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学期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晚上,孙倩接到了唱片公司的电话。对方说无意中听了他们的歌,觉得不错,想要签他们出唱片。
孙倩以为是骗子,连挂三个电话。直到对方第四次打来,才终于确认是真的。
孙倩乐得在宿舍里又蹦又跳,手舞足蹈了足足五分钟。
谢宝南提醒她:“赶紧报喜啊!”
孙倩这才想起来给乐队的其他两人打电话,紧接着又给爸妈打电话,之后是李铮和猴子。
她挨个地报了一遍喜讯,来来回回只重复一句话:“有公司签我了!我要出唱片了!”
“你看看,是金子总会发光。这不就有人看到你的优秀了吗?”李铮在电话里这样说。
没有人知道背后的那只手,也无需知道。
陈邺只想让谢宝南高兴。他在学习她的温柔,于无声处汇成涓涓细流。
那天晚上,孙倩拉着谢宝南,畅想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开自己的演唱会。舞台下全部都是他们的歌迷,喊着乐队的名字。
“一定会有这一天的。”谢宝南道。
就是在这时,她接到了沈曼的电话。
沈曼在电话里问她考完了吗,谢宝南说刚刚考完,顿了顿又问:“你明天在工作室吗?我去找你。”
沈曼默了几秒,开口道:“宝,我出事了。”
谢宝南打车去沈曼工作室的路上,心尖都还在颤抖。
她最担心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
说好的扩大生产规模,到头来却是两头骗。赵老板赵勇这边拿了沈曼的钱,却没给供应商。拖欠到年末,供应商催款找到沈曼的头上,沈曼才知道被骗了。
而赵勇几天前说要去国外出差,那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大半夜了,沈曼工作室里还亮着灯。她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烟,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她投的钱不是笔小数目,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年底了,淘宝店这边还有一堆款项等着清算。赵勇这一跑路,几乎是要沈曼的命。
谢宝南给她倒了杯热水,“报警了吗?”
沈曼点头,“不过警察说,他大概率已经跑到了国外。”
谢宝南问:“他最近厂里没有订单吗?为什么放着干净的钱不赚,要拿钱跑路?”
工作室的小柔解释:“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厂里压根就没什么订单。之前说订单多忙不过来要扩大规模,其实就是为了骗我们的钱。”
原来是从一开始就布好了局。那赵勇后来和沈曼在一起,难道也是骗局的一环?
谢宝南不敢想下去,不知道沈曼心里该是怎样的酸楚。
谢宝南轻轻安抚沈曼,又听她说:“你不用安慰我。等找到他,老娘一定要杀了他。”
谢宝南陪了沈曼一夜,警方那边一直没什么进展。沈曼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坐在那里抽烟。到了后半夜,谢宝南劝她去睡一会,她才勉强躺了几个小时。
正好放寒假,学校里没有课程,谢宝南向慧译请了几天假,寸步不离地守着沈曼,生怕她做什么傻事。
可沈曼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骂了几句赵勇后,开始给各个供应商打电话,问他们款期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间。
谢宝南有时会劝她休息休息,如果想哭就哭一场。沈曼却说:“我哪有时间哭?工作室十几个人还指望着我。”
第三天,工作室的工作暂告一段落,两人去附近的烤肉店吃晚餐。
沈曼要了几杯清酒,絮絮叨叨地开始说她和赵勇之间的事情。她说的都是一些小事,断断续续的,没头没尾的。
她醉倒前说了句话:“原来都他妈是假的。”
谢宝南将她搂在怀里,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自己,眼睛有点酸,心中一片怅然。
这时陈邺的电话打来,问谢宝南在哪里。
她环顾四周,“我在沈曼工作室附近的烤肉店,她喝醉了。”
半小时后,陈邺出现在店里。
他今天本是想去学校找谢宝南的,到了学校才知道,已经放寒假了。打了电话,听出她语气里的一点担心,到底是不放心,立刻赶了过来。
已经快晚上十点,烤肉店里没什么人,稀稀拉拉的几名员工正在打扫卫生。烤肉的香气像是暗夜的魂,飘飘荡荡。
陈邺走进店里,就看见了醉得不成样子的沈曼。而他想念的那个人,正拿着湿巾给沈曼擦脸。
灯光柔和,落在她的脸上,却是心疼的模样。
他不禁想,今晚自己要是没来,谢宝南打算怎么把沈曼送回去。那柔弱的小身板,能背得动吗?
“怎么喝了这么多?”陈邺走近问。
谢宝南这才抬眸看他,“曼曼她心情不太好。”
陈邺没有多问,将沈曼拉到自己背上,放进车里,又开车送回了她的公寓。
将沈曼放在床上,谢宝南帮她脱去外套和鞋子,陈邺立刻退出了房间。
谢宝南帮沈曼卸妆洗脸,盖好被子,调好空调温度。
她走出房间,陈邺正站在窗户前抽烟。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衣。沈曼住的是老房子,没有电梯,方才陈邺背她爬上六楼,想必累得不轻。
谢宝南眉眼间是感激,声音轻柔:“谢谢你。”
陈邺转头,看她,这一声谢比尼古丁还让他浑身舒畅。他问:“你今晚就住在这儿?”
谢宝南点头,“嗯,我不放心曼曼一个人。”
陈邺环视周围。沈曼平时忙工作,本身也不是居家的性格,这屋子里乱七八糟,衣服堆得到处都是,像是许久没有整理了。
想到谢宝南今晚要住在这里,陈邺灭烟,捞起外套,“我出去一下。”
他很快回来,提了满满一大袋子的东西。
“买了什么?”谢宝南迎上去。
打开袋子才知道,里面都是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甚至连一次性内裤都有。谢宝南红了耳根,却又惊讶于他的细心。这些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陈邺道:“老板说了,不合适可以换。”
像是烫手的山芋,谢宝南匆忙把一次性内裤扔回袋子里。他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她故作镇定地抬头,看向他,明知故问:“什么不合适?”
陈邺笑笑,没再逗她。
除了洗漱用品,陈邺还带回了一锅鱼片粥。他去厨房找了两个小碗和筷子,招呼她:“我还没吃饭,过来陪我吃点。”
谢宝南确实饿了。晚上在烤肉店,沈曼痛苦浇灌,她心里也不好受,一口都没吃。
粥还是热的,冒着袅袅白气,鱼片香气扑鼻。两人面对面坐下,谢宝南小口喝着粥。
陈邺夹了一口裙带菜放在她的碗里,问:“沈曼她怎么回事?”
谢宝南把事情经过同他说了一遍。陈邺听完,眸色沉着,为赵勇定了性:“孬种。”
谢宝南问:“如果他真的逃到了国外,还有办法抓回来吗?”
陈邺说:“没有引渡条约,很难。”
谢宝南深深叹了一口气,气呼呼地说:“这个赵勇,真不是个东西。”
她很少骂人,这样义愤填膺的模样更是少见。陈邺见她这副要怒不怒的小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
吃好粥,电话响了,似乎是国外打来的,陈邺走到阳台上去接。
谢宝南擦了桌子,然后去厨房洗碗。
沈曼家的热水器似乎坏了,开了许久都没点燃燃气。她无奈,只能用冰凉的水洗碗。
一只大手越过她的肩头,从她手中抢走了碗,然后握住她的手问:“冷不冷?”
谢宝南回头,抽回手,“不冷。”
陈邺没在意,取了纸巾,重新握住她的手,帮她擦干手上的水渍。他的手很热,握住她手的时候,暖暖的。
擦干水渍,他又捧着这双手,放在唇边哈气,“这么凉,还不冷?”
谢宝南垂眸,抽回去,“真的不冷。”
“你去客厅吧,我来洗碗。”
陈邺说着便挽起袖口,不像是在说假话。
谢宝南瞪大了眼睛,“你会洗碗?”
陈邺气笑了,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生活不能自理?不过是几个碗而已,他又不是没洗过。
“真当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啊?”
谢宝南弯唇,走去客厅。
洗好碗,陈邺又打电话找人来修热水器。这么晚了,若没有他在,压根不会有人上门维修。
等这一切忙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他嘱咐:“我走了,晚上睡觉关好门。”
谢宝南在窗口看着他的车影,只觉得夜色里有浅浅的温柔。
隔天,沈曼醒来,头痛欲裂。她骂了句,“老娘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转头又问:“宝啊,昨晚你怎么把我弄回来的?”
谢宝南眨眨眼,说:“是陈邺背你回来的。”
沈曼眯着眼睛,“谁?你再说一遍。”
“陈邺。”
沈曼:“苍天啊,陈狗竟然背了我!妈妈,我脏了!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沈曼了……”
谢宝南:“……”
沈曼走进浴室,发现热水器也修好了,震惊地问:“热水器也是陈狗修的?”
谢宝南点点头。
沈曼疑惑着蹙眉:“日。难道陈狗鬼上身了?!”
谢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