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南理人大动,个个蹦起拔刀搭弓,对着江至安。
因南理人这突然暴起的动静,左骁卫和京都府立即防备,也是拔刀拔剑相对。
一时之间,刀剑出鞘声纷纷作响,人人不发一言,个个浑身紧绷,空气凝重得冬夜的风也吹不进这一方山谷似的,端的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急态势。
执金吾意思意思动了一下,不太将劫犯可能会逃脱这种情况放在心上。南理人加上阿弥,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九人,活下来的左骁卫、执金吾和京都府的侍卫超过千人,就算是人海战术,围也能将这些南理人围困至死。
更何况,言照清不发一言,这不就是心中笃定,胸有成竹的模样?
江至安这一问点的是秦不知。秦不知贪篝火取暖,又觉得有言照清在,才追了南理人回来,满身的疲惫只想着歇一歇,听到江至安这有意点了他,起初还一愣,后头这剑拔弩张的态势又叫他皱眉,心中嫌弃。
这又是闹的哪出?
他们这儿人这么多,比这些南理人多上好几十倍呢,这南理阿弥难道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我说江大叔,江前辈,您老这是瞎操的什么心?南理阿弥如今击退北游人有功,等进了京城,就不一定是会被砍头了。我要是她啊,等着进宫面圣领赏就是了,还逃什么逃?京城脚下勇杀敌,那可是大功劳一件。”
秦不知吊儿郎当吹一个响哨,搓一搓鼻子,想将袭上来的困意搓去。
真是见了鬼了,天黑才多久?这一更天还未过半,他就已经困了。
秦不知大大打个哈欠,罔顾周遭人的神色各异,自顾自又接着道:“更何况,咱们不是还有京都府的成大人么?成大人这眼珠子恨不能黏到南理阿弥身上,她怎么可能叫她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或许是调笑,秦不知就是有意要将成全拎出来。
成全冷冷瞥向他,秦不知倒不在意,就着篝火搓一搓手,好声好气一般同南理人道:“家伙事儿都放下吧,怪沉的,兄弟几个百步穿杨的威力方才咱们也都见识过了,打过北游人,咱们就是兄弟了,刀枪何故要对着自家兄弟?哎,你们此行带干粮没有?没有就跟咱们左骁卫凑合吃一吃,都是些粗饼子,不知道你们咬不咬得动。”
秦不知向来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性子,在家中排行老幺,下头也没个弟弟妹妹,万千宠爱都集在他一身,就甚少能有机会感受世间的险恶,对谁都是好兄弟来好兄弟去的。
南理人横眉冷目看他,戒备看周遭的侍卫,有了言照清在南理城行的事这个前车之鉴,他们如何敢信这看着油嘴滑舌的公子哥儿?
阿弥在南理人中,一步也不动,悄悄的,手上被阿德塞来一把小巧的短匕。阿弥将这短匕缩到袖子里头,瞧向言照清那儿。
到底还是错失了机会,执金吾的反应太快,她和南理猎人们意识到战事即将结束是最好的逃走时候的时候,执金吾已经先行围了上来。
江至安早有先见之明一样,一直将她捆缚在他的背后,她方才手上若是有现在这把短匕,江至安早就不是问题了。
江至安才把她扔下马,京都府的人就过来将她的软剑和横刀抢走,那女侍卫头子还极快地搜了她的身,再将她脚上的镣铐再度锁好。
这群人,防范要做就要做到滴水不漏。
她现在真要走,就要同阿德他们踏过这群京城侍卫的尸体,人数悬殊得厉害,阿弥没个把握。
南理猎人之中的暗语在悄悄传递,忌惮能看懂、听懂暗语的江至安和言照清,一行人围成几层圈,将阿弥绕在里头。但“讨论”了好半晌,除了浴血厮杀出一条血路,没有别的法子。
言照清脸上神色不太好,不发一言。
江至安冷然“哼”了一声,“她是属狐狸的,最是诡计多端,若然怎能赢得了西南蛮子,又赢得了北游人?秦小世子往后恐怕要多出来走动,多见些人才是。”
被暗暗说了一嘴没见识,秦不知嘴里叼着张饼子,张嘴反驳也不是,这么吃一个哑巴亏他心里又不舒坦,瞧见京都府那三个女侍卫暗暗掩口笑他,心中更是气闷,嚷嚷道:“哎哎哎!你们!将刀放下!这会儿还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咱们同京城之间还有一群北游人呢!看样子京城里头还没人发现这些个臭蛮子偷摸到咱们皇城脚下了,咱们得赶紧想法子!”
秦不知说的是实话,他们今日下午游击作战,仗着人数和地形的优势将几股分散的北游人一一击溃,少说已近两千人,但在京城方向的还有一股北游人,人数较多,应当就横亘在他们同京城之间。
更何况,他们在林子里头绕来绕去的,这会儿早就分辨不清自己在林中的哪个方位,离京城还有多远。
又还不知道医无能他们有没有顺利进京,有没有给京城里头的通风报信——想来应该是没有,若是有,这会儿东边早就热闹起来了。
阿弥想了想,将阿德的刀和刘志宏的弓弩往下押了一押,低声道:“先找着路,先打北游人。”
一众南理人也没个异议,将手中的兵器都放下,归鞘的归鞘,垂下的垂下,不是士兵却令行禁止的作风叫秦不知咋舌。
“哎,你这丫头,你小小年纪,他们怎么都肯听你的?”
江至安冷笑一声,“你怎的不问问言大人,言大人或许知道。”
这分明是要起一个将阿弥身份当中揭穿的话头。
言照清平静看他,“南理阿弥小小年纪带兵作战,在南理颇有口碑,这几位又是她的兄长,听她的建言也不足为奇。”
江至安好笑看他,一副嗤笑他欲盖弥彰的神色。秦不知瞧出端倪,手肘捅一捅言照清,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言照清低垂下眉眼,瞧着跳动的篝火,满心的纠结与苦闷没法同人说。
权公跟着一队人打杀北游人,得了个大痛快,队伍在此地歇息后,他又给受伤的侍卫疗伤,这会儿才一瘸一拐地慢腾腾走过来,向着阿弥道:“来来来,我瞧瞧你背后的伤。”
北游人的大刀可不是开玩笑的,浅浅一刀,就拉破了皮见了血,阿弥被京都府的人搜身,又被南理人带到圈子里头,他还没得空瞧呢。
如今有了空,走近这一头的参将啊副将啊南理废太子党的逆贼小头子啊在的地方,就闻到了肉香。
权公不悦,怪叫起来,“你们怎的好意思躲在这儿偷偷烤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