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点映特殊场,什么工作室组织的集体观影……她一概不去。
电影上映初期,孔黎鸢忙着路演。
于是她欠她的这一场电影,一直等到了31号,孔黎鸢刚从深圳路演完回来,便带她去了影院,用包场的方式还了给她。
纵然已经没有之前刚回上海那般节俭,但如今付汀梨仍觉得这算得上铺张浪费。可退一步来说,孔黎鸢不是一般的有钱。
并且这也算支持票房。
于是她没扭捏,只想着过几天也包一场请全工作室的同事去看,毕竟《白日暴风雪》也算是她入职的机缘。
实际上她很少去院线看电影。
小点的时候对电影不感兴趣,不然也不至于是在认识孔黎鸢之后才知道《人生》这部电影。
长大点去国外留学,全身心的爱好都投在了漫画书本雕塑以及各种展览里,也基本不看电影,不然也不会在回国之前不认识孔黎鸢。
那时,连乔丽潘都知晓张玉的蓝色围巾有多风靡。
全世界都认识孔黎鸢,只有她不知道她认识的是出道之前的孔黎鸢。
再遇到孔黎鸢之后,她越来越喜欢电影。
甚至还在给阿亚女朋友代勤之后。
要来了学校电影系的课表,打算有时间就再去蹭几节课。
第一次看《白日暴风雪》这天。
付汀梨很郑重,穿上大衣,戴上围巾,这时候的上海已经很冷,而她一向怕冷。本来还想补染一下发根,但时间来不及。
于是只能匆匆忙忙地钻进车里,搓着手给自己哈气。
“是不是快要迟到了?”她担忧地问。
驾驶座的女人提前给她暖好了车,没看时间,倒也不急。
只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
然后将她被冻得僵红的手拿过来,慢条斯理地给她戴上今年新买的手套。
强调,像是教导,
“你今年不要再生冻疮,不然以后这双手别想要了。”
“行行行。”付汀梨答得很敷衍。
于是孔黎鸢盯着她,耐心地喊她一声,
“付汀梨。”
这个女人总是在这种时候喊她全名。付汀梨快速举起自己戴好手套的手,再心急也选择乖顺投降,拖长声音答,
“知道了孔黎鸢。”
孔黎鸢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盯她的视线,将车发动。如今大多数时候,都是孔黎鸢来当她的司机。
付汀梨从未在一场电影里有着这样身临其境的参与感。
整场电影很安静,因为只有她们两个人。于是付汀梨能轻而易举地将那些镜头与自己的记忆对号入座。
她记得阿鸯和妹妹对峙情感冲突的那条老街,在她之前那个出租屋里,一打开就能看到。
她记得阿鸯与那匹白马在马路上交锋的那个黎明,她们曾经在那场雨里共享过的那杯姜茶。
她记得阿鸯在那场暴风雪里失魂落魄地举起自己的第一把雕塑刀,而那时,她们并排躺入禾瓦图的厚雪里,大声问天边的小鸟——阿鸯到底想不想活。
她记得阿鸯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骑着一匹白马,居高临下地望住被口罩遮盖住脸穷困潦倒的她,然后送她一副羊绒手套。
……
仿佛她不是在看电影,不是在看阿鸯。而是在看她自己,看孔黎鸢,看她们过去的那一年。
以至于她头一次看电影看到落泪。
影院荧蓝光影晦暗,在她透明的泪水里游离,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也参演过、并且很刻骨铭心地参演过这部电影。
反正也包了场,她哭得酣畅淋漓,不留余地,如同一个气球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而里面装的全是苦涩的液体。
很像二零二二年的元旦,她蹲在孔黎鸢的广告牌下,看着自己散落的鞋带,握瘪一个烟盒。寒风嘶吼,孔黎鸢给她撑一把黑色的伞,给她一张皱巴的纸,抵挡风雪。
距今已经整整一年时间。
而此时此刻,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将她揽住,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温热掌心轻轻拍她的背,在片尾字幕里不痛不痒地笑,
“怎么哭成这样了啊付汀梨?”
付汀梨不说话。于是孔黎鸢用温凉手指刮过她的眼尾,给她擦稀里哗啦的眼泪。
她答非所问地说,“我感动,因为我觉得阿鸯死了。”
于是女人又在她耳边轻轻地笑,然后又佯装叹一口气,说,
“原来阿鸢在你这里都抵不过阿鸯的。”
这个女人简直是在强词夺理。
不过付汀梨不打算和她争论,只吸了吸鼻子,就在孔黎鸢肩头平复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灯亮了,隔着波光粼粼的泪水照下来。孔黎鸢似乎是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又笑出声来,没露出半分心疼,而是又很随意地用掌心替她抹了一把眼泪。
抹得她呲牙咧嘴,很不漂亮。
然后女人从兜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巾,就着灯光给她擦。
付汀梨抬起下巴。
很自然地让孔黎鸢给她擦,然后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很不客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