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李小山痛苦得无以复加的时候,有两个客人上楼来要住店,他们是回头客,以前在招待所住过,对李小山的印象特别好。
客人问他:“天都黑了,怎么不开灯?我们还以为你不在,但还是上来看看。”
李小山才发现因为郝学民的事情,竟然忘记了开门头灯。
他心灰意冷,也无心招呼客人,对他们说:“对不起,今天我有些事,不营业,你们去别家吧。”
两位客人看他脸色不大好,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李小山懒得说话,只是向他们摆了摆手。
他关上楼口的大门,只留下一个小门给楼上的住户走路。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为了不让楼下的人看到屋子里有人,他关了灯,在黑暗中,他倾听着楼下噪杂的人流声,回想起自己在深圳保险公司主席台上分享成功的喜悦时意气风的发样子,再想一想近惨淡经营的情形,死的意愿在他的大脑中欲来欲强烈。
黑暗中,手机响了,手机屏闪出耀眼的光,他惊了一下,以为是郝学民,一把抓过放在床里面的手机,才看到是妻子汪江玥的电话,
他按了一下接听键,是女儿麦香。
麦香甜甜地告诉他:“爸爸,我和妈妈到了,妈妈让我告诉你一声。”
李小山“噢”了一声,麦香又问他要不要和妈妈说话,李小山回答说不用了。
在那个时候,李小山最不想听到声音就是汪江玥的声音。
当年,正是因为他总是处于下风,才痛下决心停薪留职去深圳打拼,没想到,到了最后,他仍然是输家,而且输得更惨。
他不知道这件事又要如何向她解释,他真的没脸告诉她自己又被骗了,他担心她承受不了。
他就象一座雕塑一样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外面的人行道归于静寂。
他怀着侥幸的心理再次拨打郝学民的手机,仍然是语音提示手机关机。
于是,他告诉自己,算了吧,你都这样了,还有活下去的价值吗?
他用手机的亮光找出放在抽屉角落着一个用纸包着的盒子,那是一盒安眠药。
很长一段时间,他晚上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喝上一颗。
他找了张纸,在纸上写下:“我是自杀的,与别人无关”八个字,然后,他将盒子里的药全部倒在手心,一把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然后,他找出自己最好的一件短袖穿在身上,将袜子穿好,平躺在床上。
他感觉两只眼皮直打架,他似乎看见杏儿在向他微笑,他真地感到太累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他强睁开眼睛,竟然发现电话是郝学民打过来的。
他极力地睁开眼睛,伸也手去,按下接听键。
郝学民在电话中告诉他,手机没电了,一直没充电,又和一些朋友出去喝酒,回到家里担心他会给自己打电话,换了块电池,他向李小山报平安。
李小山一时愣住了,只觉得头重脚轻,他立即挂断手机,拼了全部的力量给汪江玥发短信:我出事了,你赶紧来。
然后,就一头睡了过去。
汪江玥洗完澡,折腾了一天,浑身上下都感到粘乎乎地。
从卫生间出来,她打算给手机充电,才发现李小山发来的短信,吃了一惊,赶紧打电话过去,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汪江玥一时惊呆了,她不敢想象招待所到底发生了什么?杨家村是城中村,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也是无可预料的。
她实担心李小山会不会出意外?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路上的出租车也不好挡,找谁帮忙呢?
她去麦香的房间看了看女儿,麦香已经在熟睡。
实在不知找谁帮忙才好,她只好给何小光打电话:“我有急事,你马上下楼,我得坐你的车。”
何小光似乎还睡梦中,但听见她说有事,立即答应:“好,我马上下楼,你在大门口等我。”
汪江玥到大门口的时候,何小光已经开着车在等她了。他下楼坐的是电梯,自然比她速度快。
坐上车,汪江玥对他说:“往杨家村方向开。”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招待所又被偷了。但是令她奇怪的是,为什么李小山的手机没人接呢?
何小光看她一脸严肃,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瞧你急的。”
“还不是李小山,开了一家招待所,前一次被偷了,这一次又不知道怎么了,只给我发了条出事了的短信,然后再打手机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她说着,竟然不自觉地哭起来。
何小光从手纸盒中抽出纸巾递给她,笑着打趣她:“你这可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可别说,哭时的你和平时的你不一样,但同样美。”
“人家都快急死了,你还开玩笑?一点都不象领导的样子。”
“有这样对待领导的吗?大半夜竟然叫领导给你出车,我看你这行政办公室副主任不想干了吧?”
“何总,你说,一个招待所晚上会出什么事呢?抢劫?不会吧,又没有多少钱?火灾?也不大可能啊。你说,究竟能发生什么事呢?”她不停地问他,似乎想要得到什么肯定的答复。
“这可不好说,但是有一点,无论出什么事只要不出人命就好。你再打电话,说一定是刚才没听到也不一定。”
汪江玥继续打,直到手机响了四十多秒,最后语音提示:“你拨打的手机暂时无人接请,请稍后再拨。”
李小山的电话还是没人接,汪江玥更加着急。
她带着哭腔问何小光:“怎么办?不会出人命了吧?”
何小光安慰她:“可能是人睡着也不一定,你不用急,急也没用,快到了。”
他加大马力,夜间行车,路上的车不多,大约半个小时后,就到了杨家村。
汪江玥不想让何小光看到李小山,对何小光说:“好了,到了,你回去吧。”
“我怎能回去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得帮帮你?”
“不用了,有什么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上班。”
何小光说什么也不依:“你这是怎么啦,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不理智,是不是担心李小山看见了我吃醋。快别说了,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个女人家,真的有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沿着台阶上了楼,汪江玥发现大门是锁着的,好在小门开着,就拉了何小光一把:“从这个小门进。”
门房的门掩着。
她打开灯,看到李小山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汪江玥慌了,扑到他身边使劲地摇他,却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是安眠药吗?”何小光从桌子上拿起药瓶子,神情严肃,他又看到桌上李小山留下的遗书,立即对正在哭泣的汪江玥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送他上医院。”
他一把从床上把李小山背起来,汪江玥踉跄着跟在他身后下楼,下到一半,又返回去取了李小山的手机装在包里,两条腿软得连步子都迈不开。
何小光将李小山放在座位上,汪江玥跟着了上车,将李小山的头抱在怀里,不由得悲从心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要寻短见,寻短见也就罢了,却还发短信让你救他?”
“谁知道昵?他一天就是不停地给我生事,这次生的事最大,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好在,从他发短信到现在时间不长,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他怎么备有安眠药呢?”
“我也不清楚,今天中午他还和我说自己经常睡不着觉,我说他得了神经衰弱。我和女儿才离开没多大功夫,他竟然就这样了。”
汪江玥翻了翻包,叫道:“天哪,我这包里只有五百元钱,去医院钱不够。”
何小光笑了笑:“我就知道女人最拿不住事了,一定吓坏了,不过我出门的时候带了钱,你说出了急事,我不带钱能行吗?”
“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我,要我怎么感谢你呢?”
“感谢是要付诸行动的,不能老是耍嘴皮子。”他坏笑。
汪江玥埋怨他:“都出人命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还不是在调节你的情绪吗?”
车进了医院,何小光将李小山送进急诊室,两个人在急诊室外的长条椅上坐下来,
何小光累得直喘气,汪江玥看他满头的汗,从包里拿出湿巾,替他把脸上的汗擦了擦。
何小光有些感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微笑着不说话。
汪江玥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掩饰着对他说:“已经十二点半了,你回去吧,这里有我。”
“这时候我怎么能走呢?万一再有个紧急情况,你一个女人要如何应对呢?”
汪江玥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原因,没多大会功夫,李小山竟然就有了寻死的念头。
她拿出李小山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她想知道他在出事前和谁通了电话,那个人一定和他自杀有关。
她发现,在通话记录里,李小山最后接到的是郝学民的电话。在前面的拨出电话里,却是几十个打给郝学民的电话。看到郝学民的名字,汪江玥气不打一处来,她终于明白李小山寻短见的原因了,原来是他一直联系不到郝学民?难道郝学民真的是个骗子?
汪江玥拿李小山的手机给郝学民打电话,电话通了,一个男子在电话中问:“是小山吗,这会有事吗?”
“我不是李小山,我是他老婆,李小山已经去见马克思了,这件事你脱不了干系,你立即来这里一趟。”汪江玥歇斯底里,吓了何小光一跳。
汪江玥听到“啪”的一声,明显地有东西摔到了地上的声音。
电话很快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