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杨鸣拽住灯绳,绕了两圈,“谁能抵抗本能啊,没人能做到,他就是信息素级别太低,腺体估计也有问题,都没法被动发热。”
梁白玉说:“兴许他是自控力比较强大。”
“放屁!“杨鸣有理有据的反驳,”我堂哥是很罕见的诱导型omega。”
梁白玉慢慢偏过脸:“诱导型……”
“昂!”杨鸣见他好像有了兴趣,音量顿时拔高,“无差别引诱,一网打尽,厉害吧。”
梁白玉的唇边牵起一个弧度:“厉害。”
“真厉害。”他又重复。
“可不,咱村以前可没出过诱导型的,”杨鸣提了一句,继续先前的话题,“那次大家的信息素都爆了,浓得要命,就陈砜的又淡又稀,当时我离他很近都不能百分百确定他的味道,形容不出来。”
梁白玉手指一松,杯盖掉在桌上震了震,他的眼神像是落在墙角的蛛网上,又似是涣散的,没有焦点。
胳膊被撞,梁白玉垂下眼睫,他端起茶杯喝口凉白开,悠悠道:“看林子的那位……具备了强大优质alpha的外形条件。”
“所以说他能看不能用,阻隔扣戴不戴都没区别,他的信息素毫无用处,谁都压制不了。”杨鸣发出轻蔑的哼声。
梁白玉放下茶杯,食指指腹按着杯口,慢慢摩挲:“那有人搞他了吗?”
“搞了吧。”杨鸣说,“信息素等级跟体能不配套,还有小伙小姑娘想跟他过日子,得多招人嫉恨。”他想起什么恶心事儿,颈环下的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都是一群把信息素当武器的没妈玩意。”
梁白玉躺回床上,手背压在棉被上面。
杨鸣没走,还在叨叨,他就信息素与本能捆绑一事有很大的意见,也很不屑,瞧不起任何一个跪在信息素面前的人。
“丰庄那边有个alpha跟beta一块儿长大的,两人在一起十多年了,结局是什么你知道吗?”杨鸣蹲在床前跟梁白玉分享八卦,“有次alpha外出做生意,碰到一个跟他高度契合的omega,双双发热,他把人给标记了,还成结了,一周睡完,天崩地裂。”
“那个beta惨死了,字面意思,真的死了,自杀的,就吊在门把手上,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也知道的,beta很难生育,能怀上都是天大的运气,真是造孽。”杨鸣从兜里掏出烟和火柴盒,挺沧桑装逼的说,“什么都抵不过本能。”
梁白玉无动于衷,仿佛铁石心肠。
“你不觉得可笑?”杨鸣“呲”一下擦亮火柴,举到嘴边的烟前,半眯着猫眼嘬了一口烟,他长得可爱甜软,像未成年,抽烟的动作却很熟练。
“哎呀,死人的事,没什么可笑不可笑的。”梁白玉闭眼,吐字模糊,困了。
“我跟你说,alpha都是狗东西。”杨鸣把火柴弹出去。
梁白玉笑:“你妈呢?”
杨鸣黑了脸:“我妈例外!”
屋里静下来。
杨鸣起身去翻梁白玉书桌上的布袋,翻出一个小山芋,还有虫洞,他随手丢开,床边忽然传来声音,“你那堂哥,在县里定居了?”
“是啊,为了房子,也为了自己的安全,嫁给了一个大自己很多的老男人,做了两个孩子的后妈。”杨鸣哼哼,“过年会回来走亲戚,炫耀一番县里的生活。”
梁白玉真的困了:“这样啊。”
木窗被风吹得直响,一阵阵的臭味往里跑。
“你门口那一滩怎么还在?”杨鸣离窗户远点,“这么臭,你不怕梦里被熏醒?”
梁白玉把左手腕的膏药贴按了按:“弟弟别担心,哥哥我不做梦。”
杨鸣“呸”一口。
“不聊了,回吧。“梁白玉掀了掀眼皮,迎上少年直勾勾的纯粹眼神,”怎么,要在哥哥这睡啊?”
他撩被子,眼波流转勾人至极:“那上来吧。”
“谁要上你的床。”杨鸣被挑逗得满脸爆红,烟都差点没夹住,他瞪着眼,嚷嚷道,“梁白玉,我不知道你许了陈砜什么,让他帮你修房子,总之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找个靠山,找他是不行的,他护不了你。”
“不上来就算啦。”梁白玉把被子理好,“哥哥真的要睡了噢。”
杨鸣冲到床边:“你这床,多少人爬过?”
梁白玉唇微张,眼神迷离,给人一种想不起来数量的感觉。
杨鸣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怪这个人堕落放荡不知廉耻,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们的年龄差了好几岁,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他想他应该跟在对方屁股后面转过,就在对方离村之前。
毕竟这人一回来,他就忍不住粘上去。
“我妈说的没错,你回村就是为了害人。”杨鸣咬着烟掉头就走,可酷了。
不过他还没走到屋子门口就原路返回,扔了个东西到床上。
是把小刀。
意思明了,给床上那只狐狸精防身用的。
梁白玉把玩小刀,轻轻嗤笑,“小孩子。”
第5章
杨鸣在外头抽完烟,散了会儿烟味就偷偷溜回家,他进屋撞见一个黑影,吓得他差点尿裤裆。
“是我。“黑暗中响起杨玲玲凉飕飕的声音。
杨鸣正要骂,他姐就凑过来:“梁白玉屋里有没有陈砜的信息素?”
“走开。”杨鸣推开她,摸到灯绳拉了一下,屋里亮起来,落在他郁闷的脸上。
beta不能被标记,alpha睡完也留不下信息素,一会儿就散了,所以他一直逮不到都有谁近过梁白玉的身,抓不到证据。
偏偏三天两头的总有人抖露梁白玉的床事,吹牛皮的肯定有,但是,有没有几个是真的呢……
最气的是,他回回去找梁白玉确认,回回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稀里糊涂的忘了正事,还被撩得信息素乱飘。
“有个屁,陈砜那信息素多低级,还想留在梁白玉家?做梦呢。”杨鸣把套头的黄毛衣脱下来,拽拽卷起来的秋衣,“老姐,你要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的味道,就趁发热期上山,再把他给绑了呗。”
说着发现他姐竟然还真一副认真思考样,他的脸部抽搐。疯了,疯了疯了。
“咱家院墙上的玻璃碴锋利得很,你小心流血又流泪。”杨玲玲往外走,停了停,“鸣子,你悠着点吧,妈很不喜欢你找梁白玉玩。”
杨鸣把手里脱下来的球鞋扔出去:“他都给了咱家那么多钱,妈她怎么还……”
“什么叫给,那不是买卖?”杨玲玲打断。
“他买的那些菜啊鸡啊的,全村家家都有,他就在咱家买,这说明什么?”
“谁知道,”杨玲玲冷哼,“反正不是说明他喜欢你。”
杨鸣撒泼似的踢掉另一只鞋,哼得更大声:“说的就跟我稀罕他喜欢我一样!”
“也对,他只是一个低贱廉价的beta而已。”杨玲玲搬出他弟说过的话。
“我这么说他可以,你说不行!”杨鸣捏拳头,当场发飙。
杨玲玲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就走。
“老姐。”杨鸣叫住她。
“干嘛?”杨玲玲不耐烦。
“你说他回来是不是为了……上坟?”杨鸣前一秒问完,下一秒就眨了眨眼,“对了,他爸妈的坟在哪?”
姐弟俩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茫然样,他们没听说过这件事。
“山上吧,还能在哪,他这么多年没回来,坟包铁定早就找不到了,时间一长,活人死人都等不起。”杨玲玲先回神,冷冷淡淡道,“甭管他回村是想家还是祭拜爸妈,你都离他远点,不然你小心妈给你找个alpha嫁了。”
“少吓唬我。”杨鸣把脚往棉拖鞋里挤了挤,“他多大的时候离开的?”
“忘了。”杨玲玲撩了撩颈环周围的长发,“反正很小,听说他爸妈意外去世后,他表姑就带他离开了村子。那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我也在玩泥巴。”
杨鸣挠挠脸:“他门口被人泼粪了,这个事你知道的吧。”
杨玲玲不是很关心。
“我给你说说我今晚琢磨的东西啊,他是在外面长大的,这些年一直都跟村里没联系,怎么他一回来,大家伙就这么反感。”杨鸣说,“不会是他爸妈在世时做了什么吧?”
“你这想象力要是用在学习上,不至于小学没上完就辍……嘶……”杨玲玲胳膊被拧了,她冷着脸拨开他弟的手,“还扯到上一代的恩怨,怎么可能,不过就是……”
话说到这儿,她很微妙的顿住。
“是什么?”杨鸣抓他姐的褂子,“我越想越不对劲,刘宽又不是什么大圣人,怎么大家就信了他在梁白玉回村当天说的那些话,对梁白玉各种白眼?”
杨玲玲说:“那些话不过是个引子,主要还是他回来后,村里就不安生了,好几家为了他吵得要砸锅分家,谈好亲事的也要吹,被他迷了心智的不在少数,那些人家里能待见他才怪。”村子就这么大,褒贬的舆论都能传染,而且很快就会达成一致。
屋里安静了会,杨鸣嘀嘀咕咕:“相貌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就像我,遗传了爸妈的所有优点,你一个都没,就连信息素都是中级的,完全比不上我。”边说还边投过去同情的眼神。
杨玲玲没动气,习惯了。
关于梁白玉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夸张却又正常。
有些时候,有些环境背景下,美貌是原罪,太过了便是大罪,什么都没做,就被定为祸害。
解释就是矫情做作,不解释则是放荡无耻,怎么都是错的。
梁白玉不是山间平凡常见的小野花,他太艳,太妖,不论是性格特点,还是穿着作风都极度肆意鲜亮,不适合这个村子的环境。
可他回来了。
这不就乱了,还有的乱。
幸运的是,他是beta,不是omega,不会和alpha们有信息素上的连接。
然而不幸的也是这一点——他是beta,可以被很多人标记,多次标记,反复标记。
杨鸣的后颈有点痒,他隔着颈环使劲抓几下:“老姐,你装什么深沉?”
“大人的事你别管,赶紧睡吧,小傻冒。”杨玲玲走出屋子,边带上门边低声说,“明儿还要挖地。”
末了警告一句,“你发热期快来了,夜里少乱跑!”
杨鸣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就不当回事,他几步冲到门口:“杨老师,我《故事会》看完了,你再给我两本!”
“滚。”
后半夜下了一场暴雨。
梁白玉门前的药渣粪水全部被冲走,淌进水沟里。
水沟是围着村子挖的,一条弯弯绕到底。
村里或许有大秘密,但一定没有小秘密。谁从自家粪坑里舀了粪水,提到梁白玉家倒掉,这事儿不会没人看见,他们选择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