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她如今莫不是又对温大人有了非分之想......

不对,她方才说什么?

她竟敢忤逆陛下!

“秦书!”

书房里传来秦大人中气十足的厉声训斥,秦书抖了抖,连忙拎着裙摆跑回自己院子。

第5章 乔迁之喜  殿下恕罪,微臣失礼

陛下有意赐婚,令裴上卿尚公主。原本清廉低调的裴大人奉旨乔迁新居,由原本的三进院迁入了京城西街的七进院。

一时间四下起言。

令珩公主再如何不受陛下待见到底终归是皇族血脉,官姓纳兰,是卫宁长公主的嫡女。

而那些趋炎附势的朝臣,一时间也显露了本性。

赐婚诏书虽还未下,却已然成了所有人都默认的顺理成章之事。

陛下推迟诏书,定是秦大人在之间周旋。只是最终该如何推脱这门婚事,尚是个问题。

裴府高门,不断有马车停驶。众人携礼邀贴前来,恭贺上卿乔居之喜。

秦书自马车上弯腰下来,抬头看向这阔门高府。裴字凤舞,紫金鎏淋。

她目色邃邃,恍惚从这扇门能看见她和裴郁卿并肩出入,一走二十几载。再站在这里,心下满是久别重逢之感,却又如新生。

司音有些不解地望着公主,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遭,也不知她在看什么。

裴郁卿自府中踏步而来,出门便见秦书负手立在门外。

她身着刺绣妆花裙,身长修容,如琼枝一树。秀发简单地挽着,只簪了支玉步摇。

少女仰面望着府门,白净的脖颈线条流畅细腻,眉眼清雅,淡如清茶。

裴郁卿在不远处望着她,心里忽然生出奇怪的念头,看看她着男装的样子。必然气宇不凡,别有一番姿态。她身上总有一股他形容不出的风骨,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特别是眼睛。

秦书看了一会儿,思绪回笼。正打算抬步进府,耳边便响起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她抬眸,见裴郁卿不知何时到了她眼前,俯身揖礼。

另一个则是温庭之,他似乎也刚到。

眼前两个少年翩翩风华,秦书忽然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当然,她指的是心境。

秦书轻扬了扬眉,嗓音清丽,能听出心情不错,“起身。”

温庭之今日穿的是晕春暗纹青袍,她向来爱看他穿青衣,眼下不免多看他两眼。

“裴大人,恭贺乔迁。”温庭之朝裴郁卿呵身行礼,礼节有度。

裴郁卿微颔首,“恭候温大人多时。”

两人客套寒暄言罢,裴郁卿看向秦书道, “殿下,进门看看,府邸修的可还满意。”

秦书闻言轻挑了挑唇角,随口捧他,“裴大人亲自修葺的府邸,自然是无可挑剔。”

“你说呢,温大人?”

她话锋转的快,温庭之微愣了一瞬,低眉弯唇附和道,“殿下说的是。”

他这般顺着自己,秦书蓦然找回了上一世的温郎事事纵她的感觉。

心情颇佳地直了直腰板,提着裙摆上台阶道,“走,进府看看。”

她抬步进门,蓦然恍如隔世。无数岁月篇章翻过,而她重回到了最初,最干净开始。

上卿府清雅简奢,一草一木秦书都熟悉的很。

宾客满堂,曲廊木桥各处都是人。

原本无论什么场合,都不会有人会朝她行礼。她一个宗室出女,臣子在她面前并无需俯身半分。

可今天,一路上都有人向她见礼。秦书不以为然地点头附和,尤记得上辈子她遇到这情况,颇为堂皇。

秦书绕过众人,去到了空落些的湖上小筑。

水上平桥纵横,来去四面皆是水,中心一座景致湖上亭。论享受,谁能比得过裴郁卿呢。

“府邸不愧是上卿亲自修葺的,此处清幽宜人,修身养性的很。”温庭之环视周围,微微扬唇道。

“温大人都喜欢,看来的确是不错的。”裴郁卿说着,看向低头望水的秦书,“殿下可喜欢?”

秦书听他问到自己,挑眉瞧他一眼,“自然喜欢。”

他算计着娶她,花了不少心思,她怎会不喜欢。

因着他们三人所在,周围便不时会有人过来打招呼。

“见过殿下。”温柔清水的嗓音,秦书看过去,所见是端庄落落的世子妃。

她绕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裴郁卿,见他神色如常。他向来最不会敛纳情绪,面上虽看不出,可二十几岁的裴大人,眼神还不那么会藏。

眼前的世子妃,便是他真正有婚约的叶家小姐。

她上辈子初见叶檀并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后来知道了婚约是假的,也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世背景,终是什么情都给压下了。

如今她虽是大好芳华的年纪,可她的心理年龄早已是他们的长辈了。秦书弯了弯唇,“世子妃不必多礼。”

她若再早回去些,说不定尚能去改一改叶家的境遇,令叶檀不必嫁给世子,再教唆裴郁卿赶紧将人娶回来。

只可惜,他们这辈子似乎还是错过了。

秦书视线绕过裴郁卿,偏头对温庭之道, “温大人,随我去湖上亭瞧瞧?”

温庭之明白她的意思,颔首道,“殿下请。”

他们离开,给两个人留下单独的空间。

裴郁卿看着秦书的背影,目色深晦。她方才看他的眼神,意味不明,惋惜怜怜。

现在又拉着温大人离开……

莫不是知道了他和叶檀的关系?

他知道她查他查的清楚,可叶檀绝非她所能查到的。

但……

“兄长,恭贺乔迁。”

叶檀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当下,裴郁卿神色缓了缓,看着她嗓音温沉道,“你可还好?”

叶檀微微扬唇,“很好,我听闻陛下有意令兄长尚公主,改为来得及恭喜就收到了乔居拜贴,正好一并同喜了。”

裴郁卿携了纹笑意,眉宇轻敛,“殿下并不愿嫁我。”

对于叶檀,他并无什么可隐瞒的。

叶檀闻言虽有些意外,却又理解道,“令珩公主非一般女子,若非如此,又怎能配得上兄长?”

裴郁卿晃了晃神,他此前只顾着她的身份,并未在意其他。只知她性情率直单纯,即便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世背景,娶了她之后必定也会好生待她。

他也未曾去了解过她。

“叶檀,世子待你可好?”

“好。”叶檀知他介怀,他太重情谊,便容易把自己困的太紧。

“我一切都好。世子待我关怀呵护,我并不受委屈。当年家族遭变,陛下为扶持叶氏,下旨赐婚。叶裴两家只能解除婚约,我身不由己嫁给太子。”

那时候的裴郁卿身居七品官位,尚是谁也护不住的时候。所以他会自责欠疚,因为那一纸婚约,他会有自己的担当和责任。

说到底,他的心结并不是叶檀,而是那时候对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的自己。

“兄长,不要被当初的婚约我的‘身不由己’变成你卸不下的负担。叶裴两家是太子眼中钉,可如今你成了裴上卿,权倾朝野。而我这个世子妃,结局也是好的不是吗?”

她说的话字句潺潺入耳,裴郁卿眸华晕散,半晌,低眉笑道,“如今,我倒是没有你通透了。”

叶檀也笑,“兄长最是聪明,只不过情深义重之过,自己反倒困顿沼泽,怎么也看不清了。”

她的话分明没什么特别所指,可偏他心口蓦然如弦音波及,豁然阔朗一般,纵使他自己也不知恍然了什么。

*

湖上亭四面环水,风徐阵阵,吹漾涟漪。

秦书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瞬,睁眼笑意浮现。她上辈子最爱来这里,独自一人喝酒也好,睡觉也罢,再熟悉不过这里一年四季的景色。

现在重新回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连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些。

温庭之看着她,不禁弯唇道,“殿下好像很喜欢这里。”

“是啊,这里最适合酩酊大醉,然后沉睡过去,躺到第二天明。”秦书笑着偏头看他,面对温庭之,不管是二十几岁的他还是四十几岁,她始终都能不自觉地卸下心防。

少女笑意明滟,恍若初春而至,眸若星辰,璀璨晃眼。水上常拂微风,她鬓发稍乱,温庭之目色温朗,抬手替她敛至耳后。

秦书轻眨了眨眼,侧目看了眼他好看的手。

温庭之看着她的眼睛恍惚回神,并无惶措,收回手自然地敛眉,从容道,“殿下恕罪,微臣失礼。”

秦书失神地看着他邃深的眉眼,耳畔恍然萦绕那个冬夜,他抱着她低声说:殿下,微臣得罪。

他替她撩发的动作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那样自然,她甚至觉得他就是那个伴她半辈子的温郎。

便如他所说,他们之前的感情,早已不是爱之一字所能言尽。

秦书眼睛蓦然热了一瞬,轻声唤道,“温郎......”

温庭之睫羽似颤了颤,又恍惚如常。

他抬眼,眸如以往,波澜不惊。

秦书撞进他眼里,才终于收回视线,懊恼地蹙眉闭了闭眼。

真是疯了,上辈子的庭之在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眼前这个是温大人,哪里会是温郎......

她们如今的关系并不深,这么叫他,该让他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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