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书房门口,看到两个眼生的健仆,张老安人不免多看了几眼。待到了屋子里,看到昏迷不醒的沈源,张老安人就发作了。
“这才几日?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张老安人坐在床头,看着儿子面色青白、唇色紫青、双眼紧闭模样,心肝都在颤悠,瞪着眼睛怒视沈瑾:“可是你又做了什么?气坏了你老子?”
就是侍立在张老安人身后的小贺氏,看到丈夫模样,也变了脸色,望向沈瑾的目光带了质疑。她虽然愿意跟继子卖好,在父子对峙中偏着继子,可也没有想要做寡妇的意思。
沈瑾不好说沈源是自己不吃不喝作死,只能道:“孙儿不敢,许是之前劳乏,没缓和过来。”
张老安人本就对沈瑾“处置”四姐的事不满,又想起书房门口的两个健仆,倒是难得清明过来,指着沈瑾怒道:“你……你……你怎么敢?可是你老子要去救四姐,你不让?这是随了哪个?这般心狠没人味?即便四姐儿真有不当之处,可想想前因,可怜见地,作甚不能放过她一马?就算她真的心里埋怨四房,难道还不应该?花朵一样年纪,流落在外,这可是毁了一辈子的事!”说到这里,看到沈瑾旁边侍立的沈瑞,不免迁怒道:“是了,有那般一个心狠的亲娘在,又有个‘贤良’的嫡母教养,要不然也不会调教出你这个大状元出来?可你不想想,到底谁亲谁远,真当别人是真的亲近你不成?别人随意教唆了几句,你就掏心掏肺?却不想想,为了讨好别人,伤了自家人的心,真的可好?真要将你老子气死了,断送了前程,怕是才正和了小人心思。”
张老安人嘴里教训沈瑾,眼神却是瞄着沈瑞,就差直接说沈瑞心怀叵测。
沈瑞本就没将张老安人放在眼中,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也权当放屁,沈瑾却是听不得。本就是四房对不起沈瑞,又不是沈瑞对不起四房,软禁沈源之事又是他自己拿的主意,如何愿意让沈瑞背黑锅?
沈瑾正想着如何回话,就听门口有人道:“不是说病了,怎么太医来了不让进,倒是论起远近亲疏来?”
正是沈渊、沈全来了,后边跟着张太医。
张太医虽先到一步,可正赶上张老安人在里面发作,喋喋不休,不好叫人通禀,就在外头稍候,这次倒是与沈渊、沈全一起进了书房。
张老安人虽见过沈渊一面,可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眼下觉得眼熟,也一时想不起。还是听沈瑞、沈瑾上前招呼,才反应过来是二房二老爷,不免新仇旧恨混在一处,冷哼道:“不请自来、不告自入,这就是二房的教养?”
沈渊并不是迂腐的性子,虽说碍于辈分,上前见礼,可也没有让着张老安人的意思,道:“既得了消息,自然要来看看,族弟也上了年岁,见一日少一日。”
这番话实是不好听,张老安人气的半死,拉着脸道:“这是诅咒哪个?老身倒是要与渊二老爷掰扯掰扯,可是我们四房得罪了你们,竟然是恨我们不死?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夺了我们嫡孙过去,半点感激没有,反而要让我们家破人亡才安心?”
上次回松江,沈渊也趁机将孙氏在松江的经历打听了一番。孙氏受磋磨而死,固然有沈源宠妾灭妻、夫妻失和的缘故,可张老安人这个婆婆也没少出力。
说到底,还是张老安人与沈源母子两个狼心狗肺,既得了孙氏家产将日子过起来,又不忿她掌家,想要图谋嫁妆,才一环一环逼迫。就是孙氏早产,也有张老安人的干系。
沈渊虽因乔氏的缘故,背信弃义悔婚,可也是看着孙氏长大的,有几分骨肉之情在,早就对四房不忿。只是因沈瑞的缘故,不好发作,如今听到张老安人无故牵连到孙氏与沈瑞头上,自然也就恼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至亲骨肉(二)
“老安人此话何意?得了瑞哥儿这样的嗣子,二房自是感激四房。就是族弟这里,若不是真担心,瑞哥儿也不会得了消息就过来。只是想着弟妇去了几年,与族弟夫妻情深,说不得在地下早念着族弟了。左右她亲自教养的长子已经成才,亲生下的骨肉如今又有家嫂照看,惦记的怕只有族弟了。”沈渊早年在翰林院里待着小二十年,即便不是多话的人,可对付一个乡下老妇,不过随手拈来。
沈源病倒,张老安人本就担心,哪里听得这个?这一句一句,气的她直喘气。
小贺氏见状,少不得上前扶住,面上多了尴尬。她这样的年轻妇人,本当不好随意见外客,可沈渊直接进来,并无避开时间,眼下又听沈渊为逝去的孙氏张目,身为继室填房,自然是面上滚烫,尴尬不已。
小一辈几个都已经呆住,沈瑾还罢,与沈渊之前见的少;沈瑞、沈全两个却是见过了沈渊的沉默寡言,实没想到他有这样言语犀利的时候。
沈瑾虽也觉得沈渊言语太过,可听他提及孙氏,也知晓是因前面的话,倒是不好接话。
张老安人平喘一二,捂着胸口道:“这是来找后账了?哼,几十年不闻不问,现下来做好人,这是要糊弄哪个大傻子?要是真的心疼孙氏,京里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得,偏生千里迢迢远嫁到松江来?族亲一场,我们不过是顾着颜面,不愿深究罢了。真要追究起来,谁晓得其中有什么猫腻?真的是养女,还是因徐氏不育调教的妾室?真要是当宝贝似的,还能推给我们?人死为大,如今你们又抢了瑞哥儿,老身也就不想说什么。偏生你们倒是理直气壮起来,到底是凭什么?哼,老天爷在头顶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