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杨。”
略带酸涩的声音唤着,顺带将词安的思绪召回。
词安抬起手揉搓了下被风迷住的眼睛,极力想要将她看清。
那嵌在墓碑上的人儿依旧笑得有如春阳般和煦。
词安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照片,甚至想到——他腼腆地别过脸去,而后温柔的嗓音响起:“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照片上的人,是那么干净的一个少年。
依斐白而细长的手指慢慢抚过碑上笑容璀璨的人。在一点一点的摩挲之间,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眉眼弯弯,眼波似清溪一般澄澈,眼神里的温柔毫不掩饰地尽数绽放。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依斐,平日里的依斐像极了带着刺却鲜艳明亮的玫瑰。此时的她,比之闻茜,温柔更甚。
“榆杨。”又是一声轻唤,却多了一分娇笑,从依斐的脸上,词安感受到了少女两个字。
叶女王是不屑于装萌的,这样的她,真真是词安极少见的,或者说是完全没见过的。
“榆杨。”第三声,这次的呼唤略微有些颤音,或许是因了这冷风过境扫进心底,词安再看向她时,只瞧见她眼角微润,泛着微光。
“榆杨,你笑起来真好看。”
忘记了词安在一旁,她细细地抚摸着那张照片,她的手指停在了男孩上扬的嘴角,想要将这个笑容用手指勾勒得更清晰。
“榆杨,你还记得吗?当时那么多人反对我们在一起,说你不好,可是我还是选择相信你了呢。我这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事就是——相信榆杨。”
勾勾唇角,她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
词安在想,榆杨生时一颦一蹙一笑应该都能牵动着依斐的心,榆杨离开了,看这墓碑上的日期也是好多年过去了,依旧能让依斐魔怔,为他忍住不断泛着亮光的泪,为他抑制想要哽咽颤抖的冲动,为他静立寒风,笑若春花。
依斐依斐,你纤细手指抚过墓碑时为何带着温柔的颤抖?为何在这飒飒风吹里不住摇晃身子?为何你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夹杂着涩涩的感觉?
词安摇摇头,不知为何,真的不知为何,为何你这般心痛还要笑得跟全世界都属于你一般。
“榆杨,你还记得吗?”依斐蹲在碑前探出手继续抚着那方小小的照片。“在我还未来得及懂事的时候弟弟就出生了,七岁的我对他百般疼爱却唤不回爸爸妈妈的爱。他们将满心的喜爱全数给了他,可是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谁让他……是我弟弟呢?”
左手撑着小脑袋的依斐轻轻摇摇头。
“榆杨,你还记得吗?那年夏天,你穿着白衬衣,一手抱着笔记本从实验室出来,一个人走在学校操场上,有个女孩子对你说她喜欢你,你满脸涨红不敢言语。后来知道那是一个恶作剧后,提到那个女孩子你依旧会脸红。谁知道呢,榆杨,你是不是喜欢她啊?你怎么不回答我了?”
“榆杨,你一定不记得了,有一个女孩每次都会在你打完篮球之前在你的衣服旁放上一瓶水。你不记得,那年文艺晚会后有个女孩在教学楼里哭,只有你递给她纸巾,陪着她说了很久的话。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吧。”
“如果没有我弟弟,我会不会和你毫无交集。榆杨,我好怕,我怕每天回到家是空荡荡的房间,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去玩,留下一个还没有灶台高的我自己生火煮饭,半生半熟的白饭就着前夜剩的腌菜也便过了一顿。榆杨,我好怕,再没有一个人会悄悄塞给我零食还装作很酷的说这是你吃剩下不要的,可是你说谎的时候眼里是有星星的,你的谎言太拙劣了,没有开封的包装袋怎会是剩下的?”
依斐抱着冰冷的墓碑用脸蹭了蹭。
细碎的雨滴打在她脸上,她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