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王湛曾礼貌的请萧亦也作几首诗词曲赋,看他的样子很有礼节,一点不似故意为难,但是萧亦对诗词向来是一窍不通。
以前背过的都是‘唐诗宋词’,清朝有什么好诗他还真想不起来,那些唐诗宋词这时候拿出来不是自找找丢人吗。
见到萧亦婉言拒绝,王湛又看到其余武官昏昏欲睡的模样,这才恍然大悟,这倒是他疏忽了,一高兴起来就忘了一件事,武人哪里会作诗。
当然,他也不相信萧亦会作诗,刚刚也的确不是为难萧亦,只是萧亦看起来并没有一般武夫的粗狂,王湛正在兴头上也就没多想。
他也没有勉强,自己上前大显身手,好似想起了什么,王湛状态俱佳,诗兴大发的做了几首诗,那信手拈来的模样使得堂内顿时一片的叫好声。
听着王湛抑扬顿挫的声调,萧亦也缓缓点头,知州果然是不同于一般的文吏,倒也有些底子的。
所作起码读起来朗朗上口,不像先前那些人作的‘诗’一样,三岁小孩都能作的出来,读起甚是绕口。
这还没完,吟诗作赋后,便是高谈阔论,粗略的提及了一下萧亦的战功,剩下的全是所谓的‘孔孟之道’,萧亦细细听去,也只是一些平淡的辩论,并无什么大的见地。
听着周围那些文吏、士绅与商户们的大声辩论,萧亦满心的失望,这些文官吏员比萧亦想象中的还要劣质,大多数人都只是胸有点墨,就在这里高谈阔论装起博学来。
蔚州如此富饶之地,竟就养了这样一群酒囊饭袋,凭心而论,他们甚至都不如那些在大堂之上只知纷争的东林官员。
在萧亦眼中,除了少许的忠勇之士,其余大多数的文官武将,基本都是一个德行,胆怯又傲慢,腐朽又贪婪,只知道在大堂之上高谈阔论,五十步笑百步,殊不知他们并没有任何区别。
同时,萧亦也认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军中全是大老粗,没几个人识字,看来回去就要让他们认字读书了,趁现在还不晚。
萧亦看着眼前这副奢侈糜烂的场景,心下为大明暗自叹息,想大明初立国时,武有徐达、常遇春、蓝玉等一派的敢战奋勇之将,文有刘伯温、宋濂、李善长等的一派饱学明理之士,当真是人才济济、欣欣向荣。
然历经辉煌璀璨的文明后,三百年了,传到现在已经悉数烂透了。
今日这场宴会让萧亦看清了许多事,也想到了许多事,期间曾轻叹一口气,但萧亦这声叹息却被文吏们的谈论掩盖住,透露出的只有这虚伪的繁荣。
……
崇祯三年九月三日,距离上次大捷已经过去了八日。
萧亦召集城内一干将官商议近日以来的政务,在这之前,萧亦已经让吏目何东文将文册取来观看。
李二牛一脸喜色:“大人,流民已经入册了半数,再有几日,应该就全部入册完毕。”
萧亦点头,那日宴会结束时萧亦找到王湛说了那件事,王湛闻后立即答应下来,毕竟这是好事,现今各地百姓都在流亡。
蔚州新入册这些流民,一来可以大大增强劳力,二来也是自己知州的功绩之一,他当即命令吏目何东文主理此事,判官史云协从。
带着一班的文吏整日坐在三门外,负责将那些新到的流民和战后归附的流民入册入籍,依照文册统计,流民共计一千二百余户,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这几日也是让萧亦头疼了几日,他没有想到百姓竟然如此蜂拥而至,要知道原来州城也就只有八百余户的军民,战后归附的和闻名赶来的,居然比原州城的军民还要多。
这些人的安置也就成了一大难题,幸好蔚州治下宽广,下属大型小型村堡不知凡几。
于是萧亦下令,这些流民中,挑选家人多的优先入住州城,其余的先行安置到永安堡、长宁镇、桃花堡内,再有多出来的,就安置在其他的村堡中,总有地方。
而这些人的房屋都由振威营的军士帮忙搭建,对于振威营萧亦只是要想作为预备役,就不必每日操练,他们仍是装备原来大明的制式衣甲刀枪。
隔日一练,就算练也不是整日都练,主要仍是维护州城内外的治安和墩卫的巡防任务,有了这些预备役,永安军的战兵就能把更多的时间放在阵型和战法的操练上,除了规定的假期外,他们整日都要待在军营。
对于流民的土地问题萧亦也是很关注的,从战胜那日开始,蔚州境内就展开了开荒的行动,成片的荒地被开垦出来,依照文册优先提供给那些举家归附来的百姓。
这批流民的到来也大大缓解了各地厂房的工人问题,一举两得,这些人找到了活干,也就让萧亦轻松不少。
作战缴获的那些牛羊也都一齐饲养在畜牧场内,畜牧场仍是由长宁镇的管队杨潇负责,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是风声水气,牛壮羊肥,又产下不少的牛羊幼崽,只待来年长成。
由于这次的流民过多,暂且先按每三户一耕牛的标准,这也是最低的标准了,日后仍是要购买一批,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和那牛平茂打打交道。
但牛平茂也不是萧亦唯一的选择,桃花堡的牛商牛彭便是另一个选择。
众人正商议间,卫城忽然来人,说是皇上口谕又来了,即将到达蔚州城。
这可给堂内的众将一个重磅炸弹,怪不得封赏迟迟不到,原来崇祯竟是为此又下了口谕,各人已经在猜想,这次萧亦会被封个什么官。
……
上月下旬,大同剿灭王子顺的捷报传到京师,京师一片轰动,得知上任没多久的操守官萧亦率区区几千人硬是击溃了万余的贼寇,更是斩杀了王子顺老贼。
京师一片叫好,但朝堂之上为此却是吵闹不安。
原因没别的,就是萧亦被几个言官御史弹劾,守城前曾坚壁清野,以致蔚州境县无良田,守城时又被弹劾畏敌不战,不敢出城与贼寇决战,安于守城祸乱军心等等大罪。
但是以兵部尚书陈新甲为首的兵部官员一致认为萧亦功大于过,该赏,又有三府整饬卢象升上书一力担保,朝堂之上再起争端。
直到了九月初仍没有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崇祯再也无法忍受,发下话来:“蔚州之地富饶,萧亦坚壁清野为其罪,然念其剿杀王贼,黎民得福,于社稷有功,又闻大同各员保举,朕意召其即刻进京。”
……
蔚州操守萧亦率一干武将、知州王湛率一干的文吏,就到南门外列阵迎接,南门上,永安军的将士明盔铁甲,城上旌旗四动。
等了不久,远远的来了几骑,为首一人赫然便是一个身穿着华丽锦服的太监,使得萧亦微微一皱眉。
这名太监与上次来到的那个虽然面向不同,但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傲,比文官更傲气十足,带着几个锦衣卫下马后。
昂首道:“咱家传皇上口谕,召蔚州操守萧亦即刻进京,不得有误。”
萧亦听后却是有点懵了,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崇祯竟会因此召他进京,这是因何故?
不止萧亦,身后诸官员皆是有些迷糊,皇上此时召萧亦进京究竟是何用意,口谕就只说了这件事,对于上次大功只字未提。
王湛和身后文吏已经在议论纷纷,王湛细细思索,突然间眼中充满了惊恐,传闻崇祯皇帝薄情寡义,恐怕萧亦此行不是好事,而是祸端。
萧亦一摆手,制止住了身后武将的喧闹,问道:“公公可否进城稍待,下官安排了后事后,再行离去?”
那太监瞪了萧亦一眼,咳了几声,道:“不行!皇上说了,叫你即刻进京,听不懂?”
萧亦吩咐史路一声,史路随即取出两锭银子,合约一百两多。
萧亦接过银子,笑容满面的将银子塞给太监,低声道:“这点银子,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不吝赐教,好让下官明白此行是吉是凶,也有些时间准备离去事宜,公公不要嫌少。”
那太监立刻变的大喜,果真没白跑了这么远,这萧亦一出手就是一百两,这一趟走的值。
他拉萧亦道一边,低声道:“咱家也没听见什么,只知晓吉凶难料,萧大人你可要做足了准备。”
萧亦听后眼神一凌,难道这崇祯是想杀自己?但又细细一想,崇祯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杀自己,好生奇怪。
这太监咳咳几声,大声道:“早听闻萧操守豪爽忠义,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罢了,你且好生准备,也好了无牵挂的随咱家去。”
“了无牵挂?”石刚大叫一声。
李二牛纳闷道:“怎么个了无牵挂法?”
身后黄阳、王大勇、刘通、元少恭几人面面相抵。
史路看着默不作声的萧亦,也是皱紧眉头,看来今日的确有些蹊跷,这次的口谕怕不是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