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周子绍今日突然出现,你说,他能是真心实意为萧昀鸣不平么?”
贺云铮一顿,顿时对这人印象极差!
“他还想用此事捆绑你?”贺云铮明显带了不悦,无自觉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洛嘉轻轻笑起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目露讥凉:“一介庶民,哪来的胆子。”
时隔三年,从江南跋涉回京,又恰巧在今日搅和她和郑雪澄会面,哪怕有胆子,也没有这般远见和行动力。
故而,是有心人安排了这场戏,要将她与郑雪澄的关系真真假假全作真,钉死在人前!
贺云铮亦想明白其中关窍,震惊地睁大眼。
“什么人这么恶毒污人清白!”
洛嘉笑出声:“我有什么清白?”
她仰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贺小郎君,我们这会儿清白么?”
……自然不清白。
贺云铮喉头滚了滚,哑了许久,才缓缓缩紧臂膀,将人搂得更紧,声音更低:
“可你在船舫上什么都没做,周子绍的污蔑是凭空泼的脏水,不论你在别处怎样,不论你和旁人怎样,你在这件事上就是清白的!”
第27章 洗手
少年气势磅礴, 像山峦一样巍峨可靠。
洛嘉怔然片刻,突然在他怀里弓起身子,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贺云铮刚刚那股子劲儿便突然散了, 手忙脚乱地扶稳洛嘉!
入手柔腻, 他克制得满脸狼狈:“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错, 你说得特别对。”
洛嘉抹掉眼角的泪水, 她的妆容早被江水打湿洗净, 如今在篝火对面素面抬眸, 有种看进人心的剔透清澈。
“可是非对错不是你和我说了算, 大多世人不这么想, 贵人们更不这么想。”
“男女清白, 是最好利用、最简单的谋事手段。”
“不用拉帮结派, 不用兵马策划,更不用你死我活, 只需要一个站得住脚看得过去的证据。”
以男女之事为由头,诸多时候是能导演出一场莫须有的大戏, 不便验证真伪, 全凭各自拿出的证据能否说服得了旁人, 站不站得住脚。
洛嘉难得耐心细语着谆谆教诲:
“如果周子绍和他带进来的所有人一致指认, 我衣衫不整满身痕迹是与郑雪澄厮混留下的, 你说,那些早就看我不顺眼的人是会顺势信他,还是客观公正地维护我?”
她与郑雪澄早些年也说不得清白, 哪怕她只当赏玩才俊,未允过最后一步, 可这已经足够充当“前车之鉴”。
贺云铮拧紧眉头说不出话。
有心人当然会顺水推舟,让郡主身处万劫不复。
贺云铮不是傻子, 来京许久也知道郡主曾与郑氏的矛盾,太后为了不与郑家交恶,更是严正下过死命,若郡主再同世家子弟牵扯不清,就要将她送去和亲。
肯定有很多人一直盯着此间想大做文章吧?
她现在看着云淡风轻,可白天在船舫上,想必也是将这些过往全部考量过,才无比坚决地宁可跳船也不让那些人如愿吧?
哪怕真有奸情,他们对簿人前的时候清清白白,便是维护住了郑家与太后一党都想看到的和平,同理,哪怕没有奸情,但若她证明不出来,那也是有。
所以她在以跳江自白,用态度死证:并无私情。
她求的是台面上的清清白白,无错无漏,这样郑家与太后才会舒心地保全她。
这就是站得住脚。
如此容易、也如此简单就能毁掉一个女子,全凭上位者想要什么结果。
贺云铮突然想到初见那晚,她蛮不讲理地把无辜的自己卷入局中,不也是为了差不多的理由么——
她别院里的男人不能是郑雪澄,也不能是别的权贵子弟,只能是他这样无权无势的奴仆。
贺云铮哑口无言,心里像打翻了一碗黄连,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洛嘉,苦的透不过气,只能更紧地抱住她。
洛嘉感受到贺云铮的低落,轻轻笑了几声,同样环住了少年的腰肢,轻轻拍打着给予安慰。
“怎么,发现京城如此阴暗,害怕了?”
而贺云铮摇摇头,哑声回道:“我只是想,如果我能更厉害点儿就好了。”
如果他更厉害些,不说能在这深沉的宫闱内宅中保护她,起码也能带她离开,眼不见糟污心不烦,亦能更容易地照顾好瑛瑛,找到母亲,让一切都好起来。
如果他能更厉害就好了……
洛嘉愣了愣,没再说什么,只放平了神色,软下身依偎在对方怀里,在凉风瑟瑟的江边用力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一夜安宁。
*
夏日夜短,清晨很早的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燃了整夜的篝火也熄灭了。
洛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觉身上披着的不再是贺云铮的那件脏兮兮的白衣,而是她自己的衣裳,已经干透了,贺云铮的白衣被她垫在身下,睡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破布。
早风吹过来,略显冰冷的空气从鼻腔钻进大脑,让人很快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