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又将作何感想?!
沈瑞轻咳一声,道:“丛大人刚直清廉,不容叛贼污蔑。”
这便是要上折为丛兰说话了。
既逆贼列丛兰的“罪状”是诬陷,自不能说刘瑾的罪状就不是诬陷,更不是皇上昏聩了。
有两位幕僚连忙点头,连称此步妙极,“这檄文自叛王之手,叛逆之言焉能采信?”
“折子上就事论事,以及如何帮扶边关恢复农耕生产,山东可以提供子粒粮食农具。”一幕僚有些不甘,道,“至于密折上……当初御道投书案,还有戴探花那姻缘,皇上总归是知道大人的……”
却是想说明着奏折上不提刘瑾,密折上多下点儿眼药,反正皇上也知他沈瑞与刘瑾不和。
沈瑞摆了摆手,示意不可。
今日的寿哥,可不是史书上所写那个毫无主意、一味听信近侍之言的小皇帝。
而刘瑾与寿哥而言……
他未将话说出口,谢先生已道:“你们只瞧见了刘太监作恶,却未想过刘太监可不是个只会陪着皇上玩闹的东宫旧仆,这些年,刘太监办事有多少是合了皇上心意的?”
这也正是沈瑞难以落笔的原因。
刘瑾,未尝不是寿哥手中一把刀。
在这把刀剩余价值没有被完全压榨出来之前,寿哥会不会丢弃这把刀,实是难说。
帝心,难测。
前世今生已有偏差,沈瑞已无法再信前世史书上那些,这场“倒刘”的战争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你我都知道这檄文要命,刘瑾自也不会坐以待毙。”轻咳一声,沈瑞道,“他想自救,只能靠皇上,靠显一显他能为皇上‘办事’。”
英雄所见略同,谢先生目露赞许,又见幕僚中已有人似恍然状,便道:“他要自救,就要做那立竿见影出成效的事。
“皇上看重国库,海贸商税、晒盐法这两处易见银子的有咱们大人珠玉在前,刘太监也难效颦。西北既有乱,这罚米输边也要缓一缓了,而今他能做的,也只有清丈田亩了。”
这话已是点明了,不少幕僚露出喜意。
“远处难以立竿见影。”
“北直隶戚畹勋贵之家已查过一遍了。”
“山陕不免要受叛乱波及……”
“山东的事有大人在且轮不上他!”
“唯有河南!大人,必是河南无疑!这也是咱们的机会!”
沈瑞微微颔首,“中原膏腴之地,折亩之事亦多,如诸位所愿,河南动起来,我山东亦得益。”
随着山东东三府的崛起,整个山东行省各行各业皆发展迅猛,一时间用工缺口巨大,不少河南百姓往山东来寻生计。
近两年河南又有旱情,一时流民也多了起来。
沈瑞固然希望劳动力多多益善,但更希望河南这样的产粮大省变成大粮仓。
温饱永远是一切的基础。
百姓食不果腹还谈什么工业化,论什么发展!
在没法从海外获得海量粮食时,提高本土粮食产量就是重中之重,是稳定一切的根本。
因河南土地肥沃,土地兼并情况十分严重。
刘瑾若在此时竭力推进河南的田亩清丈,归田于国,归田于民,必将有大批粮食释出,于山东无疑是个利好消息。
众幕僚都振奋起来,商讨起如何在折子中不动声色提起河南粮米,在京中怎么想法子吹风影响刘瑾的决定——光他们在这儿分析没用,也要刘瑾真个如他们所料才行。
乃至后续引豫粮入鲁、鲁豫交界设立官庄、推广新作物和优选粮种等等都拿来议一议。
这边正商议着,那边忽有管事来报,山西沈珹的次子沈来了。
那管事还小声道是看样子是一路快马加鞭赶来的,没有车辆,没有礼物。
沈瑞一笑,这不年不节的,原也不是送礼的时候,这么急着赶来,只能是为着一桩事。
田丰的书信只比檄文晚了半天到,沈瑞也是知道李熙与沈珹那行动的。
这俩人搅到一起也没甚稀奇的。
李熙原就是个投机心重的人,往山西去就是奔着立功去的,有了机会自不会放过。
这个切入点也选得不错。
晋王府、庆成王府,确实已让寿哥不满。
庆成王府这些年出了多少幺蛾子,再想想当初流民进京恰是小皇帝刚刚登基,朝局未稳时……
沈瑞也曾在给张永饯行时听过只言片语,猜想寿哥派张永去山西只怕不无探底晋王府的意思。
李熙跟着张永,以他的聪明,想是看出些端倪来,如今挑得有藩王造反的时候一锅烩了晋王这支,算是稳准狠了。
而李熙想选帮手,在山陕多半是刘瑾手下的情况下,选上好歹属于沈家人的沈珹也是顺理成章。
沈珹做人一般,做官儿也无甚领土治民的本事,却是从没息了“上进”的心思,当初也没少钻营,如今在山西一呆多年未能晋升,想也是急的。
两个都是立功心切,自然一拍即合。
只是,自从分了宗,沈珹就远了族亲,只年节走走礼表示没断了亲戚罢了,沈瑾沈瑞婚事其妻儿更是一个也没到场。
如今倒是肯把儿子派出来了。
想来是对同李熙合作不安稳,认定沈瑞是天子近臣,懂得揣摩圣意,希望沈瑞能帮衬一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