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袅袅升起一缕烟,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气氛几乎要一触即发。
燕清河推开窗,吹来一卷风,倏忽将刚刚成型的烟气打散,室内也瞬间通畅起来。
苏明放在身侧的手不由收紧,他抬头看向燕清河:“大人,事情已经办好了,尚书府的小姐被老乞丐玷污了这件事,被不少围观的百姓知道了,不过盛尚书为了维护女儿清白勒令不准百姓透出口信,要不要小的……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燕清河拿起香炉盖子,重新换了一支香后,才看向他:“暂时不必,既然盛尚书这么为女儿着想,怎么也得让他再多尽一些父爱,不然以后怕是来不及了。”
苏明听燕清河这样说,拱手道:“是,大人。”
燕清河坐回座位,吩咐道:“你去查查盛尚书这些年办理过的案件,尤其是一些陈年大案,看他有没有从中收受好处或是故意制造冤假错案……”
苏明点点头,应声而出。
燕清河抬头看了看窗外,蓬松的树荫随风摇晃,留下一段段从空隙里透出的光圈。
盛芳是被一阵强烈的光线惊醒的,她用手挡了挡额前,不适地眨了眨眼。
她猛地抬头看去,头顶竟留出几片瓦砾,方才正是炙热的太阳照了进来这才惊扰了她。
不对,府中怎么这般破落?
她住的屋子应该是富丽堂皇的,房顶怎会留出几片瓦砾?
实在不像话。
“来人……”
她张了张嘴,刚想叫丫鬟过来伺候自己,嗓音却哑的不像话,喉间更是拢着一股粘稠。
这是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的裙摆到处都是褶皱并且还混着一些稻草,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连忙环视一周,视线所及全是土墙,墙角边沿还挂着一道道蜘蛛网,分明是一座破庙!
在最前方,有一个正煮着的一口锅,和一瓶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到底是哪里?
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去牢房看了那个贱妇就回府了吗?
她记得自己快要走到府外的时候,突然就被人打晕了过去,再然后……
一想到这里,头剧烈地痛了起来。
盛芳连忙捂住头,脑中突然闪过几道画面。
一个老乞丐走了过来,扯着她的衣裳……
她奋力挣扎,但奈何意识越来越模糊,到最后,自己像是被迷失了神智一般,竟然拥着对方一同沉沦……
这……这……这绝对不可能?
盛芳扶着墙,疲软的站了起来,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难受,尤其是某个地方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楚,顺着一股液体缓缓流下……
空气里顿时散发出一股恶臭,盛芳被恶心地吐了一地。
她颤抖着手,拾起裙摆,在洁白的衣裙上方有一沓鲜艳的红色……
那样的刺目,几乎让她呼吸一窒。
“啊!!!”盛芳尖叫出声。
盛尚书刚到长休山的东面破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他心中慌乱不已,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难道说他的女儿真的……
顾不得想这么多了,盛尚书连忙带着侍卫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却见盛芳穿着衣不遮体的裙子,赤着足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沿途的枝丫划破她裸出来的洁白小腿,她也浑不在意,一脸的失魂落魄。
在侍卫们还没反应的时候,盛尚书已经上前一步转身挡住众人的视线,同时怒斥道:“你们都给我低下头转身,退后百米,谁要是敢四处乱看,小心我剜了他的眼睛!”
侍卫们连忙照做,盛尚书说话从来说一不二,要是忤逆了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盛芳一看到盛尚书,灰败的眼里亮起了一丝光,她朝着盛尚书扑过来:“爹!爹你终于来了!”
她耸着肩膀抽抽搭搭哭个不停,像是有天大的委屈。
盛尚书下意识地接住了她,心中悲痛不已。
盛芳在这一刹那间,看到了侍卫后面的老乞丐,眸子顿时燃烧出怒火,她松开盛尚书:“爹,就是这个人!女儿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她状若癫狂地就要冲向老乞丐掐死他,那神态犹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吓得老乞丐往后瑟缩了一步,
然而不等她动作,盛尚书攥住她的衣裳,回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你还有脸说,我的老脸都快被你丢光了!不守妇道的东西,居然与一个老乞丐苟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盛芳被这带着狠劲的一巴掌扇倒在地,脑子里顿时响起轰鸣声,她捂着红肿滚烫的半边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盛尚书:“爹,此事非我本愿,女儿是被强迫的!这种下等人给我提鞋都不配,女儿怎么会看上他呢!女儿恨不得就此了结了他!”
“你当真无辜?那你为何在这个地方?”
盛尚书想不通,府中固若金汤,更有门禁,如果不是自己走出去,别人是根本不可能进来劫持她出去的。
所以盛尚书才有此一问。
“我……”盛芳一僵,不知道要不要把昨晚的事说出来。
一阵凉风吹过,本就呈碎布状态的衣裳更显单薄,盛芳抖了抖,却不敢像往常那样向父亲撒娇。
到底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女儿,盛尚书褪下自己的外衣,拢在盛芳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你跟我回府说清楚。”盛尚书皱眉道。
“父亲,他!我要杀了他!”盛芳指着一旁瑟瑟发抖试图逃跑的老乞丐。
盛尚书厌恶地瞥了眼老乞丐,冷冷道:“先带回去,等问清楚了,再交给你处置。”
“大人饶命啊!我可是你女婿啊!你女儿腹中的孩子还要管我叫父亲呢!”
一听这话,老乞丐跪地求饶。
盛尚书看了侍卫长一眼,侍卫长会意,拿出一块布塞到老乞丐的嘴里让他咬着。
“给我打,留口气就行!”这种人连跟小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胆敢让小姐受辱!
老乞丐被打得满身是血,顿时昏了过去。
侍卫长看了看流了一地的黄色液体,嫌恶地提了老乞丐一脚,对侍卫们道:“带回去!”
“是!”
回到府上,盛尚书让贴身丫鬟带着下去清洗了一道。
尽管洗了好几遍,但她总能隐隐闻到身上那股腥臭味,似乎已经附在了她的身上,让人几欲作呕。
盛芳在浴桶里反反复复地搓洗,搓得皮肤都红了,还是没有停手。
丫鬟心疼地抹泪:“小姐,你不要折腾自己了!”
盛芳看都没看她一眼,发着脾气:“你个贱婢,看到我这样,你心里是不是很高兴?”
“小姐,奴婢不敢,奴婢只盼小姐好。”丫鬟知道她心情不好,连忙跪地表忠心。
丫鬟自小便跟着她身边,对她什么样,她自然知道,她说这话不过想发泄下罢了。
盛芳闭着眼,无力地挥挥手:“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
丫鬟不敢再劝,便恭身退了出去。
见丫鬟听话地走了出去,盛芳无声哭泣,任由自己的身体,沉了下去。
不管她怎么洗,她都洗不掉这一身脏污。
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自己被欺辱的场面。
她没办法继续活着了……
丫鬟在外等了一会,始终没听到水声,心中一慌,连忙跑了进去。
一片白色的衣角正缓缓沉没进去,丫鬟眼疾手快地抓了起来,奋力将盛芳捞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别吓我啊!小姐!”丫鬟哭得不行,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唤醒她,盛芳要是死了,他们这些贴身丫鬟也绝不可能活着,一定会被老爷处死的。
见盛芳迟迟未醒,一直闭着眼。
丫鬟连忙朝屋外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来!”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连忙去请大夫,盛尚书听闻此事,也跟了过来。
幸好,府内有专门的大夫,丫鬟救起的也及时,盛芳在大夫的抢治下,吐出了大口的水,终于活了过来。
盛尚书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扇了盛芳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道:“没用的东西,就这么点小事就值得你寻死觅活!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我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下次她要是再寻死,你们谁都别拦着!就当我没有这个女儿!”
“父亲……”盛芳眼睛通红地攥住了盛尚书的衣角,“女儿知道错了,父亲……”
她抽抽噎噎地道:“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女儿,父亲你要为我做主啊!”
见盛芳重新振作起精神,盛尚书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挥退下人,坐在她床边,眼神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盛芳抹了一把眼泪:“女儿昨夜是自己出去的。”
盛尚书皱了皱眉,虽然他猜测是女儿自己出去的,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你为何半夜出门?”他问道,盛芳虽然是个娇惯性子,但是并非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夜会情郎应当是做不出来的。
盛芳吸了吸鼻子,徐徐道:“父亲应当知道,女儿与定远侯府的柳二小姐有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