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驱老牛车行至沁县

按照言照清的猜想,二人该是在岷阳府地界内,这一点倒是没错。

直到临近正午时分,二人才上了路。那土夫子常牧虽然弃二人不顾,但跑得匆忙,此行带的干粮和衣物、帐篷都没来得及带走,还留下来一头老牛和一辆板车。

阿弥去林中方便才瞧见常牧留下的东西,大喜过望,将东西全都收到板车上,驱着牛车来接言照清。

言照清穿不了常牧的衣服,阿弥嫌弃这老男人的衣服上头有臭味,便都没换。好在经过小半夜在洞中的烘干,二人身上衣服也干了,除了言照清身上衣服被刀剑划破几道,倒也还能蔽体。

老牛拉着载着二人的板车走在路上,午间的太阳暖人,将二人在水里泡了许久的寒意全都驱散尽。

阿弥吃完了一张常牧干粮包里的饼,伸了个懒腰,转头看言照清已经将自己的外袍缝补好。

他方才捻着针线修补衣服的样子,可着实叫阿弥惊得瞪大了眼。

她还以为他不屑做这些女人家的活儿呢。

言照清穿好外袍,视线垂落到阿弥手上的铁链,将手上的针递给她,“你能用这针解这锁么?”

阿弥一愣,随即才意识到手上还缠着个铁链,“嗐”地笑了一声,“我都忘了手上还有这东西呢。”

接过言照清递过来的针,想想要怎么捅开铁链的锁,眼风之中察觉到言照清探究看她,又觉得不该在他面前露这一手。随意敷衍着弄了一下,面上扮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将针递还给言照清。

“不行,我弄不来。”

言照清接过针,好笑看她。

他好像越来越能一眼看出她撒谎的样子,同别人撒谎的时候心虚撇开视线不同,她会有意迎着对方的视线,但眼珠子微微的颤动还是会出卖她。并且……

言照清看她说完,抬手挠了挠鼻尖。

她说谎的时候,会觉得鼻子发痒。

她不想他知道她是怎么捅开锁的,有意无意的,她还是不太信任他。但这只是一桩小事情,言照清觉得不必计较,捏着那枚针,拉过她的手,在锁眼之中鼓捣几下,锁头一弹,铁链的头立即松开垂下,挂在她手上。

阿弥咋舌,“你们执金吾怎的连锁都会开?那跟江湖宵小有什么两样?”

言照清一敲她的头,将铁链自她手上取下来,“我们又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阿弥“啧”了一声,“难讲。”

得了言照清一眼横。

铁链锁得久,阿弥又被水泡过,这会儿手腕上被铁链和铁链锁绕出、勒出许多道伤,锁头位置那一道看着触目惊心,锁头一落,言照清瞧着这一圈嫣红的伤痕,拧起眉来。

阿弥一直没察觉到疼,这会儿看到了,也惊讶“哎呀”了一声,“哇,你看,这倒像是另一个镯子。”

说着抬了另一手,叫手上的玉镯铃铛哗啦啦地响。

“你倒是看得开。”言照清没个好气,捉了她抖动玉镯的手,一瞧,指甲掀开的仍旧掀着,手心手背都是用力扒着树皮留下的伤痕。

他印象里头,二人都在树桩上头随水崩腾的时候,这小狐狸哭过一场,又疼又委屈,那会儿就叫他心疼得厉害。

“你怎的不吭一声?”

言照清不知为何就想生气,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阿弥的气。或许是自己的更多一些。他若是不用铁链锁她,若是早早放她下马,若是死在悬崖下头,这小蠢货就不会跟着下来。

“吭。”

阿弥一对手腕被言照清一手就捉住了,感叹言照清的手大和手指长,从善如流,依他所愿地“吭”了一声,又得了他无奈的一眼横过来。

常牧的东西里头没有药,言照清摸摸外袍的暗袋,掏出一瓶画着一只可能是狐狸的东西,又歪歪扭扭写着“止血消肿非常棒药高”的瓶子。

“只有这个了。”言照清道,将当时从她的骅骝袋子里搜出的药膏仔细涂抹上她手上的伤口。

将她的指甲用力摁回去的时候,因十指连心的疼痛,阿弥剧烈瑟缩了一下,被他牢牢握住手。

“忍着!”

言照清低低一喝,见阿弥双眼倏地就湿了,但还是乖乖咬着下唇忍着疼痛,又觉得心头生了无名的火。

气什么?还是怪他自己没能力保护她,反倒是她拼了命地救他。

挑拣一件常牧的干净衣服,将衣服撕成条,仔细缠绕上阿弥的手指头和手腕,言照清瞧了那空的瓶子,同阿弥道:“等找个最近的县城再给你找大夫。”

阿弥看自己被包得像粽子的两只手,点点头,“也给你找大夫。”

按照言照清的经验,是驱赶着老牛往东北行。言照清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但只要一直走,就总能碰到人。

老牛拉着车,直到傍晚时分才远远瞧见一座城墙,城墙不高,稍稍有些落魄,守城门的士兵也不多,瞧见二人搭乘牛车而来,只不在意地扫了一眼,仍旧继续抱着手臂,三两人聚在一起聊天。

言照清抬头瞧见城墙上高挂的“沁县”二字,心想他倒是没来过此处。便问一个士兵,如今的知县是哪位。

那士兵略轻蔑打量言照清一眼,分明已经瞧出了言照清器宇不凡,但见二人破衣烂衫,只觉得是哪儿来的乞丐,反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弥心中道,果然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言照清如今一副落魄模样,衣裳又脏又乱,二人又坐的是牛车,哪儿还有半分先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言照清对那士兵眼神之中的冒犯倒不甚在意,礼貌又问了县衙的所在,这回倒是得了个回答,便赶着老牛往县衙去。

“你倒不生气?”阿弥奇怪。她还以为言照清非得将那人呵斥着治一个罪不可。

言照清好笑瞥她一眼,“这有什么好生气?”

“他看轻你。”

“狗眼看人低,你难道要同狗计较不成?”言照清觉得她那样子颇为有趣,分出一只手将她的肩膀推一把。

阿弥没好气翻个白眼。

狗官,这会儿精神头好了,又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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