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兰两眼冒火盯着郁娇,恨不得将郁娇的脸,盯出几个血窟窿来。
假如她的面前放着一把大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提刀砍死郁娇,将郁娇跺成渣渣。
这世上的婚姻,都是男方低身份上门迎娶,女方高姿态嫁人。让她走着路嫁去裴家,裴家的人,将来还能将她放在眼里?
她还能在京中的高门圈子里,抬起头来?
只怕,连个下人都会笑话她。
可是,这祠堂里的人太多了,她又不能嚷着,求裴元志别答应郁娇。必竟两家的婚姻,还只是口头的婚约,只在私下里说好,还没有正式下聘礼。
她要是乱嚷出来,显得自己不够矜持,特别想嫁人一样。裴元志要是恼恨了她,她将来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昭阳公主的意思是,等那林婉音的丧期,满了一年再正式下聘礼,免得让世人非议裴元志是个薄情的人。
可是,要是她不说,不是由着郁娇下套,让裴元志和林家人钻了?
但是她说了,名声就坏了,不说,将来的日子不好过。这真让她左右为难。
林佳兰气得身子发颤,不停地诅咒着郁娇。
郁娇望着犹豫不决的裴元志,和焦灼难安的林佳兰,唇角微微翘起,心中讽笑,他们合伙害死林婉音,想做对神仙眷侣逍遥快活?她偏不由着他们快活。
郁娇的话,同样也刺激着林家二房其他人的神经。
林二老太爷的脸色一片铁青,林世安也冷了脸,但两人都不敢说郁娇。因为他们怕得罪了郁丞相。
林二夫人可忍不住了,将林世安的叮嘱忘记得一干二净。
她不敢说郁娇,便对裴元志说道,“裴世子,你身为侯府世子,娶妻可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怎么可能让一个继妻走着进侯府?继妻也是妻呀。就算世子爷不喜欢继妻,不为继妻家里着想,也得为自己的侯府着想呀?京中其他的权贵们,会怎么看永安侯府?旁人笑话着世子夫人,世子的脸面,会很荣光?”
郁娇的目光,飞快地瞥向林二夫人,她扯了下唇角,林二夫人这是急了吧?也太将自己的女儿当作一回事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裴元志会娶林佳兰,她不知这两家,打着什么算盘。
但是——
她很清楚,裴元志是个有野心的人,绝对不可能喜欢一个,对他没有任何帮助的女人。
林佳兰除了肚子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算计之外,哪里有真才实学?何况,林佳兰在人前屡次丢脸,已经让裴家很不高兴了。
林二夫人提醒裴元志,要裴元志为林佳兰着想,未免太天真了些。
裴元志就算娶了林佳兰,也会马上将目光瞄准另外对他有更大帮助的女人,那世子夫人的名号,最终会落到谁的头上,还是个未知数。
林二夫人此时一提,只会适得其反,会让裴元志以为,是借此要挟。
果然,裴元志的目光攸地一沉。
林世安也反应过来,发现林二夫人的话太急了些,但为时已晚,裴元志已动怒了。
裴元志的唇角微微牵了牵,说道,“在元志的心中,只有婉音是妻子,元志既然答应了岳父大人,就绝对不会食言。”说着,他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岳父在上,元志——,不管将来娶谁为妻,会永远视婉音当正妻,会永远将岳父大人视为唯一的岳父。”
他的话一落,整个林家二房的人,全都变了脸色。林佳兰的脸,更是气得惨白无色。
郁娇看着裴元志的表演,无声一笑,满是讽意。
原本静静站在一旁的楚誉,忽然击掌三声,他似笑非笑望向裴元志,说道,“没想到,裴世子居然是个长情的人,本王好生感动。”
“本世子,一直都是个长情的人。”裴元志面不改色的回道。
郁娇别过脸去,懒得看他虚伪的嘴脸。
裴元志说的,做的,已经诚心到这个地步了,林家的族老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谁叫那个诽谤大小姐的人,是林家小厮呢?
太阿公抿了下唇,叹了一声,“希望裴世子今日所说之话,不要食言,请起吧。”
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的裴元志,这才忍着膝盖的酸痛,站起身来。他为了显得自己诚心,还将身子晃了晃,但没有让冷义扶他。
林世安担心自己没有替裴元志向太阿公求情,裴元志会怨恨他,忙对太阿公说道,“既然世子已经道歉了,这天色已晚了,大家散了吧,太阿公远道而来,今晚就不要出府了,到侄孙儿府里歇息吧,侄孙儿府里,有舒适的客房。”
林世安,这就想溜走了?
郁娇的目光缩了一下,裴元志跪下了,二房的人还没有跪下呢!
冤死的林伯勇父女,还等着二房的人磕头赔罪呢!
她辛苦一场,可不是小打小闹的。
将好好的一个林氏长房的府邸,弄成了弃园,为了让林佳兰嫁入裴家,为了攀附裴家的荣华富贵,他们不惜伙同裴家害死伯勇父女。
她怎能放过他们?
“太阿公,”郁娇望向上首那个头发胡子全白的瘦削老者,“郁娇有件事,一直不明白,能否请教太阿公说明?”
因为长房的男丁常年在外征战,本应由长房掌管的族务,就没有人打理了,二房的老太爷和林世安又是对昏庸的父子,曾老太爷便将族权,让与了刚正不阿的太阿公。
目前林家,太阿公是年纪最长的人,又掌着族权,说话最有份量。
太阿公对郁娇很有好感,捏着胡子尖,点了点头,“郁姑娘请说。”
郁娇道,“太阿公,田永贵是林家小仆,为什么他诬陷林大小姐的时候,林家没有一人拦着他,反而任由他跑进裴府里去了?”
“……”
“林大小姐的随嫁仆人有十二人,为什么又没有一人拦着他,就由着他跑到裴夫人的跟前胡说八道?是裴家事先处死了那十二个仆人,有意不让人拦着田永贵,还是那十二个仆人自己故意不拦的?”
“……”
“如果是十二个仆人自己作主,故意不拦着田永贵,那么,挑选仆人时,可太走眼了啊,全都是不忠心的人。也难怪,林大小姐会那么容易被诬陷了,自家人都不帮,外人当然不当回事了。”
郁娇说完话,看一眼裴元志,又好整以暇地看向林二夫人和林世安。
裴元志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府里处死了林婉音的陪嫁仆人,马上说道,“我裴家怎会处死婉音的仆人?在婉音出事后,我已让他们自行归林府了。”
林世安和林二夫人听郁娇说完,两人一下子慌了神。
坏了,这里有个大大的漏洞啊。
那些看热闹的人,马上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会是林家故意不让仆人们拦着的吧?”
“林大小姐的那些陪嫁仆人,是不是被林家小厮收买了?”
“一个小厮,有那么大的本事吗?陪嫁的仆人,拿的月钱最多,将来都会是林大小姐的心腹仆人,一点儿小钱能收买得了?只怕,里头文章不少。”
围观的人有近百人,又都是被楚誉喊进来的,所以,他们是大着胆子,随心所欲地说着。
太阿公虽然年纪已大,但头脑却清醒得很,郁娇的话,让他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
仆人们全都有问题!
他们眼睁睁看着田永贵闹事,而没有一个人去拦着。
就算林婉音真的不守妇道了,为了林府的面子,遇到这等事,也是先打死田永贵再说。可是呢,那十二个仆人却没有一人出来拦着,可见,有人事先叮嘱了他们,要他们不要管闲事。
林婉音的生母早亡,长房的事务,虽然是林婉音自己在管着,但安排仆人每天的小杂事,却是林二夫人处理。因为林婉音每隔一天,要进宫给几个小公主们讲学,没有太多时间管理仆人。
而且,林婉音的嫁妆采买,和陪嫁仆人的安排,也全是林二夫人打理的。
林婉音死后没几天,又传出了裴家有意与二房结亲的传闻,已口头上定下了二小姐林佳兰。
这真是细思恐极!
太阿公想到这里,脸色已然是铁青一片,林伯勇忙着战事,他这个老头子又常期住在城外,二房的人,居然敢这么糊弄他?糊弄所有人?
欺他年老昏庸?
“林奎,林世安,韦氏!”他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敲。
祠堂里一下子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他,等着看他怎么罚林家二房的人。
林伯勇的尸体不见了,林世安一问三不知,这件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二房的人在敷衍了事呢。
可查无证据,连皇上都说不必查了,林家二房才侥幸脱身。
皇上说不查了,不代表,这件事跟林家二房无关。
“叔父!”林二老太爷林奎,吓得身子一抖,慌忙站出来,“郁四小姐只是个外人,您万不可相信她的话啊,她这是胡乱猜测呢,她年纪这么小,懂什么呀?”
“太阿公!不是这样的,太阿公,是那些仆人们胆小怕事脱掉了,侄孙(侄孙媳),什么也不知道啊。”林世安夫妇同样吓得战战兢兢地上前说道。
可是,这三人的话,丝毫没有让太阿公的怒气减消,反而更怒了。
敢情,这三人当他是傻子啊!
“你们三人,从今天起,每天来祠堂里跪三个时辰,跪到超度伯勇的法事做完为止!”太阿公怒道。
他若是不表个态,不是会让这围观的人认为,他林家太不将婉音的死,当一回事了吗?
就算婉音的死,不是这三人蓄意安排的,但仆人有错,就是主子没有管教好,同样该罚!
林太阿公发话了,谁敢吱声?
林家父子,和林二夫人韦氏,全都闭了口,只好老实地跪下了。
跪下后,三人更将郁娇恨上了。
林伯勇死后,林家请了得道高僧,在城外的家庙里做着法事,计划是九九八十一天,到今天还不到二十天,也就是说,他们三人要在祠堂里跪两个月的时间了?
林二夫人盯着郁娇看的眼神,几乎跟冰刀子一样。
林佳兰同样恨着郁娇,但是,她不敢顶撞求情,她怕太阿公将她也一起罚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老朽在此宣布一下。”太阿公看了眼郁娇,对众人说道,“便是郁四小姐,她已被伯勇收入义女。伯勇膝下无儿,老朽做主,将她和婉音一样对待,将郁四小姐当成男儿,记名在伯勇的名下。明天,老朽会上郁府去,拜见丞相大人,求他恩准。”
林佳兰目光一缩,郁娇?她几时入了太阿公的眼?这个糟老头子,谁也搞不定,她是怎么讨得老头子欢心的?
郁娇心头感慨不已,她又是父亲的女儿了。
“多谢太阿公成全。”郁娇走上前,盈盈拜下。
她只有成了林伯勇的义女,才能光明正大地进出林府,去查长房丢失的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