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集团军发起的第二轮进攻,很快又以失败而告终。看到战场上燃烧着的我军坦克,和狼狈不堪后撤的我军部队,我没有心思再继续看下去,向马纳加罗夫告别后,便和奇斯佳科夫匆匆地离开了这个观察所。
在返回集团军司令部的途中,坐在我身边的奇斯佳科夫好奇地问:“司令员同志,马纳加罗夫将军的第二次进攻,虽然也失败了,但他们明显打得比第一次更好,指战员们也表现得更加顽强……”
“副司令员同志,”我没等他说完,便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之所以这么急着离开,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马纳加罗夫将军的这种错误的进攻方式,将会让我们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听到我这么说,奇斯佳科夫好奇地反问道:“司令员同志,要知道在这样的攻坚战斗中,不管是如何优秀的指挥员来指挥部队,进攻部队都将付出重大的牺牲。”
“为了收复失去的城市,保卫我们伟大的苏维埃祖国,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们也是能够接受的。”我打着官腔说道:“但有些错误的战术,不光没法打败敌人,反而会让我们付出大量不必要的伤亡。”说到这里,我的脑海里想到了柳班突围时,所看到的那悲惨的一幕,便用低沉的声音对他说,“在柳班突围时,为了在敌人并不算牢靠的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当时第二突击集团军的一名将军,指挥占据着兵力优势的我军部队,向德军阵地发起了进攻。由于他怕指战员们在森林内迷路,便让战士们手挽着手冲锋;当第一梯队的指战员都纷纷倒在了德国人的枪口下以后,他又命令第二梯队的指战员乘坐卡车,再次向德军阵地发起了冲击。当两个梯队都全军覆灭后,他这才命令坦克发起最后的进攻,但失去了步兵掩护的坦克,在德军反坦克手的打击下,一辆接一辆被击毁了。”
我带着怒气说完这段往事后,奇斯佳科夫用奇怪的目光望着我,一脸无辜地问道:“司令员同志,我不明白柳班突围战和今天的进攻战有什么联系吗?”
“难道您没有从马纳加罗夫组织的第二次进攻的失败过程中,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奇斯佳科夫的反应真是让我感到了无语,我的心中甚至在暗自腹诽,没准他指挥部队作战时,也使用的是和马纳加罗夫一样的战术,所以对很多事情,他才会习以为常。“我们在攻坚时使用坦克的目地,是为了在敌人的防线上撕开一道缺口,并让随之冲进的步兵将突破口扩大。可您瞧瞧马纳加罗夫的部队是如何使用坦克的,那些坦克跟在步兵的后面,行动迟缓不说,还不时地停下来把自己当成固定炮台使用,结果被德军的反坦克手像打靶一样轻松地干掉了。”
听到我这么说,奇斯佳科夫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他皱着眉头问我:“如果您指挥的话,该如何使用坦克呢?”
“让坦克在前面冲锋。”我随口回答道:“让指战员们躲在坦克的后面,跟着往前冲。我们的指战员躲在德军轻武器射击的死角,这样在冲锋过程中,不容易付出太大的伤亡。”
听完我的解释后,奇斯佳科夫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估计在短期内,我们集团军是没有什么作战任务,您所说的这种步坦协同战术,可以抓紧时间让部队进行演练,以减少在接下来战斗中的伤亡。”
我们回到集团军司令部时,等了一夜的基里洛夫和别济科夫立即就迎了上来。其中基里洛夫还关切地问:“丽达,情况怎么样,第53集团军突破德军的防御阵地了吗?”
“没有,”我摇着头说:“在我们离开前,马纳加罗夫将军先后发起了两次进攻。但很可惜,他的进攻都失败了。”
“怎么会呢?”基里洛夫纳闷地说:“进攻前的炮火准备,我们这里也能看到,南面的天空被炮弹炸出的火光所映红了,难道德军的防御工事这么坚固,被我们的大炮轰了几个小时都没有被摧毁?”
我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啊。”说完,我快步地走到了挂在墙上的地图前,转身招呼基里洛夫他们:“军事委员、参谋长,你们请过来一下,我向你们介绍一下情况。”看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我用讲解棒指着哈尔科夫的位置,对大家说道,“德军为了防御我们向哈尔科夫发起的进攻,在城市的北面修了七道防线,各道防线之间用交通壕相连。这样一来,当我军对他们的第一道防线开始炮击时,德军的主力部队可以转移到第二道或者第三道防线,等我们的炮击结束,部队发起进攻时,他们再返回第一道防线,展开对我们的阻击。”
基里洛夫听我说完后,望着地图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丽达,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进攻前,我们进行了必要的炮火准备,但却并没有消耗多少德军的有生力量,因此在进攻时不光会付出巨大的伤亡,同时也很难取得理想的战果。”
“没错,就是这样的。”我随手将讲解棒靠在墙边,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要投入对哈尔科夫的进攻战,那么就必须在战术上进行调整。”
“司令员同志,您就给我们说说呗,”我的话刚说完,别济科夫就接口说道:“让我们也知道该采用何种战术来对付敌人。”
听到他的这个问题,我再次拿起了讲解棒,指着哈尔科夫所在的位置:“城市东面的进攻,是由舒米洛夫将军的近卫第七集团军负责;而城市的北面,是由草原方面军的三个集团军来负责。至于我们如果要投入战斗的话,最有可能的战场,就在城市的西面。
在进攻前,我们还是应该按照惯例,对德军第一道防线进行炮击。在炮击四十分钟以后,炮火进行延伸,将炮弹砸向敌人的第二道防线。让德国人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我们马上就会发起进攻,他们便会从正在遭到炮击的第二道防线,沿着交通壕回第一道防线做战斗准备。等敌人差不多都回到第一道防线时,我们的炮火再突然地由第二道防线回到第一道防线,将刚刚进入阵地的德国人打蒙。”
“然后我们就在这个时候,向敌人的阵地发起进攻吗?”别济科夫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对敌人的炮击还没有结束,就让部队冲上去,会不会遭到自己人炮火的误伤啊?”
“参谋长,请听我说完。”我不满地看了别济科夫一眼后,接着说道:“当我们的炮火再次向敌人的纵深进行延伸射击时,坦克部队率先发起冲锋,而满载着战士的装甲车紧随其后。当坦克部队将德军的防线撕开口子以后,由装甲车上的战士们下来清理战壕里的敌人,扩大并巩固突破口……”
当我在讲述自己的进攻战术时,大家都是边听边点头,没有谁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我讲完以后,双手握住讲解棒,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问道:“谁还有不同看法?”
阿赫罗梅耶夫听到我这么问,立即说道:“司令员同志,您的计划几乎无懈可击。但前提是我们的坦克军和诸多的炮兵团、近卫火箭炮营,都能在战斗打响以前按时归建。”
原来大家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听到阿赫罗梅耶夫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顿时就黯淡下来。别济科夫叹了口气,说道:“虽然瓦图京司令员早就说过,让几个步兵师、坦克军和炮兵归建,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看到所有的人都变得垂头丧气,我连忙咳嗽一声,对他们说道:“好了,指挥员同志们,就算我们要投入战斗,也不会在这两天,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等托马罗夫卡的部队归建。至于在这段时间嘛,应该督促各师抓紧时间训练部队,特别是巷战方面的训练。德军是绝对不会甘心让我们从他们的手里夺取哈尔科夫的,到时城里的巷战一定很激烈。让指战员们进行有针对的训练,将来打巷战时,部队的伤亡将大大减少。”
等大家都去忙各自的工作时,基里洛夫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地问:“丽达,你在第53集团军的观察所里,看到部队进攻失利时,没有随便发表自己的看法吧?”
我摇摇头回答说:“没有,军事委员同志。您也知道,我只是到他们那里去了解一下前线的情况,根本不能对友军的作战方式指手划脚。”
“那就好,那就好。”基里洛夫说这话时,还伸手偷偷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这样我就放心了。”
基里洛夫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我不解地问:“军事委员同志,您为什么这样说啊?”
基里洛夫左右张望一下,见别的指挥员离我们都有一段距离,应该是听不到我们说好,便凑近我小声地说:“丽达,在别人的眼里,你属于是朱可夫元帅一系的。而马纳加罗夫将军,则属于另外一系,他的后台和朱可夫有着很深的矛盾,至于这个人是谁,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如果你看到马纳加罗夫的部队进攻失利后,随便发表自己的看法,并向他提出什么建议。部队进攻取得胜利,无疑是马纳加罗夫的功劳;可要是再失败的话,这责任可就要由你来承担了。”
基里洛夫的话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现在还没有把德国人从苏联的领土上赶走,军队内部的派系斗争就开始了。在所有人的眼里,我的身上都被烙了朱可夫一系的印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肯定会遭到另一派明里暗里的打压,因此我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免得被别人抓住了把柄。
就在我为这个意外的消息而纠结时,门外隐约传来了喊报告的声音。别济科夫离门口比较近,听到这个声音后,他边冲着外面回答一声:“进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两名穿着将军制服的指挥员走进了指挥部。我抬头看清来人后,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朝两人迎了过去。还隔着老远,我便冲他们伸出了双手,激动地说:“别雷上校、波夫斯基上校,欢迎你们回来!”
下一刻,我们三人的手就握在了一起。就在我们握手时,基里洛夫走到我的旁边,笑着对我说:“丽达,你刚刚的称呼都错了,他们两人不再是上校,而是将军了。”说着,他先向别雷伸出手去,“您好,别雷上校,欢迎您回司令部来。”
来的两人,分别是坦克军军长别雷,和集团军炮兵司令员波夫斯基,也许是上级为了表彰他们在战斗中的表现,将两人都由上校晋升为少将军衔。
我招呼两人在桌边坐下后,又接过了阿赫罗梅耶夫的端来的两杯茶水,放在了两人的面前,然后才笑着问:“两位将军同志,你们今天回司令部,是来向我汇报工作呢,还是正式率领部队归建?”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刚捧起茶杯的两人连忙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别雷恭恭敬敬地向我报告说:“司令员同志,我们在几个小时前,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让我们在今天内完成归建工作。由于部队开进需要时间,我怕您等急了,所以就和波夫斯基同志先乘车赶了过来。”
我等别雷说完后,扭头望着站在旁边的别济科夫问道:“参谋长,您接到了方面军司令部的通知了吗?”
“没有,司令员同志。”别济科夫摇着头说:“我什么通知都没接到,所以根本不知道炮兵和坦克军会在今天归建。”
“阿赫罗梅耶夫少校。”为了避免发生混乱,我等别济科夫一说完,便招呼站在不远处的作战处长,“接待归建部队的任务,我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一定要把我们的坦克军和炮兵都安排好,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混乱的情况。”