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晗没让抱,还把他摁回了位置上,先吃饭。
哦对。俞子语想起来了,炸鸡,我来了。我不会让你就这么凉掉的,一定在你最美好的温度把你吃掉。
傅晗皱眉,你写下说的话,能有十本了。
不一样。说话上下嘴唇一碰就完事,写日记多累,要准备本子,要想想文章的结构,要注意用词
不用这么复杂,想说什么就往上写。
俞子语眨眨眼,那我直接跟你说,不行吗?
太烦了。
俞子语扭过头,把鸡腿当成傅晗的胳膊狠狠咬下去。
傅晗又发话了,我下午要出去。
去哪里?
公司。傅晗说到这儿,拿起筷子吃自己的饭,显然没有跟他继续说的意思了。
俞子语并不想打扰傅晗吃饭。他再闹腾,也记得傅晗先前因为车祸的阴影难受了好久,好不容易见到傅晗好好吃饭了,怎么能打断。
说起来,他还没跟傅晗说一说记者王友桦的事。
王友桦的事与车祸有关,算是傅晗的伤口。俞子语不想轻易戳破,暗暗打量傅晗的脸色,想着这张脸一旦有点笑意就是开口的时候了。
傅晗注意到他的目光,皱皱眉头。
俞子语慌忙收回视线,埋头吃饭。只敢在眼前那几个菜上瞟来瞟去,没胆子往傅晗那边再看一眼了。
突然,傅晗的筷子伸过来,在他的碗里放了两块炸鸡。
俞子语仔细瞧瞧,发现是鸡翅,只是去了骨头以后没那么明显的形状了,老公,你帮我去掉骨头啦?你居然会帮我去骨头!啊啊啊我好开心,我要照下来发朋友圈!
傅晗及时递上纸巾,你慢慢来,我去工作。
俞子语马上不瞅鸡翅了,眼巴巴望着傅晗,这么快吗?你才吃了一碗饭。再喝点汤嘛。不喝汤也可以坐着消消食。
时间不够。傅晗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俞子语立刻被安抚好了,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去吧,我等会儿也去找柏予,争取空出明天陪你。
傅晗摸摸他的头,真走了。
俞子语回头吃炸鸡。考虑到要去找柏予就没有放任自己,吃个七分饱,不喝太多饮料,吃个十来分钟就准备出门。
出发前,他给柏予打了个电话,师父,是我!我想现在过去找您,方便吗?
你不陪傅总啊?
他要工作。
柏予诧异,工作?王友桦说,他的同事拍到了傅晗。傅晗穿了一身黑,走的是墓园的方向,应该去拜祭了。
俞子语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愣了愣。
柏予接着问,你要去找他吗?
不去。俞子语回过神,先帮傅晗说说话,你能不能跟记者说,不要跟拍了啊?墓园和普通地方不一样,庄重严肃,不应该被打扰。
放心,他们明白,看到傅晗要去墓园就收工了。他们不收工,王友桦也看不到,也打听不了傅晗的去向。你要去找傅晗吗?
俞子语这才面对心里空落的感觉,叹气,他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啦。
那还过来吗?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心情。下次再说吧?
柏予不勉强,嗯,你准备好了再来,再见。
俞子语也说再见,挂断电话就坐回桌前发愣。他盯着一个地方太久了,眼睛酸痛,眨眨眼回过神,注意到那一张黑卡。
俞子语拿在手里细细打量,感觉分量不如第一次到手时那么沉重了。
傅晗可以给他没有上限的黑卡,可以眼也不眨地替他付账,却不愿意坦诚自己在难过,用撒谎的方式骗过他,悄悄前往墓园。
傅晗给钱,不代表是信任。真正在意的东西,藏得好好的,不愿让他窥见一二。
俞子语想跟傅晗谈一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把卡放回抽屉,双手托腮,寻思着有什么好的开口办法。他静静想了一会儿,没理清思绪,反而觉得僵硬住的身体要关不住渐渐躁动的心,就着椅子转了几圈宣泄烦闷。
这一转,他注意到了门边的小茶几。
小茶几上有他的日记本。是傅晗看完日记,顺手放下的。
俞子语忽而有了主意,对啊,当面不好说,可以写日记啊!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傅晗看了,或许会被我的诚实打动呢?
俞子语说干就干,拿回日记本,翻开第一页准备写个好几篇。
他斗志昂扬的,看清自己写过的那页又萎了。
傅晗他圈了俩错别字,更正了三处标点使用的地方。用的还是红笔,跟批改作业似的。
俞子语怒了,也拿起红笔,在那页先写了第一句真心话。
改得不错,下次不许改了!
俞子语想换来傅晗的真心话,自己先要坦诚一点。
他想了许久,写上了自己的穿越过程。不过,他没有直说自己穿了书,又开始似真似幻的梦境大法起头写我做了一个梦,被问起也有解释的余地嘛。
除了第一句,他写的都是真话。
一觉醒来,就到了陌生的环境,看到一群不认识的人。我没脸没皮,但还是不喜欢这种被陌生人集体注视的感觉。我想着怎么融入环境,傅厉帆却说了一句对不起。那个瞬间,我真的有点丧,觉得两个世界都抛弃了我。
这个同名同姓的人跟我长得差不多,就是比较白比较瘦。我照镜子,没有违和感,莫名觉得自己只是来一个地方游玩,玩完了就可以回去了。可是,出了门口,我又会见到那些盯着我的人,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俞子语写着写着,发现自己挺喜欢倾诉的。
他向来爱笑,不怎么生气也不容易难过,真低落了,吃个好吃的就能满血复活。时间长了,别人觉得他没心没肺,看到他难过或者生气了,会说哎呀别玩了,他想想破坏氛围不好,劳心伤神也不好,总会笑一笑把事情翻篇。
可是有些事不可能彻底翻篇的啊。
俞子语到现在还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穿书了,郁闷,写起来刷刷刷都不带犹豫的,把怨气全撒在纸上了。
写完了,看着满篇的碎碎念才知道后悔。
我写这些干嘛?俞子语懊恼,明明想着写点表白词,让傅晗感动的啊。好家伙,全都是黑泥,这些不能要了。
他狠狠心,撕掉了那几页,揉了揉扔垃圾桶再写点别的。
再提笔,表达欲消失了。
俞子语再细想,觉得坦诚自己穿越没什么好事。哪怕是一个梦,在傅晗看来也是怪诞离奇的。傅晗不信鬼神,只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提溜去医生那儿检查。
俞子语换个角度,说一说傅晗成天板着脸让自己多茫然。写到后面,指责变成了哀求,他不敢说重话,委屈巴巴求着傅晗多说几句真心话。
很舔,但比第一版神神叨叨的强。
俞子语再写了王友桦的事,再再写了自己发现傅晗去墓地,想问又不敢问的心酸,合起本子,发现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原来写日记这么费时间啊。
俞子语伸个懒腰,活动一下脖颈和手指。活动的时候,他忽而想到原主写日记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盏灯一杯水埋头写半天。
原主写的都是给傅厉帆表白的文章,他觉得恶心,觉得看不下去,情绪上头竟然忘了那是原主一笔一划写出来的真心。
俞子语心下一动,找到衣柜里藏好的原主日记本。
在傅晗发现小海豚的秘密以后,他就换了个地方藏。藏的地点是衣柜抽屉,用上塑料袋,黏在空抽屉上方,拉伸自如让人很难意识到上方有本子。
俞子语不知道这一招对傅晗有没有用,且藏着,打算回头再想办法。
想到办法前,他再看一看这本日记吧。
俞子语调整好心态,再看原主的日记发现没有第一次那样别扭了。
原主写的不全是表白,还有吵架。吵架以后,原主总会去吃东西,有时候是菠萝绵绵冰,有时候是特色熏肉,还有的时候是蓝莓点心宴。
俞子语看笑了,跟我很像啊。我心情不好也喜欢吃东西嗯?他把地址都写下来了,这是怕自己忘记吗。
原主不光写了自己吃了什么,还把吃的地方详细记录了。
俞子语在这儿混了几个月,对a城算是熟悉了。他扫一眼,发现这些店面的地点很分散,有的还是横跨大半个城市的距离。
如果原主为了吃东西四处跑的话,真是资深吃货了。
俞子语有了兴致,记下了自己最感兴趣的地址,我想试试菠萝和熏肉我查查,看看这些店的评价怎么样。
俞子语比照着日记的地址,在地图上查找。这一查,他发现地图上压根没有对应的店,闷闷切去点评网站再找,更是一无所获。
什么店这么难找?原主真会吃。
俞子语没了办法,把地址存好,打算改天再去看看了。不过,他的食欲被原主的描述给勾起来了,满脑子是熏肉,跑出去找厨师,刘叔,你会做熏肉吗?
当然会。可是做熏肉要时间,不是你说了马上就能做的。
我知道,你现在做的话,什么时候能吃?
刘叔摸下巴,要看你想吃哪种了。
俞子语回忆着原主的日记内容,就是后腿肉,熏制以后切开会是比较鲜艳的颜色,肥肉是透明的粉色,一层层可好看了。
明白了,明天买材料给你做。
谢谢刘叔!对了,晚上吃什么?
刘叔让让位置,示意他往厨房里看,尖椒牛肉,豆腐焖鱼,炒三鲜还有一个豆腐丸子汤。
为什么做两个有豆腐的菜啊?
有个习俗,从墓地
刘叔在说话,旁边帮忙处理食材的助理忽而一阵咳嗽。咳的时间长,却不是很激烈,还能及时远离水池,捂住嘴巴,用眼神不住瞟刘叔。
刘叔对上助理的眼神,恍然大悟,噢,你你不舒服啊。小语,我去帮他,你去看看电视,很快就能吃饭了啊。
助理也说,对不起。
没事,俞子语听得出是假咳嗽,但不戳破,那我出去啦。
他快步跑出去,出了门外几步又蹑手蹑脚折回来,挨在门缝那里细细听,不意外地听到了刘叔和助理的撒谎证据。
傅总不想让俞子语知道自己去过墓地。
嗐,我不知道啊。是单女士说去过墓地回来要吃豆腐,我就以为算了算了,幸亏你提醒我。
俞子语听得撇撇嘴。
不就去个墓地嘛?傅晗非要全部人一起帮着瞒。
他叹叹气,挪去客厅往沙发上一倒,横在那儿不想动弹。
傅晗偏偏在这时回来了。做戏做全套,换了和他道别时的那套衣服才进门的。
俞子语不管那么多,看到傅晗就是高兴。从沙发上蹦起来,大步跑过去一个猛扑,老公!你回来啦~抱抱~
傅晗张开手,揽他入怀顺便摸摸头,没去找柏予?
没,俞子语昂起头,我怕回来晚了,你看不到我会伤心的。我一直在家里等你,还写了好几篇日记。你晚上看看好不好?
嗯。
吃水果吗。俞子语拉着傅晗往沙发走,这个橘子不错!
我先洗手。
好!俞子语又带着傅晗往洗手间走了。
傅晗有一种自己不会走路,需要小话痨陪着才能自理的错觉,轻笑,我自己会走。
我知道,我想陪你嘛。我们已经有4个多小时没见面了!你知道吗,4个小时就是240分钟,每过去一分钟,秒针就会走60下
傅晗竟也习惯这种废话了,嗯。
俞子语看傅晗洗完了手,递上擦手巾,再手牵手往客厅走,这个橘子是刘叔在路边买的。他本来去超市看看有没有其他水果,无意间发现路边有人摆摊,仔细看看,发现是果农自己运来卖的,又便宜又大个儿
傅晗还是没怎么说话。坐在沙发上,拿个橘子剥好皮交给俞子语,漫不经心去听叽叽喳喳、没什么意义的话。此时,吵闹是一种提醒,告诉傅晗自己已经离开了清冷的墓地。
傅晗忽而庆幸,身边有一个不需要人回应就能说下去的小话痨。
俞子语忽而说,今晚吃的菜,一半都有豆腐,好奇怪哦。
傅晗心里一咯噔。
那应该是单竹芸的意思。单竹芸迷信,觉得从墓地回来要洗澡更衣,吃点豆腐,最好再能喝点烈酒。傅晗不信这些,看单竹芸格外诚恳又不得不答应,拒了烈酒,其他照办。
照厨师做饭不带重样的习惯,俞子语察觉不对也是正常的。
傅晗望过去,对上俞子语澄澈的目光,觉得脑袋里那一片昏天黑地的颓暗尽数散去,想过坦诚,想到俞子语不知所措的样子又止住了口。
那时候,傅晗因为海洋公园两辆车相撞的汽油味回忆起过去,再听俞子语说一句我们回家,迅速消沉。俞子语不知道怎么办,急得要哭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吃找喝,围在他旁边嘘寒问暖。
傅晗觉得,俞子语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可能是豆腐买多了。傅晗给出一个虚假的解释,喂片橘子转移俞子语的注意力。
俞子语眨眨眼,老公,你吃橘子是一片一片吃的啊?
不然呢?
这么小,一整个吃下去都行。
俞子语拿过剩下的大半,一口吃掉,然后鼓着脸颊在笑。小圆脸都被撑成大肉包子脸了,还笑眼弯弯,一挑眉尽是得意。
傅晗笑了,笨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