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把密室里的情形飞快地跟俞星臣说了一遍。
而院外也传来消息,说是那老太婆不知怎地,走到了先前任家那“送走”的一对姐弟院中,不知要做什么。
薛放跟杨仪的马车停在任家门首之时,康儿跟斧头正等在门口处。
看见薛放跟杨仪,两个人一起冲上来迎住。
康儿先忙拉着杨仪道:“杨姐姐,快救救灵枢哥哥吧,斧头哥哥说你最厉害了!”
之前看见灵枢昏迷不醒被背出来,康儿哇哇大哭,斧头先前安慰她好一会儿,只说杨仪如何如何厉害,只要杨仪来了,就无事,这才把她安抚住。
灵枢被暂时地安置在前厅之中。
而任家其他的人,任秀才受伤给送了回来,此刻被齐夫人一起被看押在房内。
任家老太太也被“关”在空置的房屋内,任秀才起初还叫嚷要去看望自己母亲,后来大概是伤的不妙,声音渐渐低下去。
进了厅中,杨仪看向灵枢脸上,见他面色灰白,竟是一股死气。
她心头一沉。
忙去诊他的脉,入手冰冷,而脉象沉微,弱不可数,就如同一个困于病榻良久的人,元气耗损,过于衰弱所致。
杨仪取银针,给灵枢百汇跟人中针灸。
两处刺过之后,灵枢仍是没有反应,杨仪又给他十宣放血。
刺十宣穴,可以清热醒神,定惊袪毒的效用,跟针刺人中百汇是一个道理。
这会儿薛放不在,斧头跟康儿两个一左一右站在杨仪身后,之前怕打扰她,都捂着嘴
在杨仪针刺十宣的时候,康儿才担心地问:“为什么扎灵枢哥哥的手指,他岂不是会很疼?”
斧头忙小声提醒:“别出声,仪姑娘是大夫,这是为了救灵枢。”
“原来刺手指可以救灵枢哥哥?那以后我也……”
“这可不行,你又不是大夫,你可不能乱学。”斧头倒是很有数:“你自己乱刺,容易弄出毛病来!治不好病,反而有害。”
给他一吓,康儿才忙点头,表示不敢。
杨仪盯着灵枢的反应,倘若还不醒,那就只能在双足如法炮制,乃至手上、双足的穴道。
幸而在她挤出灵枢手指一点血迹后,他整个人颤了颤,仿佛有醒来之意。
三个人齐齐地看向灵枢,两个孩子忍不住小声地叫起来。
灵枢若有所觉,眼皮抖动了两下,睁开双眼。
杨仪发现他的目光恍惚,闪烁不定,当看见自己的时候,竟一片陌生。
斧头叫道:“灵枢!”
康儿也叫嚷:“灵枢哥哥!”
就在听见康儿的声音之时,灵枢的嘴唇一动,仿佛是个要笑一笑的样子,模模糊糊地他说:“不要担心……他们很好……”
康儿疑惑:“灵枢哥哥,你在说什么?”
灵枢的眼睛动了动,仿佛又要闭上:“菁菁……君君……”
康儿双眼发直,呆在原地。
斧头疑惑地问:“谁是菁菁?”
而这会儿灵枢总算看见了杨仪似的:“仪姑娘、你……来了。”
杨仪忙道:“你觉着怎么样?”
灵枢道:“我没事……仪姑娘不必费心,劳烦你、你告诉大人……我很好,叫他不用为我担心……”
杨仪越看越是心惊,他虽是说着话,却气息微弱,目光游移,神不守舍。
灵枢喃喃闭上了眼睛,却道:“难为他下井找我……不过、我真的……很好……他们在叫我。”
斧头问:“灵枢,谁在叫你?”
灵枢仿佛侧耳倾听:“菁菁……我要跟他们去、去玩儿了……”
脸上浮出一个很奇怪的笑,灵枢复又陷入沉睡。
斧头大惑不解:“怎么回事?没有人告诉灵枢俞大人亲自下过井啊,他怎么知道的?”
又忙问康儿:“你知道菁菁、还有什么君君是谁?”
康儿怔怔地说道:“菁菁是我妹妹,君君是我的弟弟。”
斧头猛地打了个冷战:“什么?”
杨仪心里隐约早料到了,此刻便问斧头:“俞大人亲自下井,又是怎么回事?”
斧头便将豆子带他们去了西院,俞星臣发现井下不妥,叫人查看找不到端倪,遂亲自入内,察觉异样,后来那士兵爬入洞内后。俞星臣想通关窍,带人往老夫人房中,找到了密室的真正入口……来龙去脉细说一遍。
杨仪惊心动魄,斧头却又道:“后来,俞大人亲自往密室里走了一遭,出来后,就叫人封锁密道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入,他就去了那什么道场找你跟十七爷了。”
杨仪问:“你说,俞大人亲自进了密室?”
“是啊。”
杨仪回头看看昏迷不醒的灵枢,心惊肉跳。
她叫了侍卫进来,吩咐去抓取补中益气汤,仙术汤两副,并归脾丸一味。
又问薛放在哪里,侍卫道:“十七爷先前想进那密室查看,被拦着了呢。”
此刻,薛放确实正在对着那几个守在任家老太太院门外的士兵训话。
他知道这里有密室,自然是要亲自查看的,谁知竟被拦着不许入内。
薛放道:“你们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他俞星辰的话有用,我的就不管用?为什么不许我进去查看?”
为首的校尉道:“十七爷,这是俞大人的吩咐,说是没有他亲口答应,不许任何人进入呢。”
“那是怕你们胡闹,我是‘任何人’吗?”
校尉苦笑:“十七爷,也没有什么可看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木头,您还是别为难我们了,大不了……等俞大人回来了,您再……”
薛放正要把他们踹开,却见斧头带着豆子跑来:“十七爷,仪姑娘叫您回去。”
别人的话薛放自然可以不听,可杨仪发话就是圣旨。
“暂时放过你们,”薛放虚张声势地,指了指那几个士兵:“给我记着。”
眼见他跟着斧头去了,几个人才松了口气,面面相觑,笑道:“得亏有杨侍医在,把这十七爷召了去,不然我们真是风箱里的老鼠左右不是人了。”
一个士兵笑道:“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怎么杨侍医那样单薄柔弱,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偏偏就能降服十七爷。”
“这算什么,可知这趟海州之行,十七爷对杨侍医是骂不还嘴打不还手?千依百顺……”
“快细说说。”
海州那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地,逐渐离谱。
薛放赶回去,见杨仪站在厅门口上,他问:“叫我什么事?我正要去看看那个密道有什么玄机。”
杨仪心头一紧,庆幸自己派人去叫的及时。
忙握住他的手:“你才过来,别四处乱走乱窜的。”
薛放道:“灵枢怎么样?”
杨仪摇头,又怕他误会:“就是仍有点神志不清,我已经叫人去抓药了。”
薛放道:“他既然没有外伤,自然不是被人打了,那就是中毒?”
杨仪摇头:“未必。”
灵枢自然不是中毒,或者说一字之差。
见薛放还要再问,杨仪温声道:“你何必忙着进什么密室,那个……任秀才,还有他们府里的老太太呢?大不了先审问任秀才就是了。”
薛放从善如流:“那好吧,我就先去问那个任秀才。”
“等等,”杨仪迟疑了会儿:“你还是先陪我去看看那位老太太。”
俞星臣特意提过,让她给老太太看一看,当时他的神情颇为古怪。
她怕有个什么“意外”,有薛放陪着,就有底气。
任秀才先前被吴校尉砍中,伤在胸前。
虽非致命伤,但毕竟是刀伤,他又是个书生,越发禁受不住。
被人送回府里,还没来得及请大夫,俞星臣就带人上门了。
杨仪跟薛放前往查看,隔着门,就听齐氏放声大哭。
倒是让人怀疑任秀才出了什么事,不过门口的侍卫无动于衷,薛放就知道另有缘故,问:“怎么回事?”
侍卫道:“大人,先前他们被关在这里后,那妇人就一直啼哭,时而大声,时而小声,又像是吵架。”
薛放叫他们开门,进内,却见任秀才坐在桌前,呆若木鸡。
齐夫人在他身后,靠在墙边哭的浑身发颤。
看到门开,任秀才站起来:“我母亲如何?她是病人,你们不能……”
薛放冷笑:“你还挺会恶人先告状的。我还没问你,你倒是先质问我了。你不用着急,等定了你谋害官差的罪名,他们少不得也跟着受牵连。”
任秀才双目圆睁:“牵连?”
薛放道:“谋害官差,可是小罪?何况事情发生在你们府里,那密道又是在老夫人房中,呵,自然是你们母子合力谋害。谁也逃不了。”
“不!跟我母亲没有关系!”任秀才大叫。
齐夫人捂着嘴,双眼含泪。
“那跟谁有关系?”
任秀才胸口起伏不定,终于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想叫我说出来,但……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不怕!”
薛放呵地笑了:“你不过是个该死的囚犯,少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你要交代自然省事,你若不说,也有办法叫你开口。你为什么要谋害灵枢!”
任秀才听说他们找到了灵枢,就知道自己的秘密藏不住了。
他垂下头去:“我并不是要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