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殿下道:“瞧瞧,可见是没少打骂。”
这会儿小郡主因为薛放到了,她就跟个蜜蜂闻到味儿似的跟着凑了过来,听到这里赶忙道:“才不会呢,十七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端王嗔怪看她一眼,对薛放道:“郡主才见过你几次?就立刻替你说话了,可见投了缘。”
此时杨仪因为看小郡主回来了,她便也伴随而回。
端王就望着杨仪道:“果真本王这牡丹花好么?回头裁几枝,叫杨侍医带回家里去,勤换着水,可以放一段时间。”
杨仪垂首:“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因我又要剪花枝,不如还叫它在枝头自在罢了,在屋子里,终究不如它在王爷的院子里生得好。”
端王颔首:“果真知情识趣。”他回头看看俞星臣,忽道:“本王新听说了,杨侍医你治好了俞尚书的病症?”
杨仪道:“回王爷,此事并非是臣的功劳。”
端王殿下疑惑:“此话怎讲?”
杨仪道:“臣虽开了药,但因药性之故,本以为尚书大人未必肯用,再灵验的药,病者不肯用也是无效,所以说并非臣的功劳。”
端王殿下笑道:“居功而不自傲,怪道太后娘娘对你十分青眼。”
薛放站在旁边,不由自主往她身旁悄悄挪了两步。
中午端王设宴,吃了午饭,又传了王府的戏班,竟是唱的“将相和”,讲的是蔺相如跟廉颇之间,从完璧归赵到负荆请罪的故事。
薛放不耐烦看这些,很想找杨仪说话,可又不能公然如此,倒是小郡主紫敏时不时地探头,问长道短。
她实在没话可说,就问:“十七哥哥,你之前迟到,是去捉凶犯了吗,可捉到了?”
薛放道:“哪里那么容易,是有人看到我们的告示,检举了一个可疑之人,我去排查。”
“那么是那个人吗?”
“是就好了。”薛放说着,倾身越过小郡主看向杨仪:“不过也不是白走了一趟,那人是外省流窜过来的,身上也有人命,费了点功夫,才将他……总之摆平了。”
那人虽不是这夫妻案的真凶,但却是个跨省的逃犯,穷凶极恶,闹市持刀挟持了人质,不住地叫嚣,说什么再拉一个垫背的也值了之类,惊动了整条街。
薛放让老关引开那人注意力,自己退到旁边的一处小饭馆里,命小梅去找了一把弓。
趁着那人跟老关说话的功夫,一箭过去,正中喉头。
人质除了溅了一脸血,并没伤到分毫。
这倒是省了刽子手的事儿。
当着人,薛放可没提一箭射死那贼徒的事。只轻描淡写地。
不料小郡主的眼睛瞪得溜圆:“十七哥哥果真厉害。”
薛放不知自己哪儿这么厉害了,却被这一声弄得汗毛倒竖,他小声道:“别总这么叫,怪肉麻的。”举起自己个胳膊掀起袖子:“你瞧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小郡主努嘴:“十九哥哥也这么叫的,为什么我不能?”
薛放听她喊“十九”哥哥,这才觉着平衡了些。
杨仪听了微微一笑,把头转开,对旁边的陈献道:“十九你的调令什么时候动?”
陈献正津津有味地看热闹,闻言低声道:“老将军说已经在办了,今儿稍晚我还要赶回去,把县里的事情再料理料理。”
杨仪迟疑。
陈献是个有心的人:“仪姐姐问我这个做什么?”
杨仪佯笑:“你在巡检司虽然好,十七也愿意你在这里,只是我担心……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别闹出事来。”
陈献咋舌:“仪姐姐是怕我带坏了他呢,还是怕我助长了他?”
杨仪皱眉:“我不是说十七,是……说你。”
陈献敛了那种滑不留手的笑:“我?你……莫不是担心我?”
杨仪知道他很聪明,可偏她所知的那些事情,是不能跟陈献透露的,怎么开口?她连具体情形都不知道。
转开头,无意中发现前座的俞星臣正微微侧脸。
薛放倒是一直半侧着身子,一条腿搭在椅子上,看杨仪跟陈献窃窃私语,他急的不行。
偏小郡主还在问:“那个坏人究竟犯了什么罪?十七哥是怎么把他捉住的?”
薛放还未回答,端王大概是忍无可忍了,回头看着紫敏道:“好好的戏演的精彩,怎么你总叽叽呱呱的?别扰了十七他们看戏的兴致。”
薛放立即道:“王爷说的对,郡主你赶紧看戏,你瞧演得多好,要打起来了。”
戏台上,廉颇正拦路拦住了蔺相如,声声挑衅。
陈献趁机对杨仪说道:“仪姐姐,你要小心,你看这位小郡主,恨不得贴在十七哥身上去……她生得也不差,身份又尊贵,我看着都怕。”
杨仪道:“你又怕什么?”
陈献道:“我怕她看上了十七哥,她的身份又不能当妾……”
杨仪脸上微热,垂眸道:“你的嘴又管不住了。”
“我这是为你着想。”陈献轻轻地啧了声,又笑对杨仪道:“据说太后跟皇上都很疼她,万一呢?”
杨仪心头一沉,思忖片刻:“真有万一……那也没什么。”
陈献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她:“什么叫没什么?”
“只要十七高兴,那就没什么。”杨仪淡淡地。
陈献张大了嘴。
此刻,小郡主总算稍微安静,薛放却不得安,时刻竖起耳朵,他不是向着戏台,而是向着陈献跟杨仪,纳闷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话说。
隐约听见杨仪提到自己,薛放越发心痒难耐。
他们所坐之处,是戏台之前,端王不用说,坐在正中,左手是隋子云,右手是俞星臣。
小郡主在端王身后,旁边就是薛放,小郡主之侧是杨仪,杨仪之侧才是陈献,四个人插花似的坐在前方端王三人之后。
按照薛放的意思,自然要挨着杨仪坐,但又知道不能太过,故而他若是要说话,必须得绕开小郡主。
此刻他时而倾身向前,时而仰头向后,可因各人的座位并不是紧挨着,那两人声音又低,实在是听不见。
薛放无法可想,就仿佛椅子上长着钉子,时时刻刻在刺着他,终于他起身。
小郡主忙道:“十七哥你去哪?”也跟着站起来。
薛放道:“去解手。”
“解……”小郡主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脸红耳赤地又坐下了。
薛放故意绕到后面,越过杨仪走到陈献身后:“一块儿去?”
陈献早看出他坐不住,笑着起身,两个人一起往后去了。
才出戏厅,薛放一把拉住陈献:“你跟杨仪说什么呢?你小子……仗着我不在身旁,你就说个没完没了,哪里那么多话!”
陈献道:“我们说你呢。”
薛放来了兴趣:“说我什么?”
陈献想到杨仪说他高兴那句:“仪姐姐说,你跟小郡主相谈甚欢,看着很高兴的样子。”
薛放吃惊道:“我哪里显得高兴了?”要不是端王也在,他早把小郡主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陈十九郎笑道:“十七哥,小郡主年纪虽不大,但算起来,皇家的女孩儿总是提早论亲的,她又对你这样,保不准看上你,要召你当个小郡马之类的。”
薛放闻所未闻:“你说什么?”
陈十九郎道:“难道十七哥没想过?”
“你儿子才想过!”薛放不由分说的,他瞪着陈献:“你说小郡主……她看上我了还是怎么着?不会吧,她瞧着……呆呆笨笨的,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
陈献琢磨了会儿:“不好说,但总归这种皇家贵女,要谨慎相处。”
薛放道:“什么谨慎不谨慎,我又不是每天见她,今日出了王府,谁还跟她见着?”他嘀咕了这句,突然道:“杨仪说这个了?她不高兴了?”
陈献撇嘴:“我也不知道她高不高兴。反正如果是我,我可不会高兴。”
薛放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地良心,我甚至没正眼看过小郡主。”
“人家正眼看过你就行了。”
两个人从后面回来,正端王去更衣了,而杨仪跟隋子云也竟不见,只有小郡主呆在原地,前方是俞星臣。
薛放忙问:“人呢?”
紫敏道:“端王叔去更衣了。”
“我是说杨仪。”
“杨侍医跟隋特使往那边去了……”紫敏抬手一指。
薛放听说杨仪跟隋子云去了,稍微放心,正要过去,望着紫敏乌溜溜的眼睛,想起陈献的话。
恰陈献在紫敏身旁落座,问道:“郡主,戏演到哪里了?”
小郡主便给他解释。
等说了两句抬头,薛放早离开了。
只有俞星臣回头望着薛放背影,眼神变化,他似乎想要叫住薛放,手在衣袖上轻轻捻过,却又噤声。
方才端王殿下前脚才走。隋子云回头看向杨仪。
目光相对,隋子云往厅外一抬下颌。
杨仪站起身来向外走,小郡主本来想跟着,又怕薛放回来,左右为难,还是留下了。
这会儿隋子云就也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戏厅,于宽阔的廊檐下向旁边,特意避开门口的内侍。
杨仪站在栏杆前:“刚才听王爷说,子云兄不日要启程回羁縻州了?”
隋子云道:“京内的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也该去了。”
杨仪见左右无人,小声道:“十七说,大小姐……”
隋子云一笑:“是。她几次想见你,都给我拦住了。她是个会惹事的性子,京城内的情形又诡谲,不如安分些。你……可想见她?”
杨仪道:“虽是想见,但多有不便,还是按照子云所说,稳妥起见罢了。”
说了这句,杨仪问:“伤可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