟然直接这样质问了起来。
只是她还没有等到陈亦珊的答案,突然有人就推开了小屋的房门,随后猛地按开了那醺黄的白炽灯泡。
刺眼的光亮,叫陈亦珊和齐向瑶一同闭上了双眼。
“是啊,向瑶都问成这样了,不如你好好和她解释一下,毕竟当年你也是身不由己不是吗?藏了那么大一个秘密,也是很辛苦的!”
贺章缓缓走了进了,将一本天蓝色封面的日记本往地上一扔,笑着说道。
闻言,齐向瑶猛地朝陈亦珊看了过去。
身不由己?秘密?
难道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小武,来,给我儿媳妇念一念这本日记!”
“不要!”
陈亦珊猛地睁大了双眼,哀求道。
但旁人却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叫小武的少年直接就平板地开了口。
“03年8月25日,初夏,晴。今天是我第一次……”
随着少年刻板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一个少女整整十年的暗恋故事,与后来所有的秘密一起鲜血淋漓地被剖露在了一个早就该知道的人的面前。
一开始,齐向瑶还会惊异地看向陈亦珊,但没多久她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唯有在听见邵临和陈亦珊的打算之时,被绑在身后的手指跟着颤了颤,就没有其他的动静。
屋内静悄悄的,除了少年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足足读了大半夜,这个日记才终于读完,少年的嗓子早已嘶哑的不像话了。
齐向瑶却感觉自己竟然开始有些冷了,随后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到最后更是不受控制地打起寒颤起来,就连牙齿也发出咯咯的哆嗦声音。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