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
就连封盛芷自己都没看清这一巴掌是怎么落到宋蜜脸上的!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儿子已经一把扶住了宋蜜。
伸出手去的那一刻,温宴礼觉得自己怕是要疯!
因为刚刚宋蜜竟然又把他推开,还替他挨了一巴掌!
心脏仿佛被一只铁手扼住,随时都会停滞了呼吸,他按捺着手上的力气,扶着宋蜜的肩膀一点点将她稳住。
眸光却仿如洪水湍急,“蜜儿,你怎么样?”
宋蜜疼得眼角眉梢都跟着皱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刚刚动用的这份力气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是一种本能,她见不得他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哪怕这份伤害,来自于他的母亲。
宋蜜费力地动了动嘴皮子,“我没事。”
殊不知这一幕,更加无可挽回地激怒了封盛芷,“宋小姐,我教训自己的儿子,你……”
“妈!”温宴礼赫然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他两只眼睛里汹涌着的,全是克制。
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母亲,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举动来!
这一刻,封盛芷除了寒心,惊愕,还产生了另一种更为可怕的认知。
那就是,她会失去这个儿子。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为了一个女人,她的儿子可以连妈妈都不要!
就在这一眼之间,她身上的气势瞬间泄露殆尽,后背和手脚都在发寒,想再张嘴说点儿什么都不能够了。
对面,温宴礼将自己母亲的脸色变化尽收于眼底。
他知道,她被自己骇住了。
刚刚的眼神警告绝非他内心所愿,他也绝不想这样跟自己的母亲对峙。
很快的,他最大限度地缓和了脸色,还有语气,解释道,“她身上有伤。”
“您到酒店大堂坐一会儿,我让人过来送您回家。”说着,他看了一眼侧前方的叶昭。
是个有劳的意思。
言毕,温宴礼的视线重新回到宋蜜脸上,“我送你过去。”
宋蜜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掀眼对上他的眸子,想说什么,却到底没张嘴。
叶昭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将双脚一抬,走到了封盛芷旁边,“请。”
封盛芷呆在原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余光里,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正搀扶着那个把他迷得行为失常的女人,一步步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
上车之后,温宴礼第一时间给封爵打了电话,报了酒店地址,让他马上派车过来接人。
宋蜜一边压制着呼吸,一边调整着坐姿,尽量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等男人挂了电话,她才试着朝他伸手,“温律……”
“别说话!”男人的眼神很凶,是真的凶,“更别动!”
“你如果想让我少心疼一点,就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温宴礼不断地攥紧了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维持这份理智。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她皮肤白,刚刚他母亲那一巴掌下去,她左边脸颊上立即泛起了两道红色的手指印,“找一个身体最舒服的方式,坐着也好,趴着也好,到了地方我会叫你!”
宋蜜能感觉得出来他的状态。
非常的不好。
其实她很希望他能当场用任何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但是她知道,这不可能。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保持均匀而稳定的呼吸。
宋蜜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不去看也知道,男人的眸光始终胶着在自己身上,而他周身的气息也仍然是森寒而一触即发的。
但是总归,没有朝着更恶劣的地步发展。
坐了有一会儿,叶昭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对他们交代道“宋总,温律师,林深再过五分钟就到。”
“我离开之前,温太太刚刚接了一个电话。”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男人沉冷的声音,“我母亲姓封。”
显然是在纠正叶昭的那一声“温太太”。
宋蜜昨天才听陆之芝说他是单亲家庭出生,这会儿又听得他自己如此说,心里便不由得想,他跟父亲的感情不好吗?
他父母是因为感情破裂而离婚,他被判给了母亲?
他母亲出现在酒店大门口,绝不会是巧合,那就说明,她很可能是一路跟着他过来的。
所以他之前说临时有事,指的就是他母亲?
这么想着,宋蜜不禁生出了些不同的看法。
之前她一直以为,男欢女爱不过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事,只要双方达成一致,合则来,不合则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纵然她给不了他承诺,许不了他长久,也不妨碍她当时当下的身心投入,真情流露。
却不知,竟然会造成他们母子之间这么大的矛盾和裂痕。
这个问题,之前根本不在她的考虑氛围,现在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今天这样的情况,倘若再发生一次,她该拿什么态度面对?
还真是……伤脑筋呢!
……
见面的地方约在静山路上的一间茶庄。
事情的前因后果,林助理已经先一步在电话里说清楚了。
其实说起来,凯达作为四海集团的原材料供应商,在合作关系上,低人一头的本来就是凯达。
这是个众人皆知的商业道理。
之前黄卫国被陆之远忽悠,有恃无恐地提出涨价的要求,想要借机自抬一把身价,表面上看是黄卫国冲动无脑。
但其实也很难说,这整件事情就没有殷总的意思。
毕竟,推出去一个没什么实权的舅姥爷,探一把她的虚实,从战略上来说,绝对是有可操作性的。
现在的问题是,温律师打伤了人,而她想让黄卫国无条件撤诉。
这无疑是往对方的天平上多添了一块砝码。
所以这一趟,宋蜜是必须亲自来的。
商场博弈,有时候决定胜败的关键,并不见得一定是双方摆在台面上的条件和数字。
谈判场上的形势,往往更具有直逼人心的压迫力。
——因为这是最直接的。
殷凯丰年近六十,一张周正的国字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中山装穿得端正又刻板。
一眼既知是个老派人。
不过,人不可貌相,一个人即便外表看起来再是刚正不阿,也不表示内心没有那些尔虞我诈,狡猾奸诈。
事实证明,宋蜜的警惕心是没错的。
殷凯丰果然没那么好说话,他还是要求涨价。
只不过,涨幅比起黄卫国之前所提的要求,降低了一成。
但这仍然高出了宋蜜的心理价位,当然,她也不是空手来的。
当她把林助理带着整个助理团队,赶在这两天紧急敲定的几份意向书摆上桌面的时候,殷凯丰一张老脸上的褶子,有好几处都掩饰不住地抽了抽。
见时机差不多了,宋蜜才要紧不慢地将红唇一掀,“沈老爷子一向念旧,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就时常跟我说,生意不成人情在,让我千万别由着自己的性子,把他从前那些老朋友啊都给得罪光了。”
她笑了笑,“殷总不妨再好好考虑一下,再退一步,您手边这几份东西呢我也就懒得再看了。”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跟您把明年的合同敲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也省得老爷子回头托梦来骂我不是!”
下一句,她直接将心里的底价说出了口,“……殷总以为如何?”
闻言,殷凯丰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又跳,并没有考虑很久便扯开了一抹不自然的笑意,“宋总虽然年轻,又是个姑娘家,倒像是得了老爷子的真传,依我看宋总这魄力,还真有老爷子当年的风范啊!”
“不简单,不简单啊!”说着,殷凯丰干笑出声。
宋蜜一脸当仁不让的淡定,嘴上却还是谦虚了一句,“过奖。”
……
宋蜜在房间里呆了快三十分钟,温宴礼在外面却仿佛等了一个世纪。
这不是第一次,他因为她而感觉度秒如年。
殷凯丰走出来之后,他又按捺了两分钟,等人走远了,他才转身推门而入。
里面,宋蜜已经疼得有些受不住了,额上冷汗涔涔,后背根本直不起来。
温宴礼几乎是飞奔过来,“蜜儿,你怎么样?”
见她伏在桌上,他满目惊痛,“蜜儿!”
“还好。”宋蜜一点点缓慢地撑起头,勉力应了声,“温律师,我不要去医院。”
他连忙俯下身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膀,“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