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青认为他是真的变脸比翻书快,昨天还对她爱答不理,今天又有兴致带她去玩了。
惹火他自己讨不到便宜,过分亲近则太着于痕迹,她见好就收,脸上笑眯眯答应:“好啊。”
关外建筑风格和中原多少有差别,皆透着异域风情。
爹娘在世的时候,她来过代古城几回,可惜总被拘着玩得不够尽兴。
褚渊在身边不紧不慢跟着,恍惚时光倒流回到昔日。他也不催促她,一直耐性很好的样子,比年少时更甚。
但赵慕青不觉得他会好心带自己满大街瞎溜达,他不说什么,她当然不可能追问。
如果褚渊对她已经生疑,查出她身份只是早晚,届时撕破脸难堪的一定是她。
“听说这是城里上好的酒家之一,进去瞧瞧。”褚渊忽然放缓脚步,扇柄指向街边的酒肆。
赵慕青随他所指望去,嘴角轻不可见地抽了下。
他这是找茬?她忘不了以往与他喝酒那次留下的心理阴影。
她是喜欢喝酒,相对有些酒量,尝遍宫里的酒,后来也溜去民间寻美酒。
金陵有个叫四方坊的,酒家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说酒只找有缘人,万金不卖,猜对谜题者拱手相送一坛。
她接受挑战,得到酒的当晚邀请褚渊出来一起品尝,当时是他们相识的第二年。
夜风吹散白昼的燥热,万家灯火,照亮深坊小巷。
赵慕青带他登上的是座五层高的小亭楼,四面可俯瞰近处,眺望远方。
“怎么样,这是我昨天发现的宝地。”
这个小亭楼褚渊知道,但没有上来过,看着她问:“夜晚寒气重,公主千金之躯,不怕吃不消?”
“所以,这不是用来暖身子的吗?”她指向两坛酒,揭开盖子,“来,坐下吧,别那么束手束脚的。”
她递给他一坛。
“酒伤身,多喝无益。”褚渊提醒。
一口烈酒灌进肚子,赵慕青微皱眉,一时受不了这样刺激的味道,继而笑了声,挑衅地看向他,“想跟我比比吗?放眼整个金陵,还没有谁喝得过我。”
怕他不喝,她加了一句:“这坛酒是我请你,你不尝一尝就是看不起我。”
褚渊不语,尝试性地喝了,瞥见她斜倚着栏杆,连喝好几口,手里提着的酒坛子开始摇摇晃晃。
“四方坊的谜题虽然刁钻,还难不倒我呢……嗝!”
他连忙上前,边扶住她要倒下去的身体,边飞快接住摔落的酒坛道:“这就醉了?”
赵慕青抬手捏捏眉心。这四方坊的酒十年出窖,后劲儿倒挺大。
褚渊把酒坛放下,改用两只手握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搀到一边坐下。哪晓得她突然推开他,又要去拿酒坛。
他赶紧按住她的手:“公主喝了不少了。”
已经上头的她哪里听得进去,摇摇头吐一口酒气,拍开他的手道:“滚开。”
“你醉了。”
“没有。”
“公……”
“嘘,”倏地,她一手撑在他身侧,另一手食指按在他的唇上,“有人说,唯……唯良辰美景和美酒佳人……人不可辜负,我……我不能辜负了今晚的星星月亮,还有这美酒。你难道要辜负吗?”
褚渊似乎愣住,盯着她。
赵慕青打了个嗝,脸笼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笑得像勾魂的小妖精,伸手把他的嘴角往两旁拉:“骗子。”
褚渊道:“臣什么时候骗公主了?”
赵慕青使劲,口齿不清地说:“明明答应陪我一起逛青楼,结果根本没去。”
褚渊被扯得嘴角疼,拍拍她的手背道:“公主先晃朽(放手)。”
赵慕青笑嘻嘻地松了手:“骗子。”
“还知道臣是谁吗?”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赵慕青脑袋犯浑,身子一歪靠向栏杆。
褚渊揉揉嘴角,无奈道:“好了,回去吧,再不回去,今晚要被关在门外露宿街头了。”
刚要起身,赵慕青突然往他胸膛一推,他被推得一屁股坐回去,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低头,还好死不死摁着他的肩膀,有气无力哼哼:“不准走。”
这个姿势着实一言难尽,何况温香软玉贴着自己。褚渊默了默,克制地移开视线道:“好,不走,但是公主请先从臣身上下去。”
他握上她的腰,想将她推离,没推动。
赵慕青的指尖在他胸口滑来滑去。
一来二回,他根本毫无办法。
檐角挂着的灯笼在风里摇来晃去,褚渊吸了口气,将她的身子猛地往怀里一拉,一字一句问:“公主是真不知男女有别,还是真当臣是正人君子,不敢以下犯上吗,嗯?”
酒香四溢,两人呼吸交缠。
他微扬下颌,目光灼灼,掐住她腰的手格外有力。
暧昧的热气吐在颈侧,一阵风吹来,吹得赵慕青凉飕飕,人也陡然惊醒。
某一刻,她觉得他不是简单地在威胁,那神态和平时斯文内敛的样子不同,似乎极有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她确实是借酒调戏,此时却自觉玩儿过头了,赶紧后撤站起来。
褚渊理了下衣襟,背转身蹲下:“上来。”
赵慕青摇头:“我自己走。”
她往前迈步,没想脚一崴,向下跌去。好在他刚好在面前,刚好够她扑到背上。
褚渊道:“别闹了,听话。”
这次,她老实抱住了他的脖子。
满地银白的月色,他背着她下了楼。她趴在他背上,提着小酒坛,在手里轻轻摇晃。
良久,褚渊突然道:“公主的一言一行关乎皇室颜面,以后还是不要随便买醉,免得如今夜这般酒后失言失德。实在嘴馋,也请在有臣在场的情况下。”
赵慕青的心情有点儿复杂,第一个想法就是完蛋二字。
纵使当初年少轻狂,如今回想起来,却感到说不出的膈应。
她望着大厅里来来回回的客人,心道他现在请她喝酒,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