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撑着拐,慢慢吞吞地挤在丰茂的人群里,“nicole最近有个国外的展,应该来不了。”
“我倒是忘了,你还和她联系过。”孔黎鸢的声音在嘈杂人群里清晰地传过来。
“那你会觉得可惜吗?nicole没来。”付汀梨问。
孔黎鸢笑,“我有什么可惜的?”
“她还欠你一盒烟呢。”付汀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事。
——当时她们开车逃过那一群金发鬼男,宽敞马路边,nicole和孔黎鸢说谢谢,孔黎鸢说“下次见面给我买盒烟”。
在这之前,是面巾,洒水车,彩绘颜料变成半透明的红水淌落,她们接了第三个吻,于是再也忘不掉。
一切仿佛还在昨日,历历在目。
“那也没办法。”浓烈光影下,付汀梨只看见这个女人在冲她笑,“只能先欠着了。”
付汀梨也笑,热闹喧嚣的人群里,走得最艰难的是她,笑得最明朗最畅快的好像也是她,
“我会提醒她还给你的。”
这句话落,闹嚷嚷的人声里,祝木子一声大喊突然挤进她们两个中间。
“我靠!有小偷!”
一群金发碧眼的美国人里,就属付汀梨和孔黎鸢对这句中文最敏感。
付汀梨刚迷茫地抬眼望过去,与愤怒的祝木子对上眼。就看到有个黑影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浩浩荡荡地跑过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还在逆行的人群里朝她们笑一下,金发飘摇,十分得意地吹了一个口哨。
然后再也不回头,隐入了人群里。
在这之后,是孔黎鸢眯一下眼,摸了摸牛仔裤兜,冷静地说,
“我手机和钱包都丢了。”
“他爹的!竟然还有人趁镇庆日偷东西!老娘再也不来这什么镇庆日了,怎么每次都不得安生!”
祝木子这时候也挤到了她们面前来,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大段。
而刚刚还在她旁边的祝曼达已经不见人影,想来是已经追了过去。
“那现在怎么办?”付汀梨忧心忡忡地说。
“不行,我不能咽下这口气。”祝木子恶狠狠地发出一声号令,
“我们追!”
好像又有一场追逐战要正式拉开序幕。付汀梨看一眼孔黎鸢,又看一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腿,想来是无缘参与了。
竟然觉得有些可惜。
她往后缩了一步,“你们去——”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手里的双拐被收走了,而失衡的身体突然腾空起来。
惊心动魄的一瞬间,架在她腰背处的,是一双微凉柔软的掌心。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孔黎鸢浓烈而靡丽的笑,已经被横放在她身边的木质双拐。
还有那清晰分明的一句,“要追就一起!”
紧接着。
孔黎鸢在她眼前消失,却仍然将她的手牵得紧紧的,然后很利落地跳上了她的正后方,映着变幻光影的发丝还在眼前跳跃。
余韵还未消。
付汀梨还没反应过来到底自己身在何处,祝木子就把背上的琴包塞给了她,然后也从她身后跳了上去,兴奋的声音传过来,
“那怎么能把你扔下呢!坐稳了!”
话音落下,像一场亡命天涯正式开启。
付汀梨发现自己竟然倒坐在簇拥的花车里,而那个刚刚还站在她们身旁的小贩,开始在她眼前后退,笑眯眯的表情离她们越来越远,模糊之间,还能看见那缩进人群里的小贩似乎把手里那一沓钱收起来,朝她们挥了挥手。
她们竟然借来了路旁小贩的花车!
车往人群逆行的方向大张旗鼓地追过去,眼前是无数双投在她身上的视线,惊讶,意外,羡慕……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人拿起手机开始拍摄她们如此奇怪的举动。
这场游行活动好似比之前那场更为巨大,
付汀梨被鲜艳盛放的花朵包围着,鼻尖满是浓郁花香,腿上打着笨重的石膏,身旁横放着双拐,怀里还抱着祝木子的琴包。
一切都在飘摇疾驰,陷落到她眼皮子底下。
人群和其他游行花车迅速往她前方驶去,像走马灯那般光怪陆离的画面,欢快音乐旋律飘摇,震在耳边,挤得她枯竭身躯都发胀。
像一场迅速在眼前放映的电影,此时此刻镜头被拉得极长极长,将她溺进这段路。
花车颠簸,她恍惚地看着一切在眼前摇摇晃晃地倒退,像虚影,像泡泡。
更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只有坐在她身后的她,牵住她的手是那般真实。彼此掌心都温热,皮温相贴,十指相扣。
巨大的风吹着花朵扑簌簌作响,涌成一片花海,孔黎鸢的发从身后飘到她眼前,又不要命地吹到她脸上。
她闻她的发香,牵她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贴紧她的背脊,像在这一场撼天动地的追逐中,骨骼缓慢而坚韧地长在了一起。
这一刻她知道,她们好像可以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哪怕不知终点,哪怕路途光怪陆离,却也能疯狂渗进对方生命最深处。
花车逆行人群,与一个骑单车单车筐里放着花菱草的人擦肩而过,这人瞬间露出迷惑的表情,紧接着又举起手朝她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