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和尚低头,好像不让虚乘看到他脸上的难过,“就算您不许,她也会下界。只不过这中间夹了一个美魂王,才……才又多了许多变数。
您也不要难过,美魂王行事不谨,又太过自负,才会害了他,又害了银月师妹。
他现在不管做什么,其实都迟了。”
“……”
虚乘微微抬眼,看到他对美魂王没有掩饰的那抹不喜,深叹一口气,“你说的对,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不管是美魂王,还是他,就算硬把银月塞到那份生机里,她也再不是以前的她了。
这世上留给他们的,只能是遗憾!
“算了,不提她了。”他大袖一拂,收了银灯,转过话题,“六脚冥虫进了无相界,你说,那边的胜算有多大?”
“前辈……要听实话吗?”
“自然!”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清越的声音里带了无尽悲悯,“小僧以为,无相界会生灵涂炭!”
“……”虚乘微合双目,“坐!”
一个蒲团化于和尚脚下。
和尚早就见怪不怪般,听话坐下。
“你说,有解吗?”
“暂时解不了。”
和尚稍为迟疑了一下,“前辈,您还不知道吧,乱星海和幽古战场上,天渊七界的修士,正大杀四方。
乱星海和幽古战场对他们开放的太快,以至于……后方空虚,被佐蒙人和六脚冥钻了空子。
想解……,恐怕要等他们回去才行。”
“噢?”
虚乘抬眼的时候,目光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来,“乱星海那个叫天道亲闺女的女孩儿,不是回去了吗?”他似乎感起了兴趣,“又如何的大杀四方?”
“这件事,小僧还正知道。”
和尚摸出一套茶具,一边以灵力给虚乘烧茶,一边道:“天渊七界上来一个算卦极灵的女修,佐蒙人十二卫在那里遭到她的数次截杀,她又几次算到骷髅蝗出没的时间、地点,带领天渊七界的修士有准备地围杀,据传已经从南泾道友那里,换了好些仙石。”
“唔!是个能干的。”
虚乘点头,“那幽古战场呢?”
“幽古战场上的天渊七界修士就更多了,很多化神修士想求得仙丹,都进了幽古战场。”
和尚把泡好的茶,以灵力送到虚乘面前,“还有那些元婴中期,元婴后期,自觉可以再进一步,或者,想给宗门、家族、后人弄点家底的修士,都进去了。
要不然,就算那队六脚冥虫杀进去,没有虫王后,最终也只能被他们反杀,但现在……”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连泡好的茶,好像都没有胃口喝了。
“……”
虚乘把端到手上的茶也放了下去,“这样说,幽古战场那边,佐蒙人的伤亡最近有些重?”
“是!”
和尚点头,“这大概也是佐蒙圣尊不惜亲自出手,送那些六脚冥虫一程的原因所在。”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虚乘赞许地点头,“那你说,圣尊能派人偷入乱星海,会不会再让人偷入幽古战场?”
这?
和尚拧住了眉头,“圣尊做事,向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乱星海他们能偷入,幽古战场说不得也能偷入。”
他突然坐不下去了,“前辈!小僧今日不能与前辈下棋了,幽古战场那里,我们还要严加防范才是。”
“去吧!”
虚乘看着和尚从虚幻光门走出,才低头盯向他留在这里的茶具。
“是耶?非耶?”
说是,他的某些行径解释不通。
说不是,在某些地方,他又在处处引导着,让他往后悔的路上走。
但此时后悔,才是他虚乘对这方天地最大的错!
虚乘端起瓷白的茶碗,在手上慢慢转着,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多的是顺时而动的人,当年,他顺时而动了,如今,再被别人顺时而动,倒也正常。
只是……
走到如今,他才知道,山有多高,天就有多高!
成为圣者,与天地同寿时,他好像已经超脱了这方天地的桎梏,但事实上,地在下,天在上,他还是活在这方天地里。
他悟了,那圣尊悟了吗?
用六脚冥虫算计天渊七界,算计他的时候,他算计到,天地——也在反算他吗?
虚乘的疑惑,圣尊不知,但是,他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扔出了手中的花钱。
坎下兑上,正是个泽水困局。
水在泽下,泽中则干涸无水,是困之象也。
圣尊的眉头拢在一起,似乎打了个结。
想不到啊,他不顾天地因果,亲自送那些六脚冥一程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横行宇宙的六脚冥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圣尊好想鄙视吉丰。
他给他创造的大好局势,就那么被他浪费了。
明明一鼓作气能干完的事,非要慢慢磨。
现在好了吧?
如果时间能回溯至几天前,他一定……
圣尊叹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些乱了。
这不是好兆头。
圣尊正要收回算卦的花钱,就听到世尊急匆匆的脚步声。
“出事了?”
他没有抬头,只一枚一枚地捡起自己的花钱。
“出事了。”世尊沉声道:“刚刚收到消息,乱星海那边,被修士一方,连端了三卫。”
什么?
圣尊抬起头,“又是那个柳酒儿干的好事?”
修仙界的神棍多,修天地之气,与天地共鸣,自有天人交感的体悟。
可是,这种体悟正常只是对自己的。
那柳酒儿几次三番坏他们的事,好像生来就是他们佐蒙人的天敌一般,这实在有些不对劲。
要知道,修仙界厉害的神棍,都会被天地所忌,承下某些因果。
按理说,那柳酒儿算计族人那么多次,又算计骷髅蝗,大肆敛财,应该会比常人倒霉才对,可是直到现在,人家活蹦乱跳,倒是他们……
“是!”
世尊也气,“她把我们针对她的几次刺杀,都反过来利用了。”
可以说在乱星海针对她的行动,没一个成功不说,还都给她反过来,坑杀他们的人了。
“圣尊,此人不除,未来……”
未来简直不敢想。
她今天可以在乱星海把族人压得没有喘息的空间,他日,就可以在幽古战场故技重施。
同理,等她飞升,未来的仙界,他们又将多一个劲敌出来。
“不对,她不可能次次都算的那般准。”
圣尊越想越不对,“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元婴,就算是那些人的转世之身,与我们天生有仇,可是骷髅蝗呢?
她又凭什么算的那般准?”
还带着天渊七界的修士,大发骷髅蝗的财?
“这里面,一定有我们忽略的东西。”
圣尊的指甲在指肚上的划,把三枚花钱上都染上一抹血迹,才放手扔下。
叮叮叮~~~
三枚花钱转了好一会,最终停下的时候,世尊和圣尊的脸同时黑了。
乾上乾下,天运在侧,潜龙深藏……
潜龙是谁?
天运主谁?
明明天道亲闺女才走,难不成天道的亲儿子又到了?
世尊都想要骂娘了,“我这就让他们去查,与柳酒儿走得甚近的修士。”
有天运之人在侧,哪怕是个二把刀的神棍,运作得当,也能变成算无遗策的真正神棍。
眼见世尊又要走,圣尊抬手止住。
他对着花钱上那抹就要被吃没的嫣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当年的万生魔报上的十八运珠吗?
你说,会不会有人重得了十八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