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比试以火虎的重伤惨烈收场,但这阴霾只一瞬便散去,众人见火虎伤得虽重,却并没有性命之忧,倒也都不在意了,只是看着台上缓缓下来的林英雷,眼中微带了一丝黝黯,此人不容小觑!
比武还在继续,台下一人低垂着眼,神情间贵而不矜,谦而不卑,如玉树琅琅,超拔于九霄之上。他的唇边凝着一抹笑意,美而沉艳,一双眸子光彩闪耀,如最纯净的黑曜宝石,风姿夺目。刚才那一道劲风便是出自他之手,即墨东隅,世间再无第二人能够做到。
========
狭窄的山涧,一辆马车极其缓慢的行驶,马车两边的小窗被厚重的布遮住,就连前面的帘子也用带子绑好,以防被风吹起,漏了风进去,赶车的人是一名男子,书生模样,看样子并不擅长驱赶马车,却依旧赶得十分小心,额间隐隐有汗。
马车内,一女子纤腰如束,肤光胜雪,于马车的幽沉暗昧间,显出无限的明亮光华来。然而她的脸却苍白如纸,嘴唇看不出一丝血色,她鼻尖的呼吸如此的微弱,让人以为下一刻她就要沉沉睡去,再也醒不过来。
她斜斜的靠在身后柔软的锦被上,一双眼睛微闭,隐隐可见睫毛轻颤。双手无意识的将裙摆抓出一团团的褶皱,眉头紧皱,却始终未睁开双眼。
她旁边还有一人,亦是女子,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身旁的女子,眼底满是沉痛,那眼神似乎恨不得能够替她分担痛苦,她突然伸手过去,握住那只因为不安而绞着裙摆的手,触手冰凉,如同千年寒冰,让她的身体随之一颤。
马车内的赫然是子桑榆和林琼素,而马车外的,正是李宇云。
几日前,林琼素突然收到子桑榆的来信,让她跟李宇云即刻启程前往雪峰镇,并让他们一定要在夜间离开,绝不能被人发觉,她知道,子桑榆指的人是风谨。他们当晚便出发,两人从来都没骑过马,却似乎察觉到了子桑榆信中的着急,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胯下被磨得鲜血淋淋。
当他们到达雪峰镇之后,到了约定的地方,见到子桑榆的那一刻,他们险些站不住脚步,并非因为胯下的疼痛,而是因为看见躺在马车内,宛如死人一般沉寂的子桑榆。有那么一刻,他们真的以为他们前来的目的是来见子桑榆的尸体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子桑榆还没醒,涵言便告诉他们即刻启程,带着子桑榆向钥国都城去,到了都城内会有人接应他们,又给了他们一块紫佩作为信物,不断的嘱咐了一路上定要保持低调,不必太快,一定要保护好子桑榆。
林琼素自然提出了以为,为何他们这么担心子桑榆的安危,还要让他们护送她去钥国,涵言却始终抿嘴不答,林琼素注意到她眼中有无奈和苍凉,她只道暗中会有人一直护送他们到钥国,直到确定他们的安全为止。
起初他们收到的信,本就是子桑榆的亲笔,此刻见涵言什么都不肯说,他们也无法,只得照她的吩咐,带着子桑榆,前往钥国去了。两日之后,子桑榆醒了,她醒来似乎也没打算跟他们说什么,她不说,他们自然也没打算问。
只是,这一路走来,子桑榆的目光却失常空空荡荡,思绪不知飘出了多远,原本的灵动的双眸似乎自她醒过来的那一刻起,便消失殆尽,周身时时刻刻都笼罩的常人无法接近的凉意,不复往日清逸秀雅。
身旁,子桑榆的身体突然一抖,脸色骤变,眉头霎时间紧锁,绞着裙子的手猛地抬起捂住胸口,面色如灰,唇边开出一朵妖红的花。
五脏六腑碎裂般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子桑榆却只是捂着心口,服下云莲之后,本可以压制着她的心疾两年,如今还未到半年,心疾便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一次次消磨着她的意志,一遍遍冲刷她最后的防线。
她的思绪突然又飘出了好远,飘回了那个旖旎如斯,旖旎至凛冽,旖旎至绝望的夜晚。
早在她从鬼医口中得知了即墨东隅所中的蛊毒,又或者更早,在她亲眼见到即墨东隅的痛苦的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不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一定要救他。只是她不畏惧死亡,却畏惧即墨东隅的遗忘。
如今,他真的什么都忘了。
那晚,芙蓉帐暖,沉香细细,红罗帐内,她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出。
那晚,有人目光迷蒙却温柔似水,又有人目光妩媚却暗藏沉痛。
那晚,是谁玉白的脸染了酡红,是谁乌发流水般的倾泻,是谁在夜里如淡金曼陀罗妖冶盛放,是谁的柔情开在雾气隐隐的夜色里。
那日夜里,她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他眸光深邃而迷离,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好似捧着一块绝世奇珍,生怕一不小心便要碎裂,她频频躲闪着他的目光,甚至闭着眼不去看他,她怕一眼之下,她终究下不了决心,他许是以为她紧张,轻声在她耳边安抚,等她的身子完全放松了,他才切入正题。
她本该为那一刻的身心交融而感到高兴,然而事实却是,她在那一刻生出了淡淡的悲凉,身体不可抑止的颤抖,让身上那人以为她因着他的进入而产生了不适,急忙要退出,却被她一把搂住了脊背。
那一刻她终于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飘然却珍重的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那一吻,带着诀别之意,而身上那人却再也不可能知道。
末了,一根金针,准确无误的插进了鬼医跟她说过的,她自己亦反复摸索了多次的穴位里,身上那人,反应却是极快,眼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夹杂满目的不可置信,那一瞬的目光,让她的手颓然落下,而那人,也随之倒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