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很快传了开来,作为刚与柳家结下恩怨的钱家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钱弘瞳孔剧缩,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为何对“林双儿”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当初三王妃失踪,汣陵贴满了告示,那时他正巧和朋友一起去汣陵游玩……
原来他们是皇室中人,而他竟然招惹了他们……
钱弘意识到这一点,跌跌撞撞跑出房门,要向爹与大哥求助。
一出门就与赶来的钱家主撞上。
“爹,怎么办,我闯祸了,他竟然是王爷……爹,救救我。”
“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钱家主因为茶庄,因为这个不服管教的二子,一夜愁白了头。
昨天他们本想登门道歉,可钱弘竟然不依,直接在柳宅发起了疯,惹得两家不欢而散。
现在大家知道了,原来赵生口中的“那位”是当今王爷,恨不得时光倒流,就算磕破了脑袋,他们也要求的柳家原谅啊!
“走,去给柳家道歉。”
“爹,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得去,咱们走投无路了啊!”
……
苏城因为柳钱两家的矛盾,闹得满城风雨。
苏城周围的小村,却一派和谐。
一名男子正坐在门口,一手握蒲扇,一手执书卷,双唇轻轻翕张,几个之乎者也从中冒了出来,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砂锅,一团火焰在他的蒲扇下烧的正旺,浓郁苦涩的草药味将简易的土屋包围。
扇了一会儿,时不时打开砂锅盖查看锅内草药的情况,见只剩下一碗药汁左右的量,将书卷放在蒲扇上,将蒲扇放在地上。
他用衣袖包住的那只手握住砂锅把手,将砂锅带到了桌上,拿出一个碗,将刚煮好的中药倒在碗中。
“依依,把药喝了吧。”男子将躺在床上闭目浅眠的女子唤醒,将药吹了又吹才递给她,“当心烫。”
“多谢唐大哥。”柳依依在他的协助下从床上坐起,接过药碗,苦涩的气味钻入她的鼻子,她下意识皱起了五官。
男子解释:“良药苦口利于病,你现在还在发热,喝了它病才能好。”
柳依依瞥了眼他说话时会若有若无弯起的嘴角,觉得刺激味蕾顺着咽喉滑落的药仿若加了蜜,不再苦涩。
男子名为唐书,就是他意外救下了落水的柳依依。
喝完药没多久母亲张氏就从外面回来了:“阿书,依依怎么样了?”
“大娘,我好多了。”
那时柳依依正巧在和唐书说话,听到张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笑着回应了她。
“没事就好,我就说我这要绝对管用!”
张氏从小在这小村庄长大,虽不识字,但是懂得不少草药,昨天唐书带回来的小姑娘突然发热,赶紧给她煎了服草药让她服下。
今天她进城卖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赚点银子,生意比平常好所以提早回来了。
看到自己儿子正在和小姑娘聊天,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唐书红了脸,低头走出了屋子:“娘,你跟依依聊吧,我去做饭。”
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他炒的了一手好菜。
张氏捂着嘴在心底偷笑自己这儿子,真是脸皮薄的可以。
她坐在炕边:“依依啊,你觉得你唐大哥怎么样啊?”
大娘你也太直白了吧!
柳依依赶紧低下了头,就怕自己脸红的模样被大娘取笑。
“别害羞嘛,我家阿书啊,从小就没接触过什么姑娘,他眼里只有书和我这个娘。”张氏说到这,咯咯直笑,“但是我看得出来,阿书对你很上心啊!”
想到以前让唐书去照顾生病的邻居,结果这死孩子竟然看书看魔怔了,药烧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正事儿。
“大娘别取笑依依了,唐大哥是心善,我生病了他才照顾我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前隔壁老王生病了,我让他去给人家煎药,结果你知道这孩子怎么吗?”张氏自问自答,“这孩子看书看入迷了,药烧焦了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给别人煎药的,你说他对你上不上心?”
她可看见了,这回唐书煎药时的积极劲哦,比对待他亲娘还好!
哎呀呀,这么想还有点吃醋呢。
柳依依听到这段往事,目光瞥向在门口忙碌的身影,整个人红的就像一只被煮熟的龙虾。
午饭时,张氏就将今天在苏城的所见所闻讲给大家听。
“你们知道吗,听说王爷和王妃来苏城了。”
柳依依抬头看她,有几分好奇:“哪个王爷?是战神王爷吗?”
“不知道来的是七王爷还是九王爷,反正不是战神王爷就对了。”
叶景恒的战神威名早已响遍叶国,很多百姓都听说过他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哪怕战争已经过去三年。
许多人都说叶景恒还在汣陵,还有人声称看见他每天骑着骏马进宫上早朝,所以判断来苏城的肯定不是他。
张氏听大家这么讨论的。
“唉,我还以为是战神呢。”
柳依依是战神王爷的铁杆粉丝,听到不是他,有些恹恹。
唐书看到她失落的模样,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张氏碗里:“娘,咱们管那么多做什么,专心吃饭吧。”
“哈哈哈也对,将来等我儿子有出息了,别说王爷,就连叶皇都能看见!”张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冲他眨眨眼,“娘看好你!”
“对啊,唐大哥你文采那么好,一定可以高中状元的!”
柳依依在饭前看了几眼唐书的文章,脉络清晰,观点犀利,笔走龙蛇,属她看过的文章中的佼佼者。
唐书突然被夸,不自然地撇开了头:“哪有那么厉害……”
“依依,你为什么会掉在河里啊?你家里人呢?你一直在这里他们会不会担心你呀?”张氏突然想到这点,问。
柳依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两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只告诉他们,她叫依依,可依依这个名字太普通了,隔着柳家三条街外的陈家还有个叫陈依依的呢,眼前二人又怎么能猜得到她是现在被街上人人喊打的“柳依依”。
唐书注意到她的情绪低落,立马在桌下用脚碰了碰张氏的脚,用口型示意她别问了。
张氏也注意到这点,赶紧改口:“依依你别多想,这样吧,你就直接在大娘家住下,大娘这里要钱没有要吃的完全没问题!”
柳依依愣了愣,感谢的话如鲠在喉。
睡了一觉病好的差不多了,见张氏和唐书都在编竹篾,知道他们家以此为生于是过去搭把手。
“你想学做这个?好啊!”张氏听到后喜笑颜开,“要是你也能学会,那我明天去城里能多卖两个,多赚几文钱!”
“嗯!”
张氏想到这,重新拿出几根短竹篾编起来:“我先教你简单的荷包,现在城里很多小姐丫鬟们喜欢这个,特别好卖。”
柳依依含笑点头,张氏说的荷包她知道,她房间就有两个。
只见三根竹篾在张氏手中交错编织,她做一步,柳依依跟着做一步,确实很简单。
“嘶——”
柳依依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殷红的血珠从她的指腹流出。
“哎呀,小心些,疼不疼啊?”张氏见状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带着柳依依用水冲洗伤口,并检查有没有竹刺留在指腹。
唐书则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料将她的伤口裹了起来:“我们家纱布用完了,幸好伤口不大,就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柳依依看着手指上的布料,自责不已:“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唐书安慰她:“没事,我刚开始学这个的时候也常受伤,等会你就好好休息吧,伤口不要碰水。”
“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
“我本来想帮你们的忙。”
“你想帮忙?那……”唐书目光在破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桌上,“你识字吗?”
“嗯。”
“那你念书给我听吧?”唐书从桌上取了一本《诗经》,翻到他正在看的一页,“你就从这里开始念,怎么样?”
柳依依双手接过书籍,看到字里行间书的主人留下的注释与见解,视若珍宝:“好。”
之后在这个小村庄出现这样罕见的一幕——
母子二人熟练的编织各式各样的竹篾制品,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坐在男子身边,白皙纤长的食指在字间缓缓划过,细细软软的嗓音飘来。
她在念惟天之命,於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