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踌躇间,老太太叹口气道:“行了,别费心思再撒个谎来敷衍我。你打小就这样,西墙打个洞,却拆不了东墙补上”
许凉脸上烧起来,悻悻地说不话出来。她快恼死了,自投罗网这个词造出来就是为她准备的。
真是快被叶轻蕴拖累死了!要不是他,自己绝不会如此水深火热。
微娘看她窘迫得眼睛在地上找缝,打圆场说:“好了,咱们轻蕴一表人才,注意他的长相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穿着?”
许凉脸上讪讪。
老太太却盯住她不放:“说吧,他多久没回家了?”
现在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来老太太根本没听见风声,只恨现在是冬天,在夏天还能装中暑扮晕倒。
视死如归地缩了缩脖子,许凉半真半假道:“有那么几天吧”
叶轻蕴要知道了,一定会以为自己巴巴地回来告他的刁状。天地良心,她反而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们啊,整天不让人省心!”
许凉陪着笑从微娘手里接过泡好的香片,捧到老太太面前,“奶奶,有您看着,我们俩翻不了天。您知道他在两边公司奔波,眼看着就快到年关,更忙得不可开交,晚了就在公司住下也常有的”
老太太接过茶,算是顺着台阶下了,叹口气道:“阿凉,你们两个是我看着长大的。轻蕴虽说胡闹了些,可你也要对他上点儿心啊”
这是老太太的一贯态度:别以为一个闯了祸,另一个就能落着好。话里话外都是要把两人捆作一堆的意思。
许凉乖乖点头应是。
老太太的脸色这才缓了一些,话锋一转:“带你去看看家里结的柚子。那棵树栽到院子里这么些年了,一直没动静,没想到今年突然结了十几个沉甸甸的柚子”,看了许凉一眼接着道,“人老了,就喜欢沾点儿开花结果的喜气”
这话许凉可不敢接,让她和叶轻蕴开花结果?山高水长呐!
后院的一角被辟出来当成果园,面积不大,栽着桃树,梨树,以及老太太的新宠——那棵柚子。
果园旁边是个花房,里面饲养的花草都不见名贵,无非蔷薇,吊兰和小巧的栀子之类。叶轻蕴曾经送老太太一株价值几十万的绿牡丹,老太太不要,说殚精竭虑侍弄它一年,只开几天;不如那些常见品种,给点儿光线养料,能开很久。
站在柚子树下,果实真结得很好,个大饱满,枝桠都快承受不起那样的重量。人站得近了,能闻见柚子清新的香味。
许凉这时候才想起把包里的随身听给老太太,“听说这几天您睡眠不太好,要说什么疗法我不懂,微娘这方面是高手。只是齐豫唱的佛经一股空灵之气,能让人放松下来。您没事儿的时候听听”
老太太信佛,每天都要专门空出时间念念佛经。这会儿脸上露出笑意来,让微娘把东西收下,道:“你也算有心了”。
许凉忙道:“应该的。其他的我也不懂,只好搞些歪门邪道”
“只要你们这群孩子都好好儿的,我有什么睡不着的?”,知道刚才自己那一番问话让她拘谨起来,拉过她的手温和道,“既然轻蕴在公司忙碌辛苦,一会儿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家吃饭”
又扭头对微娘吩咐:“让厨房多做两个他们小两口爱吃的菜。正好晚上礼楣她们也要回家,今天有得热闹了”
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许凉从充满檀香味的寝室出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扭头看见窗玻璃上印着一张哭丧着的脸,自己咧一下嘴,那张脸也跟着重复。
估计给叶轻蕴打电话,晚饭还没吃呢,先咽下他的一顿臭骂。
可没办法,老太太都发话了,她拿出手机打给他。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来,可没想到电话那头竟然是个说日语的女人!
许凉惊得差点儿把手机给扔出去,心提到嗓子眼儿——叶轻蕴在日本?
那可惨了,老太太真把自己看得透透的,她根本不会撒谎。又或者她撒谎却没那运气,老天爷都不帮忙,关上一扇门,又锁紧那扇窗。
这时候手机那端有个男声用日语和起初那个日本女人交谈,终于切换成手机的主人。
“找我什么事?”,叶轻蕴问道,声音低沉,微微有些沙哑。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熟悉得不得了。许凉立刻听出异样来,“你感冒了?”
叶轻蕴“嗯”了一声,大概嗓子不舒服,不想说话。
许凉踌躇地叫了一声:“九哥——”
还没等她说下去,叶轻蕴闻弦知意,问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许凉立马摇头,又想起他根本看不见,出声道:“没有!”
“没有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这个不是重点,你现在哪儿?奶奶让你回家吃饭”
叶轻蕴反应很快:“你在家呢?”
“嗯”
“可我现在不在本市”
许凉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你在日本”
叶轻蕴被她逗笑了:“听人说日语,就一定是在日本啊?”
许凉心里燃起希望:“那在哪儿,今晚上能不能赶回来?”
“在邻市的莫天山脚下泡温泉,本来是要去日本的,可感冒了,不想挪地儿”
说了半天还是没戏,许凉心里腾起一股火来,“你到底回不回来?!”
叶轻蕴语气也一紧,“你怎么了,吃枪药啦?”
许凉心里有气:“还不是因为你?”
他奇怪道:“我怎么了?”
她一股脑把前因后果说给他听。
说完之后,叶轻蕴良久没说话。许凉平时就害怕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安静,此时更加忐忑,怯怯地“喂”了一声。
叶轻蕴冷笑道:“我说呢,今天怎么巴巴地让我回去,往常赶我都来不及。自己捅了篓子才想起有我这么一号人。许凉,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真觉得小时候的那点儿情分能容你折腾一辈子!”
这话不可谓不重。从小许凉就怵他。
爷爷在省委工作很忙,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调研;自己与父亲疏远,不亲近。几乎是叶轻蕴带着她长大的。
人情世故,恩仇因缘,都自他言传身教。她只比他小三岁,可却把他当半个长辈,他一句话比自己的亲生父亲分量还重。
每次他真动了怒,她只能一声不吭受着,丝毫不敢顶撞。
虽说他声音不大,但一席话将许凉的满身的委屈击得烟消云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电话那头的叶轻蕴声音听起来带着疲惫,“你回家之前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现在怕奶奶责怪倒来发脾气?老人家什么弯弯绕绕没见过,你那心思浅得如同皮毛,她一句话就能试探出我们俩的近况。你不过就是仗着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可这次你想错了,你已经26岁,不是6岁,要是这次面对的不是奶奶,而是你的上司和对手,执棋妄动,你以为别人会给后路,发善心?”
许凉喏喏道:“九哥,那一会儿我怎么跟奶奶说?”
他不耐道:“随便你,实话实说奶奶也大不了勒令我们回家住几个月再说”
“哦”,她说,“吃感冒药了吗?”
他语气缓了一些:“感冒吃药有什么用,还不是靠养。你别操心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刺她,“就你那智商,纸糊的一样,牵根线就能往天上放风筝”
许凉:“呵呵”,就你的智商是刚劲混凝土!
两边沉默了一会儿,她正要挂电话,他突然出声,语气微微烦躁:“我和那个女星并不——”
他还没说完就被她截住话头:“我知道,我知道!红颜知己嘛”
叶轻蕴恼道:“你知道什么,知道怎么在奶奶面前拖我后腿?!”
如果说女人心海底针,那男人心就是藏在银河里的。脾气说来就来,连个天气预报都没有。
怕他再怒火升级,许凉嘱咐他好好休息,手脚利索地挂掉电话。
许凉低头盯着脚尖,她想,他们大概是世上最怪异的一对:兄妹不像兄妹,夫妻不像夫妻。要是普通妻子看见丈夫在外面与别的女人举止亲密,早就闹翻天了。可他们呢,胡天胡地的那个还反过来教导自己。或许这取决于两个人的结合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大多数是爱情,责任,而他们没有这些过度,直接从青梅竹马类似亲人的感情开始。
将来也会一直是亲情,她早就划好边界,一旦踏出那一步,就是悬崖,就是深渊。
假如自己爱上他呢?鼻端似乎飘来那阵清新的水果香味,许凉轻笑着摇摇头。真到了那一天,她或许会成为这世上最可怜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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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好冷啊,不是指文啊,是这边温度太低啦。
好吧,虽然文也很冷,但说不定负负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