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秀才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左边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孔武有力,他正是锦衣卫百户卫悍。在右边则是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嘴角总是带着阴测测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这位就是织造局派来的桂公公。
被这两个凶神恶煞挟持着,唐秀才的感觉可想而知,他只能祈祷,朱山能把田三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直觉告诉他田三绝对是关键人物,不能落到锦衣卫和织造局的手里。
唐秀才强打着精神,一边走,一边说道:“卫百户,桂公公,要说起来,数以万计的难民,每天都有人赶来。又要管吃喝拉撒,又要修运河,最近还要选拔弓手,充实巡检司,好保护运河安全。千头万绪,下官本事平平,全靠着大家伙帮衬扶持,勉强硬撑着,真是不容易!”
卫悍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桂公公却冷笑道:“唐大人,你的辛苦咱家知道,可是这和咱家没关系,咱家只是来抓人的!”
“是是是,下官就是想说,这么多人,混入一两个罪犯,下官也没法明察秋毫,还请您二位多多体谅。”
卫悍沉着脸说道:“唐大人不用担心,就凭着令郎救过三爷,锦衣卫就不会害你们,至于他们,那就不好说了。”
“哟,瞧这话说的,敢情织造局就是贼窝子,吃人不吐骨头?”
卫悍白了他一眼,狠狠说道:“你们干的缺德事还少了,老天爷早就该劈了你们!”
“嚯,别拿老天爷吓唬咱家,现在这年头缺德的人多,就算累死老天爷,能劈死几个!卫悍,说到底咱们都是给主子万岁爷办差的,你该知道分寸。”
“等着抓到人再说吧!”卫悍冷笑着说道。
两个人斗着嘴,转眼来到了爆破工匠的住处,这里也是所有工人当中条件最好的。正逢休息时间,有人酣然大睡,有人捧着水碗,扣着脚山南海北地聊着。
卫悍和桂公公的人冲进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茫然地站起。这帮人如狼似虎,把大家都叫了出来,排队站在空地。
卫悍的手下带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让他去辨认,至于桂公公同样不甘示弱,他叫出的人油头粉面,脸上都冒光。两个机构的作风一目了然,一个威逼,一个利诱。不过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收获,只能苦着脸说道:“小的无能,没有找到田三。”
“废物!继续给我搜!”
这帮人把工地翻了一个底儿朝天,可依旧没有什么所得,桂公公脸色铁青,突然转向盯着唐秀才,目光锐利的好像老鹰。
“唐大人,咱家奉劝你一句,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和织造局作对!”
唐秀才装作一脸茫然,摇头说道:“我不明白公公的意思。”
“装吧,继续装吧!咱家不妨和你明说,来之前,周围的各个道路都安排了织造局的人,只要田三一露头,就肯定跑不了。唐大人,聪明的就别玩花样,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咯噔,唐秀才心里头不由得敲起了小鼓,要真是被发现了,麻烦可就大了。不过大丈夫做了不悔,悔了不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阉宦看扁了。
“我唐慎行得正走得端,用不着谁保。”
“是吗?咱们走着瞧!”
“我坐着等!”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是种煎熬,有人跑到桂公公和卫悍面前的时候,唐秀才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一张嘴就能跳出来,生怕他们把人找到。
挨着,盼着,熬着,暮色四合,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依旧一无所获,唐秀才渐渐松口气,心中不由得得意,看起来朱山不声不响的,竟然是个有主意的,自己这也算慧眼识人吧!
还真别说,唐秀才的确赌对了。
朱山领着田三他们,先跑到了小竹林,想要穿过去,结果到了竹林边,竟然有几个拿着刀的人巡视。他们立刻掉头,连续换了三个方向,险些被发现,就是找不到逃出去的路。四个人又累又饿,浑身都是汗水,衣服也刮破了,别提多狼狈。
“朱兄弟,田三感激你的仗义,可眼下咱们跑不出去,待在一起,只会连累你还有唐大人。我田三烂命一条,不值得你们冒险,我自己出去,这两个兄弟你帮我照看着,就算田三死了,也感激你!”
小驴儿和憨牛喘着粗气,拼命摇头,眼中泪水止不住流出。
“三哥,我们跟着你一起死!”
“谁都不能死!”朱山突然低吼起来,他这个人就认死理,爹妈提着耳朵,告诉他和二弟要听从唐家父子的命令,唐秀才让他保住这三个人,那就必须做到。可是搜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肯定藏不了多久,该如何是好?
朱山突然灵机一动,当初他爹可是藏在桥下面躲过一劫,他们为什么不学学呢!
四个人商量妥当,朱山领着他们,悄悄摸回了工地旁,此时锦衣卫和织造局的人正在搜查。朱山第一个跳上了一艘运泥船,船上都是臭稀泥,枯枝败叶,什么都有。捏着鼻子,朱山藏了进去,用泥覆盖着身体,只留下口鼻在外面。
其他三个人忍着呕吐,照方抓药,不光躲在泥水里面,还用枯树枝遮挡面部,一动不动。每当听到脚步声,他们都闭住呼吸,苦苦挨着。冰冷的泥水带走了身体的热量,他们不听打着冷颤,那个滋味简直无法形容。
总算等到了二更天,外面没了动静,朱山从挖泥船里爬出来,四个人还都活着,只是小驴儿抽筋厉害,田三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出声。
朱山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一摆手,领着三个人奔着东边就下去了。没走多远,就发现一处小庙,朱山带着头,从墙上翻了进去。
扑通,扑通,扑通……
正在抓着烤鸡大啃的蓝道行吓了一跳,慌忙跑出来,一头撞上了朱山。弄得满身都是烂泥,吓得蓝道行头发都竖起来了。
“何方妖孽?”
“是我,朱山!”
蓝道行将信将疑,凑到跟前,扒开了脸上的烂泥,吓得他惊呼出来:“怎么是你?”
“蓝神仙,救命啊!”朱山说完了,身体一软,又趴在地上。
蓝道行半拖着,把四个人都弄进了禅房,拿来清水,帮他们洗漱,让他们休息。
“多谢神仙救命之恩。”田三他们没口子感谢。
蓝道行懒洋洋摆手,说道:“你们的破事老道不掺和,等天亮了贫道想办法把唐毅叫来,有事你们聊!”
蓝道行说到做到,第二天跑到外面转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时分,唐毅就来到了道观。和田三等人见了面。
“小相公,事到如今,我田三不能瞒着你,您看田三是该杀还是该剐,悉听尊便!”
当即田三就把过往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他是宝山卫的军户,从小喜欢火器,两年前击杀一名水匪,把提拔到了总旗。
就在正月十三的时候,突然千户大人来了命令,让他带着十几个兄弟去黄浦江边待命。赶到之后,竟然发现了好几架马车,上面装满了火药。还有三十几个壮汉,为首的人用刀架着田三,逼他把火药埋放好,准备炸掉江堤。
田三哪里肯答应,可是为首之人掏出了知县大人的亲笔命令,田三只能屈服,他在江堤上埋好了火药。战战兢兢,等到了正月十四的晚上,火药被点燃,江堤炸开,江水奔涌而出,顷刻间大片农田被淹没,房舍被摧毁。
田三当时害怕到了极点,他和十几个兄弟都被带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树林,押解他们的人都亮出了兵器,一点没有客气,一顿乱砍,所有人都死亡殆尽,唯有田三早有警惕,加上身手利索,抓起根枯枝,戳倒了两个对手。突出重围,跌跌撞撞,跑到了江边,一头扎了进去。从小生活在江边,田三的水性绝佳,竟然逃脱了性命。藏身在难民之中,一直躲到了今天。
“小相公,田三丧尽天良,小的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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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理了一下情节,弄得慢了。小唐手里有了足够的好牌,要开始大杀四方了!求票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