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药不要钱似的往主子屋里送,主子恢复得还不错,也不过一两餐没吃饭,饿不着的,您现在去了,她肯定又要把您打骂一顿,说您服侍不用心,说您想造反什么的,唉,我也是关心妈妈,您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经得起几回打啊?您瞧瞧您额上的伤还流着血呐。”
前日只是劝了主子几句,就被她用茶柄砸了头,当时血流不止,若不是大奶奶的止血药好,这会子怕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张妈妈确实还心有余悸。
被碧莲一劝,又坐了下来,可还是心神不宁,碧莲沏了杯红枣茶给她:“安心吧,没事的,主子这一次也是做得太过了,连太妃娘娘也敢动手,还真是……自作孽……”
“住口!”张妈妈听不下去了:“主子再做得不是,也没有给你来嚼舌根的道理,你不就是因为碧玉死了心里就对主子有恨吗?碧玉的死怪谁?是她自己太张狂,主子给她体面,想抬举她,她自己不珍惜,以为成了王爷的屋里人,就高人一等了,就不知天高地厚,说起来,这件事都是碧玉那贱蹄子惹得祸,若不是她自作主张,若不是她撞到了嫣红,主子又怎么可能受罚?”
张妈妈越说越生气,狠狠瞪了碧莲一眼。
碧莲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出,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
她与碧玉是姐妹,自小便一同在王妃屋里服侍,碧玉比她更聪明伶俐,长得更俏丽妩媚,以往,碧玉也是本本份份的,从来没起过要往上爬的小心思,不管是王爷跟前,还是两位少爷跟前,她都没象别的有点姿色的丫头一般往前凑过,这一次,是……
王妃心思简单粗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很多馊主意都是张妈妈出的,比如说,让碧玉服侍王爷,就是张妈妈的主意,碧莲那天就在外头当值,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妃起先是不愿意的,是张妈妈苦口婆心劝服的她,这才有了碧玉被收房一事。
是,碧玉确实不知天高地厚,身份一变,性子也变了,可她懂什么,她也才十六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碧玉死后,连着老子娘在府里得出抬不起头来,说她家生了个胆大妄为,心思恶毒的女儿,自己也常遭人白眼。
那些忠于王妃的,把王妃现在的处境都怪罪到碧玉头上。把碧莲家看成了罪魁祸首。
是,碧玉是有错,但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王妃自己太过暴躁恶毒,又愚蠢,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吗?
自从王妃被罚,正院的人就开始离心离得,不少人在正院呆不住,开始找新的出路,有好些个托关系去了谨园,有的则去了拙园,大奶奶那边收留了好些个,说是等王妃回来了,就把人送还,投奔拙园的则去了郡主和二爷屋里,听说也是大奶奶打了招呼的,让那边院子里的人善待正院的人。
如今正院里没剩几个人了,碧莲又是自小看着长大的……
“算了,你下去吧,去找些好银霜炭来,一会子随我去祠堂。”
碧莲如获重释,忙退下,可正院的银霜炭……
柳侧妃果然是厉害的,主子一关进去,正院的嚼用就少了大半,也难怪那么多人要离开,缺衣少食,月例钱都减了,分给仆人屋里用的炭也减了一半,仆人也是人,也会怕冷。
自己都少了,还去哪里找银霜炭?
从正堂出来,碧莲独自在院子里走着,不知不觉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屋里竟然亮着灯,影影绰绰的,看着有人在似的。
可是这间屋子是她和碧玉的,自从碧玉被抬了通房后,就从屋里搬出去了,再也没有其他人。
院里原本还有不少小丫头,如今也被柳侧妃调到别苑里了,连个听用的人都没有。
以前碧莲是大丫头,跟前还是有两个小丫头听用的,一些杂事粗活也不用自己动手,如今……
掀了帘子进去,碧莲的魂差点都飞起来了,屋里竟然……竟然坐着碧玉!
“姐姐……”碧莲的泪顿时一涌而出 。
那个碧玉侧身坐着,看不到正脸,但她服饰发型,全是她死前的模样,侧脸也是像极了,她死了还只有七天,今天是头七,所以还魂了吗?
“姐姐——”碧莲又试着叫了一声。
那人缓缓转过脸来,正是碧玉的脸,却是一脸乌青,眼睛下流着长长的血泪。
突然一阵风吹来,屋里的灯全灭了。
碧莲吓得一声尖叫,哆嗦着找来火折子,重新点亮了灯,可椅子上的碧玉却凭空消失了。
碧莲吓得转身就往外跑,真的有鬼,碧玉的鬼魂来找她了。
还没跑几步,就不知被什么绊了,摔倒在地,膝盖磕得好痛,正艰难的想要爬起来时,耳边传来凄然的涰泣,正是碧玉的声音:“妹妹……妹妹……我死得好惨啊,是张妈妈,是她设计害的我,是她让我说的那些话,是她让我撞嫣红的,为什么死的是我,为什么……”
碧莲头都不敢抬,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
“你要为我报仇,要为我报仇,报仇啊。”
碧玉的声音凄厉又愤怒,歇厮底里,充满仇怨。
听老人家说,家里的亲人若是死了,带着很重的怨气,那整个宅子都会不安宁,要超渡才行。
可是谁会允许在府里给碧玉超渡?
碧莲又伤心又难过又害怕,总算耳绊的声音消失了,碧莲趴在地上许久后才慢慢爬起来。
老人家还说过,亲人如果真死得很冤的话,为她报仇了,再在坟前祭告,她心里的怨就会消失,就会安心投胎转世。
碧莲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口灌下,冰凉的茶水自喉咙一直浸入了心肺,感觉心都凉透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